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七宗罪、撒旦和憤怒的烏利爾
這種靠近她的聲音很輕, 像手指從緞子上輕輕拂過。在陶樂思意識到的時候,幾乎已經到達她的身後,而在這之前, 她竟絲毫都沒有察覺到。
她這一驚, 險些現出女神的真身。但是她很快就意識到,來者不是敵人, 而是她的神使。
大概是大廳裏瞥到那個紅色的惡魔, 令她心裏不安,居然過分疑神疑鬼。
大蛇在地上蜿蜒游走,在游到房間角落時,悄無聲息地消失。房間地板上,留下一樣紅色的東西,陶樂思走過去, 俯身撿起來, 是一片紅色的羽毛, 羽枝排列細密而整齊,邊緣有一點燒黑的痕跡。
之前她讓神使去城鎮發生兇殺案的地方去看看, 而神使給她帶回了這樣東西。
灼燒過的紅色羽毛。是克勞迪娅。
難道這些兇殺案都是克勞迪娅做的, 嫁禍赫卡忒?
克勞迪娅完全有這個能力, 而且從艾米莉亞的事件就可以看出,克勞迪娅喜歡制造恐怖,也喜歡搞出大新聞。比起英格麗, 她更符合權力的具象化。
“但問題在于,烏利爾之前已經帶走了克勞迪娅, 克勞迪娅現在應該被關禁閉才對。難道祂和克勞迪娅是一夥的?”陶樂思盯着手中的羽毛思索。
“桃樂絲小姐, 天使雖然可能迂腐, 但手段不至于這麽極端。”艾斯比提醒道。
“我回來之後, 還沒有去見烏利爾,也許現在是時候了。”陶樂思說。
她轉身走出房間,順手關上了門。就在關門的一剎那,她回頭瞥了一眼,在窗前的畫架前,克勞迪娅正低頭站在那裏,身後鮮紅的翅膀遮擋住了窗戶。她微微擡起頭,滿是鮮血的臉上,浮現一個詭異的微笑,與陶樂思在夢中所見的一模一樣。
陶樂思哐當一聲關上了門。
她往電梯的方向走了幾步,又路過666房間的門口。
在那場祭祀儀式之後,陶樂思和希爾達曾經在這裏短暫地居住過幾天。因為希爾達讨厭這酒店,後來她們又回到了學校裏。在這之後,陶樂思不知道666房間是否入住了其他客人……但應該可能性不大。
此時,666的房門半敞着,而剛才陶樂思經過這裏時,所有的房門分明都緊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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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地貼牆走過去。房間裏飄出來一股熟悉的氣味,像是希爾達身上那種熏香混合一點樟腦的味道,令她覺得很舒服。
陶樂思從敞開的房門向裏望去。床上挂着紗一般的床帳,希爾達坐在床帳之中,她依然穿着她的黑裙,但是好像領口低了很多,裙擺短了很多,裸|露的皮膚不再是蒼白的顏色,而是散發一種淡淡的光澤;頭發也貌似剛在tony gay理發店那裏燙了個梨花卷順帶還做了軟化,柔順地披在肩頭。她轉過臉,看向門口一臉懵逼的陶樂思。
陶樂思發現這個希爾達不知道什麽時候還化了個全妝,紅唇欲滴,眉眼如畫,她對着陶樂思顯出一個微笑,陶樂思可以确定,她是永遠不可能看到這個形态的希爾達。
風從敞開的窗戶吹了進來,帶着暖意和花香,撩起了床帳,遮擋在希爾達的面前,她像是離陶樂思很遠;但床帳随即又像拂在了陶樂思的臉上,希爾達站在她的面前,伸出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陶樂思哐一聲把門關上,所有的幻覺都消失了。
這他媽就離譜,她是進盤絲洞了嗎?
她走過665房間的時候,房門像是安裝了自動感應系統,忽然敞開了一半,從裏面飄出另外一種香味——食物的芬芳,高熱量的、經過精致烹饪的碳水化合物的香氣。
陶樂思從門縫探頭望去。這間客房俨然是一個飯店包廂,裏面沒有床鋪,只有一張巨大的桌子,上面擺着無數美食,都在散發誘人的香氣,看起來新鮮而美味。陶樂思幾乎有種沖動,她想要走進去,走到這張桌子旁邊大快朵頤。
她哐的又把這扇門也關上了。
像游戲關卡一般,下一扇房門又緩緩打開。其中燈火輝煌,華美的波斯地毯上堆着小山一般的金銀珠寶,流光溢彩,仿佛能夠灼傷人的眼睛,比陶樂思神使大蛇身上的花紋還要美麗誘人。陶樂思本來對于珠寶沒有什麽那種世俗的欲|望,不過房間中這如電影場景般的惡龍洞穴,令她覺得心率有點加速。
這他媽沒完沒了了是吧?
“等等,桃樂絲小姐,”艾斯比忽然緊張地提醒道,“這是七宗罪的考驗,您已經經歷過色|欲、暴食、貪婪,現在您所面臨的是暴怒的考驗,您不能功虧一篑。”
“我憑什麽要被考驗?”陶樂思覺得自己真的很暴怒,“不管是誰在這裏搗鬼,我只想讓他體驗社會主義暴怒的鐵拳。”
她交握雙手,走廊兩側所有房間的門忽然全部被打開,又重重地被全部關上,巨響久久地回蕩在走廊之中。陶樂思仍然握着雙手,指甲幾乎要陷入肉裏,幸虧作為鋼專生,她的指甲總是剪得很短,倒不至于掐傷自己。
仿佛有一股力量,一種她難以形容的力量與她抗衡着,令她壓力陡增。
這股力量,并非如女神那般來自黑暗深淵,但也不是天使的神力,陶樂思能夠感受到它的宏大與邪惡,甚至她能夠感受到,看不見的烈火正貼着她的臉頰灼燒。這種感覺如毒氣般蔓延開來,源源不斷地從牆壁、從地板、從空氣中鑽出來,腐蝕着她。
“請讓我來解決這個,我的女士。”陶樂思忽然聽到身後一個溫和的聲音,同時感到有一陣溫暖的光,似穿透了酒店走廊低矮的天花板,照射着她。
陶樂思轉過頭,烏利爾出現在走廊的盡頭,像是懸浮在半空之中,穿着祂那身羅馬式白色長袍,紅色羽翼出現在背後。祂的手中持一把金色的十字劍,仿佛陽光折射其上。
陶樂思松開了緊握的雙手,她發現自己的額頭竟然全都是汗。
烏利爾揮動十字劍,金色光芒照亮了整條走廊,随後又消失無蹤。牆壁上貼着淡雅壁紙的花卉圖案忽然全部都變成了猙獰的血紅色。而在長長走廊的隐沒于黑暗的另外一端,虛空之中,浮現出了一個紅色影像,是一個公羊的頭顱,有着長長、卷曲的羊角,在羊頭之後,有着五湯鍋芒星的标志。
“這是撒旦的标志。”艾斯比小聲地告訴陶樂思。
陶樂思真的很懵。
“所以這是天使他們的階級內部矛盾,對吧?”
“雖然這麽說可能不太好聽,但,您已經被卷進去了,大概是階級之間的矛盾吧。”艾斯比幸災樂禍地說。
就在陶樂思和艾斯比讨論的時候,烏利爾再度揚起了劍,但是祂的每一次淩厲攻擊都好像打到了棉花上,沒有任何光波特效,也沒有對走廊已經對面的撒旦标志造成任何傷害,看起來很像是武打劇綠幕拍攝現場。
與此相對比的是,烏利爾的神情越來越凝重,以至于憤怒。終于,在祂非常費力地對着面前的空氣刺出一劍之後,空氣陡然發生變化,走廊壁紙上的紅色消失了,撒旦的羊頭标志也消失了。酒店走廊又恢複的往昔的模樣。
陶樂思四處查看了一番,沒發現任何異常,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般。她轉過頭,烏利爾又變成了西裝羅馬領的俊秀青年,祂扶着一側的牆壁,吃力地咳嗽了幾聲。
“你沒事吧?”陶樂思快步走過去。
“我還好,我的女士,”烏利爾勉強對她笑笑,“如你所見,剛才是位老熟人了,撒旦。”
“撒旦為什麽會過來湊熱鬧?”陶樂思問。
烏利爾輕輕搖搖頭,嘆了口氣。
“是誰降下硫磺火?又是誰從雲上堕落?”
陶樂思茫然道:“不是我。”
烏利爾走到陶樂思面前,低下頭,目光溫柔而慈悲地看着她。
“撒旦出現在這座城鎮,絕非偶然,他必定是帶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來的,所以,我的女士,您必須要小心。”
祂從西裝口袋裏摸出了一個小本子和一支筆,刷刷在上面寫了一行字,撕下來遞給陶樂思。
“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您可以用這個在教堂裏找到我。我很高興看到您回來了,如果您有什麽事,随時可以找我。”
祂低下頭,在陶樂思一邊臉頰上輕吻了一下。
看來親吻臉頰确實是一種相見和道別的禮儀……她也許不應該太過介意英格麗和希爾達見面時的親吻……
“我現在就有事找你,”陶樂思說,她拿出了那支紅色的羽毛,遞給烏利爾,“我的神使在最近發生兇殺案的房間裏找到的,也許你知道是怎麽回事。”
烏利爾皺起眉,顯出疑惑的神色。随即,祂的神情開始扭曲,以至于最後表情幾乎是憤怒了。
“克勞迪娅!”祂咬着牙,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從嗓子裏擠出來的。
“我沒有說一定就是克勞迪娅做下這些事情的意思。”陶樂思趕緊說。烏利爾憤怒的模樣有點恐怖,她有點擔心祂一會兒會現場發瘋。
烏利爾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祂的神色恢複如常。
“抱歉,我的女士,但我必須要确認一件事——還有,記得給我打電話。”留下這句話後,陶樂思感覺到眼前紅影一閃,烏利爾瞬間就消失了。
陶樂思滿腹疑慮地從酒店裏離開,好在這一路沒有發生任何怪事。外面的雪堪堪下大,她穿過馬路,看到在對面的學院中,希爾達正在玻璃門之後等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