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夫君
“沈青苔，避子湯喝得可舒服了？”
彼時，月懸中天，我正拿着把團扇，閉着眸躺在藤椅上乘涼，冷不丁一句撞入了我耳際，明明是酷熱的天，這話一出口，周圍的空氣立刻凝結了，一股涼風吹過，我不禁打了個顫。
我放下團扇，緩緩睜開眼，看見魏竹生一襲青玄色淺衫行至近前，一臉風塵仆仆的模樣，但那神色卻是透出來一層層冰冷，我想他定是從他母親那裏得到消息，就匆匆往我這裏趕來了。
唇角勾起一抹逢迎的淺笑，我從藤椅上起身，斂眉低語，“大人知道了？”
“你不該給我一個解釋嗎？”
我擡頭瞧了他一眼含着冰碴的目光，又暗暗地咽了口口水，垂下頭去，暗含着些委屈，“我是妾，自然配不上有大人的第一個孩子。”
“沈、青、苔。”他的聲音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我咬了咬唇，仰頭一笑，自覺忽視了他嗓音中的暗怒，說道：“三日後就是大人的大婚之日，這滿院的紅綢煞是好看。”
他冰冷的黑眸中漸漸染了一層哀傷，輕輕的嘆息聲在耳畔蕩開，“你若不開心，我可以不娶她。”
我知娶妻一事不是他的本意，但木已成舟，我也盡量表現得大方得體些，不然若他母親知曉，定又要數落我一番将他的魂都勾走了，“聖上賜婚，高堂遂願，妾身何德何能讓大人忤逆？”
他顯然急了，修長的指節搭上我的右肩，質問道：“你的矜貴呢，你的大家閨秀呢？”
一瞬間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少時的安逸狀态，我忽而扯笑一聲，“大人莫不是忘了，妾身是樂妓出身，是大人從玉骨樓裏贖回來的。”
“娶妻娶賢，更重門第，蘇姑娘乃禮部尚書之女，自是矜貴自持，知書達禮，與夫君也甚是良配，妾身先在這裏祝賀你們相敬如賓，長相厮守。”
這一番話我說得有禮有節，無不逾矩，将女子的禮數修習地爐火純青。
畢竟這可是魏竹生的母親，也就是我的婆婆親自教導我的，既已從良，嫁入府中便不可再有從前的陋習。不過她從來不允許我叫她婆婆，我只好以魏夫人尊稱。
魏竹生的臉肉眼可見地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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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垂頭不語，避過他穿透性的目光。
我其實是個細作。
不過魏竹生不知道。
若是他知道了，我現在指不定在哪個亂葬崗待着呢。
所以我怎麽可能會懷他的孩子？
魏竹生現乃大理寺少卿，為人清正廉明，剛正不阿，手中處理過多個重大案件，懼是令那些貪官污吏，還有尺位素餐者膽寒，頗得上司賞識。
不過他這樣很容易得罪人，畢竟官場是一個巨大的利益場所，官官相護，報團取暖，明槍暗箭比比皆是。
他便是得罪了我的主人，今年二月末在一次碎屍案中險些令主人丢了官職，幸而主人用金錢賄賂之，讓那賊人認了罪，才沒有供出我主人這個幕後黑手。
至此我主人只好在這長安城內收斂行事，生怕被魏竹生抓住了把柄，也正如此，才派了我這個細作來到魏竹生身邊，監督他的一舉一動還有往來文書，以及重要案件，全部報給主人。
我很不想幹這件事，但我的身家性命全都捏在主人手裏，比起不屈悲壯的死，我還是更喜歡活着。
前些日子魏竹生随着大理寺卿出去辦案了。
卻不料魏夫人趁我不在翻找我的房間，我一時大意，竟被她翻出了避子藥。
我極力狡辯這曾是我在玉骨樓煙花之地服用的，只是留下了一些，便一齊帶了回來，然而魏夫人卻不信，她一臉肅穆地望着我，甚至眼中還跳出點興奮的意味，倒像是希望我近日服用了似的。
不過細細思忖，她定是巴不得我犯錯，好讓她提早張羅魏竹生娶妻之事。
她一點都不喜歡我，就算我曾與魏竹生青梅竹馬，但因我曾入過青樓，她看我怎麽都不順眼，更是揚言道若魏竹生娶我為妻，她便立刻自裁。
所以這輩子我都不可能嫁給魏竹生為妻，只能是妾。
當日，魏夫人尋了大夫來為我看診，一番診斷後，她知曉我在撒謊，并沒有對我破口大罵，反而一臉興奮地笑了出聲，那高傲的神情，還有唇角勾起的譏諷，令我畢生難忘。
“既然你不願為魏家開枝散葉，願意入我魏家的長安貴女可不少，竹生何必納你這麽一個背後搞小動作的妾！”
“你也就有一副天生的好皮囊，在那勾欄瓦舍裏學了一身狐貍精的本事，倒是把竹生勾得五迷三道。”
“若不是竹生念着舊情，誰會要一個被無數男子糟蹋了的煙花女子！”
我跪在下首，手指緊緊捏着垂下的衣襟，耳朵鑽進她句句誅心的訓斥，我不想聽，可她的話卻如魔音繞梁，直頂顱腔，我腦子幾乎要炸了。
在她憤而甩袖踏出房門後，我的心神才慢慢恢複，雙手緩緩松開，這才驚覺底下堆疊的衣衫早已被我抓得褶皺不堪，險些撕裂。
她看不起我，偏偏還喜歡在我身上踩上幾腳，刺得人鮮血淋漓。
可我一想到我本是來魏家當細作的，原本就心思不純，誰稀罕這魏家的嫡妻之位。
主人許諾我只需在這裏兩年便可放我自由，對于魏夫人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随她怎麽罵，只要自己不與她置氣就好了，反正生氣的人是她。
總有一天氣死她！
可這樣魏竹生是不是就要傷心了？
我微微垂下眼簾，陷入一陣沉默。
此後幾日，聖上賜婚的诏書，來往說親的媒人應接不暇，除了我住的園子，其餘全都挂滿了紅綢，四處張燈結彩，我仿佛聽到了他們大婚當日的歡聲笑語，眼前這一片片刺目的紅頓時紮得人眼睛疼。
我擡手揉了揉眼，想到三月前我進魏府那天的景象，簡直慘不忍睹，無人迎接，更無人喝彩，便是連魏夫人更是不屑于看我一眼。
只有他牽着我的手，一臉深情望過來，說得極其認真，“此生我只會有你一個，絕不會再有其他人。”
恍若隔日卻又遠在天邊。
而現在連魏竹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一回家就要娶妻了。
這樣想想，他其實也有點可憐。
就像現在魏竹生一臉憤然，想發火又不知該向誰發火的模樣，還有點讓人怪心疼的。
“你還沒有回答我，為什麽喝避子湯？”
他一雙濃眉蹙起，帶着眉峰也微微聳動，額上青筋隐隐現出，襯得面龐更加硬挺，說實話，他這般微微發怒的樣子還有點好看。
我望着他竟有點呆了。
不過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這件事在魏家人面前我必須得自圓其說回去，免得引起魏竹生猜疑。
是以我早就想好了說辭。
“你明知道......”他先開了口，“母親不喜歡你，但若是有了孩子，便是為魏家添了後，母親高興還來不及，這樣她也不會再苛待于你。”
雙睫扇動，我欲要出口，“大人......”
“我究竟是不是你夫君？”他眸中有什麽情緒在洶湧翻騰着，按住我的肩膀，我隐隐有些吃痛。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了，正文第一人稱，這篇文可能有點颠覆認知，女非男c，男主真的真的潔，劇情較狗血，如觀看不适，不要勉強。
評論區有紅包掉落！
看文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