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驚險
“是我今日沐浴搓得太用力了。”我穩住心神,向他解釋着。
他愣了半刻,情緒明顯收斂下來,“讓我看看。”
都到了這個地步,我只好趕鴨子上架地任他擺布。
“你當你自己的身體是銅牆鐵壁嗎,這麽作踐自己?”
很快耳邊就傳來他揚起的呵斥聲,不過并不嚴厲,細細聽去語調中還帶着點疼惜。
我抿抿唇,默不作聲。
“我去拿點金瘡藥。”
他轉身走了兩步突然停住,猛然回首,只見他眉宇微微蹙着,神色變得晦暗不明。
呼吸陡然一促,指尖漸漸滲出一層薄汗,我脊背僵住。
只見他撩開紗幔,定定地望了我片刻,才開口,“是不是母親又說你的不是了?”
“沒有。”話落畢,懸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我唇角艱難地扯出一抹笑。
“那就是蘇嫣和欺負你了?”
“也沒有。”我搖了搖頭。
“你不要瞞我,當初把你帶離青樓那種地方,我就說過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屈辱,我也沒想到母親反應會這麽大,是我讓你受委屈了。”
他擡手撫過我肩上的墨發,語聲清琅而溫柔,“若是她們真的說了什麽,你一定要告訴我好嗎?”
眼睛忽然有些酸澀,我微微垂頭,忍住了淚意,推了他一下,“真的沒有,你快些去拿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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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他離去的背影,一絲絲愧意漫上心頭。
片刻後,他拎着藥箱回來,我拿過玉瓷瓶藥膏說要自己來,可他卻一把搶過,一臉笑吟吟地說要幫我。
不多時,一縷縷冰冰涼涼的感覺在肌膚上蔓延開來,又癢又疼,我晃了晃肩膀,正要擡手去摸。
“別動。”手腕被他鉗住,溫熱纏.綿的氣息撲到雙頰上,“再動,我可把持不住。”
我偏過頭,努了努嘴,“趁人之危。”
“趁人之危在兵法可是一條妙計。”他失笑一聲。
我反駁道:“家中可不論兵法。”
豈料他更加放肆地貼近,還咬了下我的耳垂,嗓音低沉而蠱惑,“異曲同工嘛。”
臉頰瞬間染燙,他又開葷段子,我一時氣不過,故意踢了他一腳,“你走開,我自己來。”
然而他卻扼住我的腳腕,俯身親了一下我的足,一股癢癢的感覺立刻沖上顱腔。
我急忙收回腳,側過身不去看他,“你去尋蘇姐姐吧,她懷孕了,你好好照顧照顧她。”
話音剛落,他猛地扭過我的肩膀,冷冷地凝着我的雙眼,“你在趕我走?”
我被他的眼神吓到,不就是去看看蘇姐姐嗎,何況她還懷了他的孩子,他為何反應這麽大?
既然此計不行,我索性轉了身子,跪坐在他面前,垂下眼簾,放軟了聲音,“我是怕你忍不住。”
“你若不願意,我不會動你。”
他将我一把攬過,頭貼在他寬大的胸膛上,一縷縷暖意在心間漫開。
他一向說話算話,不會逼迫我,就這樣安安靜靜摟着我睡了一夜。
翌日一早醒來,魏竹生又早早的走了。
我從暗閣中拿出真正的‘左’字腰牌,塞進袖中,今日是十五,去廚房碰運氣應是能遇到小葉的。
還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需要他的幫忙。
小葉一般都僞裝成運輸糧食和菜品的小工進出魏府。
我來到後門不遠處,看到一行人搬着東西進進出出的,果然見到了熟悉的少年,只見小葉身穿着灰白色簡裝,額頭上圍着帽巾,雙頰雖染了幾道灰,但也掩飾不住那極其清秀的模樣。
我裝作路過這裏,趁沒人注意時,朝他比了一個手勢,意思是在往常見面的假山深處等他。
我先一步來至假山,須臾後,身後一抹倩影便跟了來,露出一張眉清目秀的臉,才幾月不見,他個子又蹿高了些,比我還高出半頭。我将腰牌交到他手上,壓低聲音道:“還有一件事,你幫我去買些避子藥吧。”
他面上露出疑惑,我解釋道:“從前的被發現了。”
他皺着眉,有點不悅,扯了扯我的臉,“你臉色不好,是魏竹生欺負你了嗎?”
“你別多想了,他沒有欺負我。”我掀了掀眸,否定道。
而他顯然擺出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按住我的肩膀,說得铿锵有力,“他若是欺負你,你可得告訴我,我替你教訓他去。”
聽完這話,我頓時笑出了聲,“你就算了吧,萬一你暴露,把我供出來怎麽辦?”
他撇撇嘴,轉而抱臂,“我是那種人嗎?”
小葉是我在玉骨樓最好的朋友,他現在年紀不大,舉手投足間還有一股少年氣,他在男人堆裏混了幾年,加上勤學苦練,武功還不錯。
“那個莫修塵沒發現什麽吧。”他颠了颠手裏的腰牌。
那些難以啓齒的畫面再次襲來,我有些心虛,不自覺地偏過頭,“我做事,你放心。”
我适時轉了話鋒,“主人讓我盜取這腰牌到底做什麽?”
“将計就計,栽贓嫁禍呗。”小葉踢了踢地上的石子,語氣帶了點不屑,“他就愛用這招,屢試不爽。”
“刑部尚書是主人動的手嗎?”
他攤攤手,有些無奈,“我若是能知道,就不是現在這幅小喽啰的樣子了。”
“不過他是最大的得益者。”小葉歪頭瞥了一眼外面,然後附耳過來,壓聲道:“魏竹生已經盯上他了,但裏面的彎彎繞繞我也不懂,最後誰贏還不一定呢。”
我聞言,眉頭微微蹙起,就我所掌握的,我只知道主人還沒有對魏竹生下殺心,不過之後會怎樣就不知道如何了。
“你是在擔心主人?”
少年清亮的聲音傳來,仔細聽去,他的嗓音好像是故意壓低了般,帶着點沙啞。
一想起主人那張官場做派的臉,我撇撇嘴道:“他上面還有人,還輪不到我們替他擔心吧。”
“那就是在擔心魏竹生?”
我錯愕地看着他,立刻否定,“怎麽會?”
“好好好,照顧好自己。”小葉忽而彎腰笑了出聲,笑得有點意味不明,我想反駁,他摸了摸我的頭,語氣滿是關心,“明日我會把東西放到老地方。”
我乖巧地點了點頭,望着他離去的身影,突然有點想哭。
希望那件事不會東窗事發,更希望莫修塵不要再來找我的麻煩。
**
日斜西山,魏竹生踏進院門時,身後還跟着一個挎着箱子的中年男子。
直到魏竹生跟我說明來意,我才知他是請了百草堂的章大夫來為我看診。
我霎時明了了他的意思,又是因為孩子的事情,魏竹生怎麽對孩子這麽執着,他明明都有一個了。
人都來了,我也無法拒絕,便由着章大夫把了脈,說實話我有點慌,沒有一刻不比現在更希望我是不易受孕體質,若是這般,對昨天和莫修塵一事也不用過多擔心,那避子藥我也不必吃了。
可章大夫的話卻給我徹底潑了一盆冷水。
他一邊寫藥方一邊一本正經道:“夫人的體質還是有點陰虛,不過并無大礙,只需多加調養即可,适合受孕,只要平日在膳食上多加滋補,再加上藥膳調理,不多日身體就可全恢複了。”
一旁的魏竹生聽聞,高興地像只兔子,我只得附和地笑笑。但心裏卻有點後怕,看來避子藥是不可避免了。
他掩飾不住地開心,捉住我的指尖,眸中閃着別樣的星輝,“我們可以有孩子了。”
我心想,孩子,孩子,孩子,你就知道孩子,能不能別提了!
蘇姐姐懷孕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開心。
夜幕四合,又是一夜溫存,魏竹生已然越發娴熟。
他撫過我的發絲,讓我一聲一聲地夫君喚着他,還叫我嗓音放甜一些。
情到深處,他孟浪地在我耳畔吟了一句,“浴罷檀郎扪弄處,靈華涼心紫葡萄①。”
聽此,我的臉仿佛去火裏滾了一遭,燒燙燒燙的,不用看也知道肯定紅得像只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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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晌午,我才收到小葉帶給我的避子藥,我拾出一粒藥丸塞入口中,這才漸漸放了心。
午後申時三刻,章大夫又挎着藥箱來此,我心裏一個咯噔,他怎麽又來了?
他向我行禮道:“夫人,我是托魏大人的話,每日下午都來為夫人把一次脈。”
我連忙擺手拒絕:“我今日無恙,并無哪裏不适,真是麻煩章大夫了跑這一趟了,還請大夫回吧,以後也不用這般來回操勞了。”
今日剛剛食了避子藥,萬一被他診斷出什麽,我豈不是一口難言。
章大夫面露難色,将要開口,我立刻奪話,幾乎說廢了我的三寸不爛之舌,他才終于被我請走了。
晚上魏竹生沒問這事,想必大夫還沒來得及告訴他,我自然也不會上趕着揭自己的短。
每月的二十日,一家人要一起吃一頓團圓飯,這是魏府的規矩。
這也意味着我又要見到莫修塵,心中忐忑萬分,我本想拒絕,但又怕我是做賊心虛,還有魏夫人最看重規矩,我若拒了,定又給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只好硬着臉皮過去了,我挨地魏竹生近近的,恨不得貼他身上,一眼都不看莫修塵。
這時頭頂壓來一記幽冷的寒光,我夾菜的手頓時僵了僵,對着面色陰冷的魏夫人尴尬地笑了笑,遠離了些魏竹生。
魏夫人道:“竹生,嫣和有了身孕,這可是你第一個孩子,你平常要多關心關心,沒準這可是我們魏家第一個長孫。”
不知為何,魏竹生眉眼向下,神色凝重了起來,一言不發地給我夾了口菜。
眼見魏夫人就要發作,蘇嫣和笑着開了口,“婆婆,夫君近日公務繁忙,還日日喚了大夫來為我看診養胎,他已經做得很好了,而且我受了孕,夫君也得解欲不是。”
她語氣舒緩,倒真有一種滌蕩心靈的力量,三言兩語就說得魏夫人卸下了嚴苛的面容,魏夫人一臉慈祥地轉向她。
好不容易安撫好魏夫人,這時久不做聲的莫修塵卻開始添油加醋,“要我說表哥娶了兩位嫂嫂可真是豔福不淺。”
“蘇嫂嫂端莊有禮,溫婉得體,是為大家風範。”
“而沈嫂嫂嘛,”他故意停頓了下,目光有意地掃了我一眼,“人間尤物,姿容出挑,論美貌,在這長安城裏獨嫂嫂一份,想必表哥與嫂嫂一起時必是酣暢淋漓。”
我呼吸一窒,緊緊攥着木箸,幾将折斷,他那種侵.略性的眼神實在令我難以下咽,如芒在背。
魏竹生當即面色沉郁下來,放下木箸,言辭頗厲,“莫修塵你日日流連風月場所,腦子裏除了這些莺莺燕燕的還有什麽,近日長安城裏不太平,把你的性子收收,好好在學問上下些功夫。”
莫修塵纨绔地扯了扯唇,看起來一臉不以為然的樣子。
魏夫人正色道:“你表哥說得對,都是平日裏太過驕縱你了。”
莫修塵這才斂了性子,垂眸恭敬道:“是,姨母。”
一頓飯吃得如鲠在喉,好在一刻鐘後終于安靜地用完了。
魏竹生将要去上值,我送他到門口時,他還依依不舍地親了我一口,這才肯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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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回屋,本是閑暇放松的時刻,門合上,一轉身,卻陡然發現那屏風後多出的一抹月白色身影,我頓時大驚失色。
只見莫修塵現出身形,轉眸粲笑着,“幾日不見,嫂嫂愈加嬌豔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①出自《酥ru》——[唐]趙鸾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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