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武力值
猛A
輪胎摩擦地面的尖銳聲響刺破耳膜, 發動機的轟鳴點燃了燥熱的空氣,從滾燙的地面燒起一陣邪火,烤得人坐立難安。
張琛站在遮陽棚下, 眯着眼看着賽道上一圈又一圈的跑車, 急得滿頭冒汗。
“淩兒這是想跑多久啊?”他用力舔了舔幹涸的嘴唇,結果洛願遞過來的一瓶冰水, 灌了大半瓶都覺得緩不過來,“這天這麽曬,他人不都得烤化了?”
洛願坐在他旁邊, 也滿身熱騰騰地看着賽道,長嘆一口氣。
沒精打采坐在靠後一點地方的林亦文也有樣學樣地嘆了口氣。
“行了你們,嘆什麽氣啊!”張琛崩潰地叫道,“你們這麽一嘆氣,我更覺得祁老師出大事了!”
洛願蔫蔫地答道:“祁老師出沒出大事我不确定,但是感覺淩哥有點不太好了。”
“那也是因為祁老師啊。”張琛也忍不住開始嘆氣,“淩兒說得也不清不楚的, 不過我聽那意思,祁老師已經很多天沒怎麽跟他說話了, 也不說自己在哪,更不肯見面。”
“為什麽?這是躲着淩哥嗎?”林亦文抓了抓頭發,“那淩哥不氣得慌才怪。”
“我這兩天也打聽了打聽, 有人說祁老師這回麻煩多着呢。”洛願撐着下巴耷拉着眼皮,郁悶道,“想把祁氏集團相關的合作全部終止,違約金都不知道要賠多少, 保不齊還有跨國官司要打, 對他來講絕對算得上傷筋動骨了。”
話音剛落, 笨重的跑車猛地急剎,車頭猛甩,卡在飛出賽道時才堪堪停住。
“卧槽!”張琛猛地跳出兩步,“淩兒他媽這是要玩命啊?從前沒見他開這麽莽……”
他剛想沖上去把顧淩拉下來,就覺得身旁一個人飛速跑過,往顧淩那邊沖過去。
“楊澤奕?”張琛停住了腳步,略顯警惕,“他來幹什麽?”
車窗被用力拍響,顧淩伏在方向盤上,埋着頭,方向盤被烤得發燙,貼在額頭上熱得幾乎汗水都被瞬間蒸發。
Advertisement
“淩哥!你下來!”楊澤奕狠狠拍着車窗,大叫道。
顧淩舔了舔已經幹得起皮了的嘴唇,煩得要命,擡了擡頭。
楊澤奕還抓着車子的窗沿,如果硬是踩下油門,非把他拖倒了不成。
換做別人,顧淩肯定也就給個警告然後踩下去了,沒人會真拿敢拿命威脅他。
但是楊澤奕就不好說了。
顧淩看着楊澤奕咬牙拍窗的焦急面孔,忽然覺得不得不承認,自己跟他确實很像,成了孤兒以後,就覺得自己活下來都是一種錯誤,命輕飄飄地懸在手上,随時可以拿來當作圖謀的籌碼。
為什麽當時死的不是自己,是爸媽呢?
如果爸爸不是為了保護自己,或許就不會猛打方向盤,讓那根貨車上的鋼筋結結實實地穿透自己的身體。如果不是媽媽那條手臂護在自己身前,或許也就不會被砸得血肉模糊。
顧淩緊緊握着被曬得滾燙的方向盤,手心已經全部都是細密的擦傷,被汗水刺激,痛得像針紮一般。
疼痛讓他覺得自己的存在有實感,否則,他覺得自己早該跟爸媽去同一個地方。
重活一世,該完成的事只剩幾樁了,一旦全部了了,這條命留着也就沒多少價值。
他閉了閉眼,用力呼吸着,喉間滿是金屬味道,腦海浮現祁澈的樣子。
穿着西裝的樣子,穿着白襯衫的樣子,戴着黑口罩的樣子,在泳池裏全身濕透的樣子,仰起頭喉結滑動的樣子……
“你就算不想好好活了!工作室的事你也得管吧!”楊澤奕的吼聲從窗外傳來,“不然你就把工作室給我!反正當時阿姨那麽看好我,工作室本來就有我一份!”
顧淩擡了擡頭,額前的黑發濕透,散落下來遮住眼。
他松開了方向盤,破皮了的手心跟方向盤的膠皮慢慢撕開,疼得他雙手難以控制地戰栗。
打開車門,他冷冷地瞥了楊澤奕一眼,聲音啞得不成樣子:“做夢。”
楊澤奕讓開來,松了口氣,看着他往賽道外的遮陽棚走。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有一條新短信:“怎麽樣了。”
電話號碼沒有備注,就是一串數字。楊澤奕剛開始還想改一下,後來覺得還是算了。
萬一讓別人看到,這個電話號碼的主人是祁澈,自己的臉往哪擱,那等于昭告天下,自己不僅在祁澈面前認了輸,還打算轉行當人間好助攻,向自己的情敵傳遞情報!
饒是心裏屈辱得不行,楊澤奕最終煩躁地揉了一把頭發,舉起手機快速拍了張照片,是顧淩清瘦又不穩的背影,然後發了過去。
“他剛剛在玩命飙車,我剛給勸了下來。”
“看起來好幾天沒好好吃飯了,你他媽能不能……”
輸入到一半,楊澤奕停了停動作,把第二行消息删除,只把第一條發了出去。
要冷靜。
不能帶有情緒化,否則會影響事态發展。
楊澤奕如是提醒自己。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想,總之大概就是他媽的祁澈那個成年男人看起來很靠譜的樣子,他就下意識地聽話了。
真沒出息。
他再次抓了把頭發,加快了腳步追上顧淩。
走到遮陽棚,張琛遠遠地就迎了上來,遞給顧淩一瓶水:“我操了你看看你這小臉兒煞白,你不想要命啊?先喝點水……”
顧淩停了腳步,身體略微有點晃,擡手接了水。
擰了一下瓶蓋,沒成功,手心裏的傷刺痛得更加明顯。
“哎喲你這搞得……”張琛看着滿眼老媽子般的心痛,拿過水瓶給他擰開,再遞回給他,“這還得了,瓶蓋都擰不開了……”
顧淩仰頭灌了幾大口冰水,看得張琛在一旁着急:“少喝點少喝點……一下子喝這麽多冰的胃受不了。”
冰冷的觸感直沖頭頂,冷得他從裏到外都像被凍透了。
他低下頭,被水嗆了一下,咳嗽了好一陣。
“我說吧!!”張琛給他輕輕拍了拍背,“哎呦你這整的,搞得像生離死別一樣。祁老師怎麽回事啊?他不是還接你電話的嗎?”
“剛開始還接。”顧淩止住了咳嗽,抹去了唇角的水,啞聲道,“因為我每次都追問他在哪,後來他就幹脆不接了。”
說完他頓了頓,咬着牙,低聲罵了一句:“混蛋。”
其他幾人面面相觑,只有楊澤奕垂下眼,神色異樣,嘆了口氣。
張琛氣憤道:“那這确實是混蛋啊,怎麽能這樣呢!接你個電話有什麽難的!”
洛願在旁戳了戳他的背,示意他少說幾句。
張琛看到顧淩的臉色更加白得吓人,立即啞了火,改口道:“其實……祁老師肯定是為了你好,才……”
顧淩忽地輕笑了一聲,像是自嘲:“為了我好。”
是啊,為了他好,就像爸爸媽媽那時的選擇一樣,都是為了他好。
可是之後的餘生,背着這「為了自己好」的選擇的每一個輾轉難眠的日日夜夜,他都覺得父母的選擇是錯誤的。
楊澤奕在一旁有些不服氣,插話道:“也不能這麽說,什麽為了淩哥好,你看他現在像好的樣子嗎?自顧自地為了他好,實際上帶來了更多的……”
他說到一半,忽然又覺得有些說不下去,換個角度想,如果是自己選,他此時也不會讓顧淩來到自己身邊,否則很容易讓事情更複雜。
“說得沒錯。”顧淩冷漠地瞪着地面。
張琛幹咳了兩聲,打圓場:“那這樣吧,等祁老師事情解決了回來了,你狠狠揍他一頓……”
“嗯。”顧淩語氣毫無起伏,冷漠得像個殺手。
打一頓是不解氣的,非得把他操得下不來床才行。
顧淩的手機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眉眼冷了冷。
“誰?”張琛急着問了一下,原本希望是祁澈,但是看顧淩這表情又覺得不可能。
“顧家。”顧淩把手機收起來,嗤笑了一聲,“真會卡時候。”
他往賽場車外走去,楊澤奕立即追了上去,留下剩下三個人面面相觑。
“淩哥。”楊澤奕追上去,“我跟你一起。”
顧淩腳步不停,冷淡道:“不用。”
“我幫你開車也好啊,我不進去。”楊澤奕堅持道,“你現在這狀态別去開城市道路了。”
顧淩不作聲,眉眼冷淡,不置可否。
楊澤奕就當他同意了,安靜地跟在他身邊,偏頭看着他的側臉。
在他眼裏,顧淩的長相就像現在網上有些人說得「濃顏系」,張揚得頗有些蠱惑性。
但是此時楊澤奕卻錯覺般地覺得,他此時的冷淡感,很像另一個人。
這種恍惚間的相似讓他心裏忽地意識到了什麽,挪開目光,垂下眼。
他從來都沒想過,絕不會讓任何人走進自己心裏的顧淩,也會對某個人有例外。
一路上的車程,車廂內安安靜靜,沉默無言。
開到顧家門口,楊澤奕看着顧淩解開安全帶下車,一身的戾氣,略有些擔憂:“真得不需要我陪你嗎?”
“不。”顧淩簡單拒絕。
他頭也不回地往顧家走去,來到大門前重重砸了一下門。
連按門鈴的閑心都沒有。
大門很快就開了,是顧安開的,臉色難看極了。
顧淩走進去,顧安在他旁邊垂死掙紮地想給下馬威:“換鞋……”
然後看着顧淩權當沒聽到一樣的大步走了進來,只得閉嘴。
今天的人很全,顧淩站在玄關內,往客廳的沙發上看了一圈,發現這場景似曾相識。
跟他剛剛重生回來時面對的格局一樣,除了姐姐顧盈不在之外,在場的一個都沒少。
只不過差別在于,不管是老頭老太太,還是大伯父大伯母,抑或是其他幾個在公司內股份比較高的旁門親戚,每個人的表情都難看得很,氣勢也不足。
顧淩只是掃了一眼,心下就了然了幾分。
仍舊坐在主位上的老頭看了他一眼,輕輕敲了一下拐杖,沉聲道:“坐。”
顧淩挑了挑眉。
“不坐了。”顧淩站在原地,“有話快說。”
“你這孩子,爺爺讓你坐……”大伯母立即吊了眉梢,語氣不悅,卻被大伯父一個警告的眼神打斷了。
顧淩看着那個留給自己的座位,再瞥了一眼站在旁邊那個因為車人太多而被迫沒座位的顧安,輕輕扯了扯嘴角。
他走過去坐下,筆直的長腿交疊,散漫地支着下巴,眉眼間帶着點輕視。
“最近你怎麽樣?”老頭子渾濁的瞳孔閃了閃,“祁澈的事……”
顧淩冷淡的神色忽地黯了黯,他現在聽不得這個名字,聽見一次就覺得心髒被揪一下。
“他的事跟你們沒關系。”顧淩冷聲打斷,“有什麽事快說。”
“《故裏》的事你肯定也知道了吧。”大伯父鼻音很重,聽得出來氣勢不足,“現在找平臺投放有些困難,公司資金鏈斷了,所以找你……”
“又斷了?”顧淩毫不掩飾語氣中的譏諷,“如果我沒猜錯,祁氏集團答應的聯姻條件裏就有資金支持,應該已經給你們了吧。”
“對,但是那都用于拍攝了。”大伯父說道,“現在還需要一筆救急。”
他看了看顧淩,也知道這樣懇求對顧淩來說早就沒用了,于是狀似若無其事地說道:“如果實在不行,只能把這棟別墅賣了。”
顧淩垂在沙發扶手旁的手指忽地一顫,臉色倏然冷了下來:“你敢。”
“這不是敢不敢的事。”大伯母也幫腔,話中有話,“誰讓我們的資金實在是沒辦法?這房子當初從老爺子那裏傳下來,是公公繼承,當然有權賣。”
顧淩冷冷看着面前的這幾個豺狼虎豹,忽地松了下神情,繼續散漫地向後靠了靠坐着:“我不同意的話,你們賣得了嗎?”
面前幾人的表情忽然一怔。
“這房子是顧家的老宅,從曾祖父那裏繼承下來,按法定繼承走,的确沒我的份。”顧淩淡淡道,“但是問題是。”
他歪了歪頭,下颌輕輕擡了擡,微微上挑的眼中皆是厭惡與蔑視:“當年曾祖父去世前有遺囑,這棟房子歸我父親繼承。因為他病重那十年,只有我父母在旁照料傾盡所有,而你們只想着怎麽送老人早日歸西。”
顧淩聲音很低,但卻令人膽寒:“你們鸠占鵲巢,真以為能永遠得意嗎?”
坐在主位的老爺子猛地站起身,拐杖重重錘在地上:“胡說!!你胡說!”
大伯母也立即像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你這是一張嘴随便說是吧,證據呢?遺囑呢?啊?”
顧淩輕輕撐了一下沙發扶手,站起身來,輕輕一句話擲地有聲:“遺囑的原稿我已經找到了。”
有些事情總是這樣出乎意料,當他從那副畫框裏找到母親的原稿的時候,怎麽也沒想到會看到藏在裏面的遺囑。
只想過個安逸生活的父母從未想過争取這套房子,因為他們可以給自己的兒女一個家。
但當他們永遠離開這個世界之後,也在無意中給了孤苦無依的雛鳥一個安身之所,只不過來得有些晚而已。
不斷跳腳的父子倆猛地噤聲。
“你們現在還有第二個選擇。”顧淩說道,“這房子裏裝潢的确是你們置辦的,現在折價賣給我。”
老爺子跟大伯父對視了一眼。
顧淩繼續道:“我的出價是一百萬。”
大伯父瞪大眼,脫口道:“這怎麽行,你這比市價低了五分之一,你這是誠心買嗎?你這是惡心人!!”
“怎麽會?我這是幫你們。畢竟可沒有慈善家來買你們的裝潢。”顧淩坦然應了一聲,輕笑道,“剩下的算你們住在這裏這麽多年的租金。”
“你這是在趁火打劫!!”大伯父猛地看向老頭,“爸,他一定是詐我們的,哪來的遺囑?這麽多年都沒見到了,就算被那對不孝子拿走了,他們死了那麽多年,也早就沒下落了……”
顧淩垂在身側的拳頭慢慢攥起,很想直接砸在大伯父的臉上。
但是手心的刺痛感又提醒了他,算了,現在自己是一打好幾個,萬一真落下什麽傷,等祁澈回來了又不好交代。
他擡步往外走,丢下一句:“對你們來講,一百萬也是錢,勸你們好好考慮,上門來求我買。”
走到玄關處時,身後傳來大伯母歇斯底裏的嚎叫聲,而大伯父也猛地沖了上來,往顧淩的肩膀上抓去。
顧淩微微一停,轉身躲過了這一擊,随手拿起放在博古架上的一個花瓶,精準地砸在大伯父的腳面前。
這一擊四分五裂,吓得大伯父一個打滑摔了個四腳朝天,碎片割在背上嗷嗷叫起來。
顧淩擡了擡眉,心道這可不算自己出手的,純粹是他膽小。
別墅門外的車子裏,楊澤奕一直探頭探腦地觀察着裏面的動靜,同時給情敵做實時彙報。
“他進去了。”
“他還沒出來,聽着挺安靜的。”
“我聽到動靜了!好像打起來了!!”
“你快派人來啊!!我怕淩哥被他們傷了!”
最後一條消息剛發出去,他就看到別墅門打開,顧淩一身清爽地走了出來,神情張揚散漫,頗有點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的味道,一身的戾氣也消了不少,顯然得到了很好的發洩。
而他後面則吵吵嚷嚷一片哭鬧,聽着頗為狼狽,中間夾雜着痛呼聲和喊着讓叫醫生的尖叫聲,偏偏還沒一個人敢追出來攔顧淩。
楊澤奕頓了頓,重新給情敵發去消息。
“不用派了。”
“應該是淩哥把別人給傷了。”
作者有話說:
老公不在的第N天,淩寶變A了;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