第23章 夜探墓穴
他卡住了話茬,我登時握緊了拳頭,狠狠閉了閉眸,萬分後悔當初怎麽沒有殺了葉敵。
“他們竟然侮辱表哥你,我一時氣不過,就同他們起了沖突。”他又轉向魏竹生,眸中既懊悔又不甘。
“可是我真的沒有殺人啊,他們偏偏說是我和譚生一起把他打死的。”
“是葉敵将葉刃推到了面前,我就打了葉刃一拳,都不是致命傷,他怎麽可能會死?”
莫修塵魔怔似的手腳并用示範着當天發生的事。
“可是......”
“他就那麽倒在我懷裏,一動都不動了。”沾着血漬的手握住魏竹生,聽聲音他幾乎都要哭了出來。
而魏竹生卻将目光慢慢轉向了我,眉宇間一片陰霾與戾氣,他語氣沉冷,似是壓抑着什麽,“什麽時候的事?”
“就是.....”我有意避開他的目光,“我負氣離開魏府的那天,路上遇到了他們幾個混混。”
“他們把你怎麽樣了?”他将我身體掰過,眉毛緊緊擰着,洶湧的怒氣在他的眼底蔓延。
“沒怎樣,我被朋友救了。”注視着他這幅樣子,我不由得一陣心悸,說得格外真誠,甚至帶了點讨好的語氣,“你放心,我沒有讓他們得逞。”
他神情有些不自在,像是猛然從什麽中抽出般,快言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氣氛驟然冷了下來,我和他相互對視着,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的朋友?”突然他眉眼沉了幾分,夾雜着一絲懷疑,“是那個租給你房子的女子嗎?”
我猛地一震,差點忘了這回事。
上次我扯謊了一個女子騙過了他,而一個弱女子怎麽可能會從一群人中救我出來,又打斷葉敵的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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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想都不合理。
對上他探究的黑眸,我立刻閃了開,垂下眼簾,“對不起,我騙了你,他是我曾在玉骨樓認識的小厮,叫小葉,身懷武功,所以那日才成功将我救了出來。”
“不過我同他之間是清清白白的,絕對沒有什麽。”我倏地擡起眸,直視着他的眼睛,說得萬分肯定。
他盯了我半晌,眸中變幻萬千,我看不出他的情緒,只覺得他定是又怨了我騙他。
“為什麽不同我說?”他語氣顯然冷了下來。
“我回府後,夫君的情緒還不太穩定,我怕平白給夫君添了誤會。”我軟了聲音,解釋道。
只見他的眉宇緩緩舒展開,趁此機會,我扯了扯他的袖子,親昵道:“你相信我,這次我沒有騙你,絕對是真的。”
這時,死寂的空氣中卻陡然傳來一聲呵笑,莫修塵看戲似的靠在門邊,“表哥,她就是個青樓的妓.子,也就是你将她當個人看,說白了不過是個賤奴而已,不知她這張巧言令色的嘴說過多少謊!”
他這一番話如驚雷炸起,魏竹生的神色又恢複了冰冷,我狠狠剜了莫修塵一眼,欲要回頂。
“夠了!”
魏竹生厲喝一聲,我即将脫口而出的話立刻咽了回去。
都是這個莫修塵分不清重點,兩天後就要處斬了,現在還把戰火引到我身上,除了逞口舌之快,還對他有什麽好處。
他就是個豬腦子,活該被陷害。
漸漸冷靜下來,我重新将這個案子捋了一遍,既然傷情鑒定是被打致死,而莫修塵卻說根本就沒有碰到葉敵的致命處,這樣看來,只有接觸到......
眼珠猛然一動,望向魏竹生,正好與他目光相接,幾乎異口同聲道:“屍體。”
“我們可以從屍體查起。”我又補充道。
可是現在葉敵的屍體又在哪裏呢?
正為難時,一個小卒走了過來,“探視時間已到,請兩位盡快随我出去。”
既如此,這次探望只好作罷,魏竹生望了望裏間靠在牆壁,虛弱的魏譚生,過去同他說了幾句話。
直到小卒又催了一遍,魏竹生才依依不舍地轉過身,路途中,只聽到莫修塵凄厲哀絕的一聲聲哀叫。
“一定要救我和譚生出去啊。”
“表哥,我等着你......”他拖着長長的尾音,回蕩在陰暗昏沉的甬道裏。
“表哥......”
聽着他的聲音,我嫌棄地瞥瞥嘴,他除了貪玩好色,惹禍上身,然後讓魏竹生給他收拾爛攤子,還會什麽!
出了诏獄,魏竹生卻有些反常,他步子飛快,我幾乎追趕不上,便輕輕喚了一聲,“夫君......”
他陡然停下,我一時沒剎住,額頭撞上了他□□的後背,輕輕‘啊’了一聲,才揉着額頭緩緩望向他,“夫君是在生我的氣嗎?”
他眸色沉了沉,裏內俨然暗藏着怒意。
“我和小葉之前真的沒什麽的,難道我說的話都比不上莫修塵的幾句挑撥離間嗎?”我盯着他,好像猜到了他為何這般,又一次解釋道。
自從莫修塵被魏竹生打了一頓後,我就明顯感覺到莫修塵的敵意,他從來都看不起我,只因我做過官.妓。
而且當年也是因一個官.妓害了莫修塵的爹爹。
可他既怨恨于我,又為何要了我的身體。
按說他應是極其厭惡官.妓的,但他又日日往煙花之處尋歡作樂,我實是搞不懂,不過他或許只是将她們當做玩弄的玩意罷了。
“你說的話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魏竹生神色複雜地凝着我,聲音卻是極其平靜的。“我還可以相信你嗎?”
我微張了張口,卻發現嗓音卡在了喉嚨裏,一句都說不出來。
身份是騙他的。
嫁給他是別有目的。
突然,我什麽都說不出口了。
他的一字一句,無一不在提醒着我的欺騙與無恥。
恍然間有一股沖動,我想把一切都同他坦白,可......
一想到小命還攥在主人手裏,即将蹦出的話就又哽住了。
為了魏竹生放棄自己的生命,我做得到嗎?
正走神時,一節節柔軟的指節搭上我的肩膀。
“這次,我相信你。”他看着我的眼睛,輕輕道。
我眨了下眼,有些恍惚,又聽他繼續道:“但是以後不要再騙我了。”
“你可以做任何事,無論什麽我都可以接受,我只想你不要再用謊言粉飾什麽了。”
他一雙如水的雙眸,又恢複了往日的溫柔,與他對視半刻,我愣住了,如果他真的知道了我的身份,還能這麽坦然嗎?
這時,肩膀被他一捏,我回過神,鬼使神差地答了一聲“好”,可聲線卻顫抖地厲害。
我不禁垂下頭,掩住我慌亂的神色。
又一次,我騙了他。
“我要去大理寺找老師問屍體的事情。”纖長的手指撫過我的墨發,他輕輕說。
我不假思索地擡眸,“我跟你一起去。”
這次他沒拒絕,只回了一句“好”。
**
從大理寺出來的時候,已經接近子時。
據大理寺卿所知,長安城的喪葬習俗本是七日後下葬,可刑部仵作驗過葉敵的屍體後,葉家便催促着要将他盡早安葬。
三日之內便入了土。
這裏面定有蹊跷。
可是無座的結果的确是顱骨損傷至死,還有人證篤定了就是莫修塵和魏譚生二人動的手。
不論如何,今夜都必須要查探一番。
大理寺卿說葉敵的墳冢在長安城西郊一處隐秘的墓群中,順便撥了數人,要親自帶着我們一探墓地。
魏竹生亦帶了幾十名府兵跟随在側。
秋風蕭索,一下一下有節律地撲打着枝葉,發出簌簌的響聲。
漆黑的夜色,連一絲月光都不肯露出,伸手不見五指,只有微弱的火折子在寂冷的夜風中搖搖欲墜。
臨近醜時,我們才至墓地外圍。
迎着微弱的火光,依稀看到幾個攢動的人頭,在墓地裏來回徘徊。
這裏竟有守墓人!
但是他們的步伐訓練有素,看起來倒像是官兵,可官兵又為何深夜在此巡邏?
這越發驗證了莫修塵的說法。
這時,一旁的魏竹生動了動手指,朝身後的兵衛下達指令。
須臾間,他們從身後沖出,将迷香藥粉朝那幾個‘守墓人’撒出,速度之快,有幾人瞬間便中了招,還有幾個反應過來,舉着劍便砍過來,兩方厮打起來,幸好帶的人多,對面的人寡不敵衆,片刻間府兵就将人給收拾了通,他們一個個暈倒在地。
趁此,我和魏竹生快速尋着葉敵的墓地,可舉着火折子,逡巡了一周,怎麽都沒找到。
一排排整齊的墓碑裏,就是沒有葉敵的名字。
可葉府的墓園就是在這裏呀。
魏竹生的面色亦是煩郁不已,于是下令擴大範圍去尋。
他不放過任何一寸土地,一圈一圈地逡巡,忽而在叢林和墓園的交界地,他蹲身下去,用手指撚了撚地上的灰土,似是神色不對,我亦仔細察看下去,才發現這一片土地看上去有點松動。
尤其是在這麽漆黑的夜晚,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其中的蹊跷。
魏竹生立刻喚兵衛來此,往下深挖。
一炷香後,終于觸到了那抹堅硬,混合着泥土的褐色檀香木一角立刻映入眼簾。
他們挖的越來越快,迅速将棺材蓋掀了開,一股刺鼻的腥臭迎面而來,我連忙捂住口鼻,彎腰幹嘔了幾聲。
而魏竹生卻是比我淡定許多。
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背,一只手從懷中摩挲着什麽,然後一條白色絲巾遞了過來,語氣溫柔,“戴上它,會好一點。”
柔軟的絲巾劃過手心,我立刻遮住口鼻,綁在了發間,淡淡的花香味暈染在鼻尖,身體好受了許多。
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魏竹生,他竟然随身攜帶絲巾,是專門給我帶的嗎?
想了一瞬,我立刻抛向腦後,回到正題,站在不遠處朝棺木裏望去。
只見這副屍身都已經開始腐爛了,臉龐坑坑窪窪,像枯樹一樣,甚至還有點驚悚。
不過葉府家大業大,還是官宦世家,一般都會用上好的材料掩蓋屍臭,而葉刃不僅沒有,甚至就連墓地都在這麽邊邊角角的地方,看來這葉家人對他不怎麽樣啊。
魏竹生仔細檢查了一遍他的身體,但眉頭卻越皺越深,最後一臉頹喪地嘆了口氣。
難道什麽都沒有發現嗎?
于是,我學着他的樣子,強忍着不适,翻過葉刃的身體,可當我看到他後腦頭皮的一抹不顯眼的淤痕時,我猛地一滞。
他不是被打致死,而是中毒了!
再次撥開他的頭發,我又确認了一遍,那一道細小的紅色疤痕,清晰地撞入我眼中。
正巧,我知道兇手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