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男朋友
補充:候選
這句話說出來的瞬間, 顧淩就後悔了。
這是什麽中二臺詞發言啊,丢死人算了。
他擋在祁澈前面,簡直不敢回頭去看祁澈的反應, 只得僵着身體一動不動。
要微信的男生聞言, 立即驚訝地看了看他,再看了一眼祁澈, 表情有些社死:
“抱,抱歉。”
男生嗫喏道:“我不知道他是你男朋友。”
顧淩腦子裏的一根弦咔吧一下斷了。
什麽……男朋友?
這話不可以亂說的吧?自己有表達這個意思嗎??
另外觀戰的年輕男女們面面相觑,立即反應過來, 神情也紛紛尴尬起來,說笑着掩飾:
“啊啊啊原來是這樣,對不起對不起。”
“怪不得呢, 那個百年好合長長久久呀。”
“祝99祝99……”
顧淩:“……”
不是!你們聽我解釋!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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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張了張口,想說點什麽,但是沒來得及出聲,這幫年輕人就趕緊推搡着集體跑路了, 只剩下他一個人在原地淩亂。
半擡起的手懸在半空,顧淩覺得自己就好像眼睜睜地看着唯一挽回的機會就這麽從指尖流逝永不回頭。
顧淩向後轉了一點點幅度, 中途停了停,又立即轉了回來, 不敢跟祁澈面對面。
他步伐有些僵硬地往北走了幾步, 接着又自言自語地轉身:“不,應該是往南邊……”
祁澈一言不發, 保持着合理的距離跟在他後面。
走出了一百多米,路過熱鬧的早餐攤點, 顧淩忽然在嘈雜的包子油條叫賣聲中聽到身後傳來淡淡的一聲:
“顧淩, 你……”
顧淩像是被按下了什麽開關, 嗖得一下轉過身,擡高音量壓了祁澈的聲音:“剛剛都是胡扯的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就是為了幫你解圍你不要誤……”
一口氣說了一大堆,顧淩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憋得沒聲兒了。
祁澈耐心地等他說完,擡手把墨鏡取下來,露出平靜的眉眼:“我想問你,要不要吃點早餐。”
顧淩:“……”
他繃起臉:“你不早說。”
祁澈挑了一下眉,似乎在對他這種不講道理的行為表示淺淺的抗議。
顧淩去買了兩個包子,分在兩個袋子裏,丢給祁澈一個。
“吃不慣就不吃。”顧淩忍不住啰嗦,“一會就上山回酒店了。”
小鎮上的手工包子,衛生程度其實屬于不關注就很完美的類型,白白胖胖還蠻可愛。
如果忽略大叔老板拿包子的時候沒帶手套這件事的話。
祁澈不作聲,沉默地拎着包子,繼續往前走。
顧淩咬了口包子,看了一眼稍微走在自己左前方的祁澈。
也不知道他對「男朋友」這三個字……有什麽感想?
顧淩覺得自己現在跟他的關系很怪,無論怎麽樣,他們将來會成為合法配偶,男朋友這個身份其實根本沒必要存在。
但是沒必要歸沒必要,顧淩不得不承認,自己在聽到這個名詞的時候,腦子裏某一根兩輩子都沒撥動的弦,都悸動得仿佛可以自己演出整場音樂會。
離開人流比較大的早餐攤和菜市場,祁澈才不甚熟練地把包子從小塑料袋裏一點點推到袋口,拉下口罩來,小小咬了一口。
顧淩用餘光偷偷看着他慢慢吃包子,見神色沒什麽異樣,就是動作幅度比自己矜持些。
看來昨晚跟自己在那種衛生條件的賓館住了一夜之後,潔癖都升華得消失了大半。
顧淩低頭撓了撓眼角,稍微有點不好意思,自己要做的事實在都太折騰,上山下鄉的估計都把他磨得沒脾氣了。
按照賓館老板娘的指示以及适當的問路,顧淩找到了黃奶奶的家。
來到巷子口,顧淩四處看了看,見沒大有什麽人來往,稍微放心了點,轉身對祁澈囑咐。
“你在門口等着,別進去了,萬一裏頭有個能認出你的小姑娘非得找你要個微信才肯把畫給我,那就尴尬了。”顧淩滿口跑火車,自己都覺得自己這話有點酸溜溜的,實在沒道理。
他伸手把祁澈的口罩拉上去了一點,恨不能把眼睛也遮起來。
祁澈沒說什麽,等他弄完,一手從包裏拿出藍牙耳機,另一只手伸過來撥開顧淩左耳邊的頭發。
耳廓觸感微涼,顧淩下意識地偏了偏頭,然而祁澈把耳機塞進來後就收回了手。
顧淩明白他的意思,低頭操作手機,把藍牙耳機匹配連接,口中碎碎念:“沒什麽的,我又不是進去打架,我早金盆洗手了……”
連好耳機,顧淩撥過去微信電話,擡頭看向祁澈。
祁澈把電話接了,淺淡的眉眼注視着他,低聲道:“你經常打架?”
耳機裏的聲音跟現實裏的聲音有所延遲,低啞的嗓音弄得顧淩耳朵裏癢癢的,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沒,很偶爾。”
這話半真半假,實質上來講不算撒謊,畢竟他當年在這個年紀的時候是真得不怎麽惹事。
只有上輩子死前的最後幾年,他才在絕境中跟那麽多人發生了沖突,時常身上挂彩。要麽是自己給自己劃的,要麽就是為了劃別人付出的代價。
祁澈沒再說什麽,擡手指了指老房子,示意他進去。
顧淩轉身走進去,村鎮裏的小院子門往往都不關,裏面還有一道。
剛打開院門,顧淩就看到一個老太太正在院子裏喂雞,老人家應該耳朵不大好使了,沒聽見他開門進來。
顧淩四處看了看,見沒別人了,于是試探着大聲喊了一句:“黃奶奶?”
或許他應該喊外婆的,但是猶豫了半晌,終究沒有叫出這句來。
老人家反應有些遲鈍了,不過還是隐約能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口中應了一聲,顫巍巍轉頭看過來。
顧淩走上前去,邁出兩步忽然又停住了腳步。
老人家年紀看起來其實并不算大,也就是六十多歲的樣子。
顧淩看向她的側臉,忽然在一瞬間看到了跟模糊記憶中的母親的影子。
像是一根刺,輕輕在心底紮了一下。
顧淩知道,這根刺在那裏已經很久了,平時不去想的時候,仿佛覺得那裏已經空空如也。
但是總在一些時候,稍微觸動一下之後,那種熟悉的隐約刺痛感才會再次提醒他,那根刺還在那裏,從來沒有被真正拔除過。
黃奶奶眯了下眼睛,端着飼料碗慢慢走近了些:“你是……”
顧淩的唇抿成了一條線,半晌低聲道:“我叫顧淩。”
黃奶奶渾濁的眼睛忽然睜大,片刻後,手裏的飼料碗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裏面的飼料散落了一地。
黃奶奶擡起兩只手臂,急急走了過來,幾乎是撲進了顧淩的懷裏:“你是小淩?是不是?你居然……”
黃奶奶抱緊他的胳膊,仔仔細細努力描摹着他的面容:“是……你跟你媽媽的眉毛眼睛長得一模一樣……”
老太太眼泛淚光,滿臉的褶皺中都是苦難與酸澀的痕跡。
顧淩被她拽着胳膊,上身繃得筆直,極緩慢地一點點掙脫了出來:“黃奶奶,我想來拿我媽媽的畫。”
這個稱呼似乎把老太太一下子打回到了現實,她的臉色頓時比哭還要難看,是一種極為難以言喻的悲傷感,甚至還帶着幾絲驚恐。
“是,是,我不配讓你叫我一聲外婆。”黃奶奶慢慢轉身,兩手抖得不行,“當年她說過,再也不認我這個媽……”
黃奶奶佝偻着身軀,停下來轉頭看向顧淩:“你進來吧,我把畫給你。”
顧淩站在原地,看着她衰敗的身軀頹喪地走進堂屋,覺得腳下空落落的。
院子內很安靜,只有雞群的一點咯咯叫聲。
耳朵內的藍牙耳機裏,傳出極淡的呼吸聲。
顧淩被這清淺的呼吸聲提醒,還有個人在外面等着自己。
這個意識讓他覺得那種不着地的空落感消散了些許。
他深吸一口氣,平複了呼吸,跟着老太太進了堂屋。
黃奶奶已經取出了那幅畫,在手裏一個勁的摩挲。
顧淩從她身後慢慢走近,終于第一次面對面看見了這幅畫,以及畫上的人。
畫框已經有些舊了,但是裱畫的玻璃被擦得幹幹淨淨,上面斑駁的劃痕都能看得清楚。
畫上的是一個小男孩,看起來不過十歲左右,眉眼畫得很秀氣,在顧淩眼中覺得不太像自己。
如果不是那顆位置完全一樣的淡紅色淚痣的話,他很難把自己小時候跟這個形象聯系在一起。
黃奶奶背對着顧淩,将這幅畫抱在懷中,像是在撫摸即将失去的寶物,想留下最後一絲觸感一般。
顧淩從她手中接過畫,看到畫框玻璃上,落下的幾滴淚痕。
他擡起眼,目光平靜,輕聲道:“謝謝,我走了。”
顧淩轉身離開,聽見黃奶奶顫抖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等等!小淩,你那裏有沒有你媽媽的照片,一張也好,給我個念想……”
顧淩停住腳步,沉默了許久,聲音有些異樣的艱澀:
“沒有。”
“最後一次機會,我也沒給她拍成。”
他拿着畫離開堂屋,走到院子裏的時候,看到一個剛幹完農活的男人走了進來。
“媽?這是幹嘛?”男人粗聲粗氣地沖上來,看見顧淩手裏的畫,問道,“賣了?賣了多少錢?”
黃奶奶扶在門邊,大聲吼道:“你閉嘴!!這是你外甥!”
男人看向顧淩,抹了把臉上的汗,笑道:“喲,我還有這麽細皮嫩肉的外甥呢。”
顧淩看了他一眼,張揚眉眼中盡是煩厭,一言不發繼續走。
“站住。”男人喝道,“你不會是白拿的吧?這可不行,我這死老太太買回來這幅畫可是花了錢的,你可不能免費拿走。”
顧淩停住腳步:“多少錢。”
男人眼睛動了動:“起碼五萬!”
顧淩扯了扯嘴角,知道在他的概念裏,五萬塊就是天文數字了,這是明擺着敲詐。
他轉過身,歪了歪頭,譏道:“把你賣了你看值不值五萬?”
男人勃然大怒:“你怎麽跟你親舅舅說話的,啊?哦,你不是沒錢吧,沒事兒啊,巷口站着的那個看着挺有錢的,你找他……”
顧淩忽地擡眼,眉眼含刀:“你敢打他的主意試試。”
男人自覺捏住了他的命脈,手裏掂量了一下鋤頭:“你們兩個細皮嫩肉的,是不是要跟你老子我打一場?”
顧淩微微眯了眯眼,心頭突突地跳。
他聽到藍牙耳機裏傳來一聲略顯急促的低沉嗓音:“顧淩,不要動手。”
顧淩咬了咬後牙,小聲罵道:“你個傻子,難不成你想給錢,做夢!”
祁澈聽到了裏面一陣嘈雜的嘩啦響聲以及男人痛哼的聲音,立即沖進巷子裏,還沒來到黃奶奶家門口,就看到顧淩抱着一副大畫框,頭也不回地沖出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就跑。
顧淩耳邊呼呼的都是風聲,跑着跑着就發現身邊兒這大長腿又跑到了自己前頭去。
耳機裏傳來祁澈一聲簡短命令:“上車。”
顧淩怔了怔,腳步一頓,哪裏有車?
他眼睛轉了一圈,還真得在鎮子口的大馬路上看到了那輛熟悉的銀灰色勞斯萊斯商務車。
“靠譜!”顧淩喊了一聲。
鑽進了車裏,顧淩才松了勁,大口大口地喘氣兒。
車子開上了上山的道路,顧淩從車窗外往外看,見也沒人追上來。
祁澈坐在他旁邊的座位上,已經把墨鏡和口罩都摘了,他額上有些細密的汗珠,但是呼吸很穩定,完全沒有他這樣粗重的喘息聲。
顧淩瞅了他一眼,心下默默想回去之後也要運動健身,提高一下心肺功能。
好容易平複了呼吸,勞斯萊斯已經平穩行駛在了前往劇組酒店的盤山公路上,溫和綿長的新風空調在車內循環,讓剛剛跟粗魯流氓打過架的顧淩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顧淩看了一眼祁澈,心想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就踹倒了,應該不礙事,他就是個花架子,不敢真跟我打,碰都沒碰到我。”
“他們确實是我媽的娘家,但是我媽早就斷絕了關系。她十七歲的時候他們就想把她賣了換彩禮錢,她跑了,再也沒回去過,後來遇到了我爸,才過了十幾年安生日子。”
他有些并沒有說出來,比如爸爸為了能娶媽媽,跟顧家翻了臉,兩個人私奔一般地去了一個陌生城市,靠着自己的能力開了工作室,建立了家庭,生下了他。
但是一切都沒了,他所有美好與安穩的人生,粉碎在了那天的油菜花海之間的公路上。
他覺得,如果把後面的事說了出來,就不免會說到自己。
他不太想、也不太敢觸碰到這部分與自己有關的回憶。
祁澈聽他說完,只是說道:“你不用解釋這些。”
他偏頭看了看身邊這跑亂了頭發的人,伸手将他頭頂的雜毛壓了壓,輕聲道:“我說過,你不論做什麽,一定有你的理由。”
顧淩順勢低了低頭,感受着他将自己的頭發理了理,噎了一下。
确實,連動手打他親爸的時候,他都能堅信自己是有理由的,更何況現在。
顧淩歪了歪腦袋,不讓他再動自己的頭發,鼻音有些重地悶聲道:“我也說過,別輕易相信別人,會吃虧。”
祁澈很淡地笑了一聲:“那就只輕易相信你。”
顧淩垂着頭,覺得煩。
這人真煩,一會像個偶像劇絕緣體,一會又讓人覺得已經無師自通,現場開演偶像劇了。
把別人弄得忽上忽下像坐過山車一樣。
由于走得早,上山的路很通暢,不出四十分鐘就回到了劇組酒店。
回來之後,祁澈渾身的氣場就有些不一樣了,再次回到了那樣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樣。
從前顧淩覺得他就是精神潔癖太重加上有點不自覺高冷,但是現在則覺得他只是進入了機器人工作狀态,用來全身心地投入到拍攝裏。
雖然神情冷淡,但是顧淩總覺得,他其實很享受拍戲的過程。
祁澈去換戲服接着去片場趕場,顧淩就先帶着畫框回了酒店。
晃動這幅畫的時候,畫框內能明顯地感覺到夾層,顧淩沒有急着拆開畫框,而是先妥善地收好。
這裏面應該就是他找了十數年的手稿,當它真得可能來到自己面前的時候,他反而沒了那麽強烈想親眼見到的沖動,而是有些不敢打開。
正好劇組環境混亂,如果打開可能會有遺失,他便打算帶回家之後再拆。
天氣逐漸熱起來,還好山上的溫度舒服一些,連續拍了一周後,劇組就要轉場了。
最後一天在這裏取景,晚上收工之後劇組便在山上一起吃了個飯。
因為山上不能動火,所以劇組在半山腰找了個農家樂,在從鎮上定了不少酒菜送上來。
張琛還嫌不夠,私下偷摸從常喝的酒吧訂了一批定制酒來,專門拿了兩瓶勁頭最足的,一瓶給自己一瓶給顧淩。
顧淩拎着酒瓶子,走到農家樂外面的山腰空地上,再往前就是一片深不可測的漆黑山坳,擡頭卻是一輪圓月與朗朗夜空。
“手稿拿到了,也算解決你一樁心事。”張琛灌了小半瓶,舒服地眯起了眼,“你說說這也是巧,要不是正好咱們來這取景,徐阿姨也刷不到這的抖音,看不見畫。”
顧淩在山坳前的一塊石頭上坐了,開了酒瓶,心道也不完全只是巧。
如果不是因為這次選擇加入了《塵起》劇組,這後面的一切也就不會發生了,所以也算是因為自己的主動抉擇而帶來的命運改變。
顧淩仰脖喝了幾口,被這烈度稍微驚到了,轉頭看張琛:“你傷口好了嗎?就敢這麽喝。”
張琛蠻不在乎:“多大點事,我硬挺着呢,年輕人恢複得快,不算什麽,一般人可沒我這體格。”
顧淩淺淺白了他一眼,又喝了兩口酒,微微眯眼看着頭頂懸着的明月,脫口道:“祁澈的體格可比你強,當時傷口沒一兩周就早好了……”
“啊?”張琛有點迷糊,“啥傷口?”
顧淩忽地收聲,差點忘了劇組裏是沒人知道祁澈背上的傷的。
“沒什麽,你聽錯了。”顧淩敷衍道。
張琛不服:“我明明聽見……”
顧淩垂眼看見深不見底的漆黑山坳,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你猜,這山底下有什麽?”
張琛順着他的手指方向看過去,眨巴眨巴眼,成功被帶偏了:“這架勢,怎麽也得有點千年老妖什麽的吧。”
他探了探身子上前,又吓得縮了回來:“說真的,你有沒有聽過一個理論?”
顧淩咽下口中的酒,眉眼擡了擡:“嗯?”
張琛說道:“就是說,站在這種高處的時候,面前是危險,人們往往不會想後退,反而會有跳下去的沖動。”
顧淩沉默,半晌道:“或許吧。”
張琛起身,拉了把他的胳膊,笑道:“所以咱們還是離遠點比較好,當心一會一沖動跳下去了。”
“我才不會跳。”顧淩笑出聲,撥開他的手臂,酒瓶子在手中晃了晃,“我的事兒還沒做完呢,要跳也得做完了再跳。”
張琛見他這沒所謂的語氣,眉頭微微皺了皺,笑意也沒了:“你別老說這種話,這世上有趣的事兒還多着呢,你做不完。”
顧淩垂了垂眼,沉默不語。
半晌後他才嘆了口氣,看着遙遠的月亮,故作深沉低聲道:“那不一樣,有些事必須做,有些事不是。”
比如工作室,比如手稿,比如該拿回來的原本都屬于爸媽的房産。
見張琛表情不大對勁,顧淩啪得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幹嘛,吓到你了?”
張琛瞪了他一眼,暗暗松了口氣:“卧槽,你他媽別開這種玩笑,老子脆弱得很,經不起吓。”
顧淩跟他碰了碰酒瓶,喝了幾口,開玩笑道:“誰讓我孑然一身了無牽挂,說沒就……”
張琛忽地見另一邊的方向從夜色中走過來一個人。
“祁老師?”他看清了來人,叫了一聲。
顧淩話沒說完,戛然而止,晃動酒瓶的細微動作也猛地一頓。
祁澈看了一眼那個忽然僵住的後腦勺,再看向張琛:“鄭導在找你。”
“好嘞,我這就去。”張琛轉頭看顧淩,眼神隐隐擔憂,“你別給我扯犢子啊,麻溜回去。”
顧淩打發他走:“你快去吧,我跟祁老師聊聊。”
張琛怔了怔,剛想疑惑說你們有什麽可聊的,就碰上祁澈冷淡的眼神,立即不敢說了,趕緊離開現場。
顧淩站在原地,不自然地吞咽了一下。
怎麽回事,他為什麽會覺得緊張。
身後傳來踏過稀拉雜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顧淩側了側頭,看向走過來跟自己并排站着的祁澈。
他的側臉線條像經過雕琢一般完美,沒有表情的時候淡得像雪,冷得像冰。
顧淩忽然發現,只是這樣近距離看着他,都會下意識地放輕呼吸,生怕驚擾了什麽。
明明已經在這樣的距離注視過很多次了,但是還是會忍不住地一次次折戟。
祁澈忽然偏過臉來,垂下眼看他。
顧淩神色一動,下意識躲開目光。
“想跳嗎?”
祁澈的聲音融化進夜晚的山風中。
“當然……不想。”剛剛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只是當做一個玩笑,但是現下知道被祁澈聽去了之後,立即就沒了玩笑的心思,“我亂說的,怎麽可能。”
他的解釋有點慌亂,接着又覺得不太有說服力。
“走,走吧。”顧淩想用行動證明自己的話,于是往後退了幾步,想去拽他的袖子把他也拉過來。
祁澈在此時轉過身,避開了顧淩伸過來的手,面對着他向前靠近了一步。
顧淩在原地不動,上身向後微微仰了仰,擡頭看向驟然拉進距離的祁澈。
祁澈垂眼看着他,見他眼尾處有因為酒精而激發出來的緋紅,唇角還沾着尚未擦去的酒液痕跡,擡手輕輕抹去,在指尖細微地摩挲着。
“別忘了,還有我。”
顧淩聽到這幾個字,一時有些恍惚。
他擡起頭,迷茫地張了張口:“什麽……”
祁澈逆着月光站着,大半張臉隐在陰影中,但是顧淩還是能看到他眉眼中化了一半的雪,半是缱绻半是凜然。
“我說,你別忘了。”祁澈清淺的嗓音中難得帶着一絲侵略欲,“你還有個男朋友。”
顧淩的呼吸停了一瞬,他看着祁澈的眼神,看到其中深藏的篤定。
幾秒過後,這份篤定又慢慢地淡了下來,祁澈輕輕抿了一下薄唇,撤回消息并重新輸入:
“候選男朋友。”
作者有話說:
看把孩子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