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分憂
剎那間,我抽出玉簪順着他的脖頸一路向下,直到他的上臂,劃出了一條猙獰的血痕,隔着衣物不斷洇出血跡。
這次比上次的速度不知快了多少倍,莫修塵都始料不及,睜着一雙不可置信的鳳眸,面目逐漸猙獰,像餓狼一樣撲了過來。
這招自然小葉在竹舍教我的,适用于近身戰,講究就是出其不意,快準狠,再加上靈活的身法,只要對方無防備,必定中招。
對付的便是像莫修塵這些不懷好意之人。
眼見他撲過來即将挨到自己的身體,我抽出腰間隐藏的牛皮短鞭,一鞭朝他左腿甩去,魏竹生曾告訴我上次便是打斷了他的左腿,所以......
“啊啊啊——”
耳畔一陣陣嚎叫,我聽來卻異常舒适。莫修塵痛苦地半倒在地,面色扭曲,捂着自己的左腿。
鞭子自然也是小葉特意給我準備的。
趁此機會,不發洩一通,簡直對不起這興奮的牛皮鞭。
一鼓作氣,鞭子密密麻麻地揮下,一點喘息的機會都沒給他。
将他逼至一牆角處,我居高臨下地睨着他。
這時,莫修塵忽地伸向袖口,我眉毛一挑。
“又想給我下藥?”狠狠揮了一鞭子,甩向他的手腕,“莫修塵,你真當我傻,有了兩次,還會上你第三次當嗎?”
他又痛得一聲嚎叫。
從他的袖口中取出一包藥粉,我用鞭柄勾起他的下巴,“今日你表哥不在,我就替他好好教訓教訓你。”
數鞭毫不留情地落下,莫修塵已經被我打得狼狽不堪,鮮血染紅了大半衣衫,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飄在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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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姨母知道,她不會放過你的。”他顫抖着身子,扭曲的臉龐擺出惡狠狠的樣子。
我冷笑,“有我夫君在,我需要怕嗎?”
頭一次覺得打人這麽爽,恨不得将從前受的委屈全發洩到他身上,但可不能把他打殘了。
我朝他受傷的手臂又揮了幾鞭子,疼得他直求饒,我愣了愣,一絲奇異的感覺在心尖劃過,停下了鞭子。
“你說什麽?”
莫修塵蜷縮在牆角,捂着頭,聲淚俱下,似乎是怕極了,“嫂嫂,別打了,求求你,別打了,我怕疼......”
“從來沒有人求過我。”神經仿佛驟然被點燃,體內的血管崩張,一股一股湧着興奮,我彎了彎腰,“你再求一遍。”
他仿佛是尋到了救星般,一聲聲地求饒,哀戚而生動。
不知為何神經越來越興奮,我忽然笑了,原來高高在上的感覺是這樣。
“沈青苔,你們在幹什麽?”
一記暴喝陡然向耳畔砸來。
轉眸瞧去,便看到一襲華服,氣勢洶洶的魏夫人快步走來。
莫修塵眼睛立刻亮起,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躲到魏夫人身後,就要惡人先告狀。
“是他對我不敬,先辱罵于我。”我及時搶了他的話。
對于撒謊,我早就修煉得爐火純青,自己差點沒發現,語氣間竟隐約多了絲硬氣。
魏夫人望着狼狽的莫修塵,面色滿是心疼,目光又落在我身上,瞳仁幾欲冒火,揚起手臂朝我襲來,我擡臂制住她的手腕,“魏夫人你做什麽?”
“我都說了是他先欺辱于我。還請魏夫人不要青紅皂白就将錯誤推給我一個人。”我定定望着她,說得不卑不亢。
從前因她是長輩,我多處忍讓,而她越發變本加厲,不曾給過我好臉色,甚至對我諸多打罵。
體會到了反抗莫修塵所帶來的的快感,我再也不想忍了。
“你不喜歡我是真,但也不能總是以無端的惡意揣測我。”
魏夫人似是有些吃癟,一把甩開我的手臂,“就算是修塵犯了錯,也不該由你動用私刑。”
我冷笑了聲,“既然魏夫人這麽說,那我平時挨魏夫人的耳光還少嗎,這又算不算是動用私刑?”
她怒目圓睜,擡手指着我,“你......你你......你如今都敢頂撞我了。”
“魏夫人,拿手指人是很不禮貌的行為,魏夫人也曾是大家閨秀,想必懂的道理比我多得多。”
魏夫人氣得胸口起伏,氣息不穩,幾乎說不出話了。
“姨母,她都敢這樣對你了,在加上表哥的縱容,不知以後會在魏府掀起什麽風浪?”
一臉血色的莫修塵扯着魏夫人的衣襟,委屈說道。
他就是愛幹這些火上澆油的事,偏要攪得魏府雞犬不寧。
正當我不知如何自辯時,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向我徐徐走來,我就像是随時準備戰鬥的刺猬一樣,一旦遇到了魏竹生,就頓時收起了所有的尖刺。
我知道,只要他在,我就什麽都不用擔心了。
他們自然也看到了魏竹生,魏夫人一臉嫌惡,“看看你納的小妾,竟都爬上了我這個當家主母頭上。”
“表哥,她打我。”莫修塵似是沒料到魏竹生會回來,氣勢都小了不少。
“是我打的,是他活該。”手裏還拿着鞭子,我便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他看不起我的身份,覺得我生來低賤,以言語辱我。”
魏竹生的目光投過來,盯了我半晌,我看到他唇角好像彎起了一抹笑。
魏夫人待要發作,魏竹生先開了口,“母親,你是不知道莫修塵在外都幹了什麽。”
莫修塵面色驟變。
“吃喝嫖賭,無一不通,四個月前,續方賭坊欠款一千兩。”
“六月前,搞大了慕雨樓一官妓的肚子,還讓人把胎給打了。”
“八個月前,你在城東租了一莊園子,與八個美姬快活時,被我抓了個正着。”
“還有......”
莫修塵驚呼一聲,“表哥......”
魏竹生每說一句,魏夫人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我亦是驚愕不已,這個莫修塵還真是令人大開眼界,無恥至極。
“還要我一一說說你在外面的風流債嗎?”魏竹生悠悠轉身,面向莫修塵,語氣柔和地不像話。
莫修塵震驚結舌。
“你求我讓我好好替你保密,千萬不要告訴母親。”魏竹生睨着他,冷冷道:“而今日你又來欺辱我的夫人,上次的一頓打還不夠嗎?”
莫修塵面色扭曲,一臉不可置信,“表哥,我才是你弟弟啊,她不過一個妾,我們是血濃于水的兄弟啊,你怎麽胳膊肘往外拐?”
“妾又如何,莫修塵,我再警告你最後一次,沈青苔是我的命。”那雙漂亮柔和的眉眼暗沉下來,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
我怔在原地,注視着他棱角分明的側顏,血液中好像翻騰起什麽。
“好啊,莫修塵。”魏夫人目眦欲裂,幾欲站立不穩。
“姨母,我......”
魏夫人全身都在顫抖,怒指于他,“你說,你表哥說的是不是真的?”
莫修塵‘撲通’一聲跪到她面前,聲淚泣下,“姨母......”
“姨母,是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敢了。”
魏夫人怒氣铮铮,聲嘶力竭,“我原以為你只是貪玩了些,從前多次告誡你,沒想到你竟如此玩物喪志,你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娘麽,你對得起我嗎?”
“也是我,是我太過驕縱你,将你養成了這個樣子,是我對不起你的爹娘。”她深深嘆了一口氣,語氣怆然,自悔道。
莫修塵已然不顧什麽形象,雙手扯着魏夫人的錦緞,“不是的,姨母,我改,我一定改.....”
一個不注意,手中的鞭子忽然被奪過,緊接着空氣中傳來一陣陣哀嚎,魏竹生将我護到他身後,從縫隙中我看到魏夫人憤力揮舞着鞭子,鞭鞭見血,甚至比我打得還狠。
我驚愕地望着這一幕,忽然都有點可憐莫修塵了。
他顫聲喊着‘姨母’,‘我錯了’,‘姨母饒命’,嗓音破碎而凄啞,與他的哀嚎聲混在一起,聲聲滲血。
魏夫人終于停下。
莫修塵全身抖如篩糠,狼狽地匍匐在魏夫人腳邊,忽然他一雙幽怨目光射了過來,恨意昭昭。
心倏地一緊。
魏夫人從不知道我和莫修塵之間的隐秘事,想必也是魏竹生特意威脅了他,可在今日這種情況下......
莫修塵薄唇欲啓,這時,魏竹生一下搶過他的話,“母親,上次我已經教訓過表弟一次,母親切莫生氣,更勿要自責,表弟的纨绔性子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他如今才十七歲,只要加以引導,我相信表弟能改過來的。”
“對吧,表弟。”魏竹生語含威脅,一邊面向他,一邊安撫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是,姨母,表哥說得沒錯,你相信我,我再也不犯渾了。”莫修塵仰頭哀戚地求道。
魏竹生扶住魏夫人顫抖的身體,魏夫人氣得臉色漲紅,又教訓了他幾句。
這場鬧劇這才落下。
而魏竹生此舉,輕而易舉就将魏夫人的注意力轉移了,再沒有精力同我計較,便趁機将我拉走了。
被他帶到書房,我挽過他的手臂,關切道:“昨夜你沒有受傷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對于太子一事,我隐隐感覺與主人有關。
他望着我勾唇笑了一下,答非所問:“我好像看到了從前的沈青苔。”
我輕輕‘啊’了一聲,讪讪笑了一聲,“我不能總是被人欺負。”
“你的鞭子哪裏來的?”
聲音投入水面,蕩起了一層漣漪,我眼珠一轉,随口編了個理由,“是上次出府去鋪子裏買的。”
“以後我絕對不會讓莫修塵再近你的身。”他擁我入懷,撫了撫我的發絲,“除了燃香,我又買了幾個會武的小厮,平常跟随在你身側,時刻保護你的安全。”
我瞳孔一滞,他此舉的确是防備了莫修塵,可也限制了我的行動,我不禁有點郁悶,可暫時也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只能附和一笑,以後便只能見機行事了。
“昨夜很可能是肅王的人。”
魏竹生又拉回了正題,此話落畢,我‘騰’地從他懷中抽出,震驚道:“肅王?他不是個瘸子嗎?”
難不成瘸子也想在皇位上分一杯羹?
又或者肅王根本就沒有瘸?
那麽......
我被自己的一通分析驚到,若是這樣,這個肅王的心機未免也太深沉了。
那......主人效忠的人會是肅王嗎?
魏竹生的眉眼也染了一層疑惑,繼續道:“黑衣人中有十幾人是肅王府死士,是太子的人辨認出來的。”
我更疑惑了,怎麽想,肅王的做法都不太聰明,這不是将把柄往敵人手裏送嗎?
“所以,肅王落網了嗎?”我試探性地問。
“證據不足,先靜觀其變。”他搖了搖頭,語氣有點沉重,“若是肅王抵死不認,我們也毫無辦法。”
随即,他冷冷哼了一聲,拂袖道:“刑部的人倒是見風使舵,尤其是葉慕風,一副假惺惺的樣子說要勢必捉拿真兇,臉上的野心都要溢出來了。”
一聽到主人的名字,我眼神一閃,認真地盯着魏竹生,只聽他繼續道:
“誰不知他們刑部的幾個侍郎,對刑部尚書一職都快争地頭破血流了。”
“不過,他們再怎麽争都沒用。”
他冷冷勾起了唇角,語氣充滿譏諷之意。
心下奇怪,想探究下這裏面究竟怎麽回事,正等着他的下章,他卻斂了斂神色,漆黑如墨地眸子似閃過一絲懊惱,“這些煩心事不該同你說的,免得擾了你的心情。”
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我想告訴他我想聽,但喉嚨就像被塞了一團棉花,只好幹巴巴地簇了一抹笑,語氣嬌柔,“無事,夫君說什麽都可以,妾身就當為夫君分憂了。”
我一臉期待地望着他,希望他能聽懂我的意思。
然而......
他卻靠過來了,眼神迷離,裏面好像燃起點什麽。
“夫人可換個方式為我分憂。”
缱绻的聲音在我耳畔回蕩,他還故意咬了我一下耳垂,弄得我全身一個激靈。
他似乎是很喜歡我這種反應,饒有意味地凝着我。
一絲暧昧的氣息在中間蔓延開來,還沒反應過來,我大腦一陣眩暈,眨眼間就被他橫抱起,走向那方軟塌。
窗外席席涼風吹過,吹得案上燭火搖曳生姿,仿佛洶湧的熱浪,一波一波席卷而來。
這是自莫修塵事件後,魏竹生第一次碰我。
一番雲雨後,我翻了個身,靜靜地注視着他沾染了霧氣的雙眸。
除了肅王的事,其實還有一個一直萦繞在心頭的問題想要問他,趁他一臉餍足的模樣,我擡指觸了觸他微濕的鼻尖,“你前些日子你為了尋我去了青樓,有沒有招惹什麽女子?”
小葉曾同我說過,當時有很多姑娘直往他身上撲,而且那日在玉骨樓門前撞見他,他正喝得酩酊大醉,走路都晃晃悠悠的。
他已有一妻一妾,若是哪日他再帶回來一個小妾,要說完全不嫉妒,那怎麽可能。
“我是為了尋你,就算我喝了酒,我也保證絕沒有碰一個人。”他說得斬釘截鐵,舉起手指,做出發誓的模樣。
“真的?”我挑挑眉,有些懷疑。
他唇角忽而綻出一絲愉悅的神情,捏了捏我的臉,“騙你我是小狗。”
“你好幼稚。”我打開他的手,撇了撇嘴。
他輕笑一聲,又......翻雲覆雨般地壓了過來。
怎麽推都推不開。
**
又安靜度過兩個月。
然而,九月末,突然傳來一個壞消息。
傳到魏府的時候,一切已經晚了。
事因是莫修塵和魏譚生在酒館與一群人起了沖突,厮打在一起,致其中一人死亡。
圍觀的人都說是莫修塵和魏譚生一氣之下打死了人。
人證物證懼在,莫修塵和魏譚生立即被押入了刑部大牢,七日後處斬。
魏竹生因受牽連,半日之內,就被大理寺革了職。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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