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間房
太黑了,我害怕。
顧淩沉默地垂頭, 見祁澈的帽子把額前的頭發壓得低了低,眉眼有些不甚分明。
但是他還是從這雙眼睛裏看出一絲理所當然和不假思索,以及對自己這個回答的盲目自信。
顧淩深吸一口氣, 看向自己懷裏抱着的粉絲們操碎一顆心才弄好的東西, 替她們感到心痛。
可不能讓她們知道祁澈這是什麽神奇腦回路,以免給她們太大的心理打擊。
麻花辮那邊收好了東西, 大包小包地拎着走過來往後備箱裏放:“淩哥,放後備箱吧。”
顧淩應了一聲,都懶得多看祁澈一眼, 抱着東西放進了後備箱。
祁澈微微皺了皺眉,似乎對他莫名投來的白眼有些費解。
把後備箱蓋好,麻花辮擡頭看了看, 見不遠處幾輛大巴車剛剛開走,有些愧疚地說道:“不好意思啊淩哥,耽誤你上車回去了,不然……”
她想去請示一下祁澈, 看看能不能讓顧淩跟車一起回酒店。
顧淩知道她的意思,伸手攔了一下:“我再等車吧。”
他頓了頓, 說道:“避嫌。”
麻花辮怔了怔,頓時恍然大悟:“啊對, 是我想得不周到。”
昨晚祁老師跟另外一個男生被拍的視頻剛剛上了熱搜, 也難怪人家想避嫌,以免惹禍上身。
“沒事。”顧淩讓開幾步,“你們快走吧。”
麻花辮上了副駕,車緩緩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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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依舊沒有被擡上去, 祁澈側頭看着外面, 對粉絲們告了別。
“一定要努力啊!”
“記得彙報進度!!”
“汽車放心追, 停車場永相随!”
“沖沖沖——”
在此起彼伏的加油打氣聲中,祁澈抽空擡眼向藏匿在人群中的顧淩看去。
顧淩的視線在人頭空隙之中穿越過去,跟他精致眉眼相對,接着趕緊挪開視線。
【她們問現在是什麽進度】
【別看我,別問我,我不知道】
眼神交彙了一秒,顧淩覺得自己讀懂了他的意思,他應該也能明白自己的……
吧。
張琛休養了十幾天,就吵嚷着非得回了劇組。
還好他身體還真挺抗造,手術又是微創,醫生技術也相當不錯,所以恢複得要比其他人好一些,能夠支撐在劇組的工作。
“這半個月我在醫院都要閑出毛病來了。”晚上的酒店餐廳裏,張琛正抱着顧淩的胳膊不撒手,“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顧淩嫌棄地抽出手臂:“別惡心人。”
兩人拿了些晚飯,找了個空桌子坐了。
“對了,我這半個月發揮了我福爾摩斯般的偵查能力。”張琛突然故作神秘,探頭說道,“然後發現了一個驚天大秘密。”
顧淩喝了口湯,用眼神示意他廢話少說。
“我——發——現——”張琛拖長語調制造懸念,最後低沉着嗓音說道,“祁老師的追求對象肯定就在咱們劇組!!”
顧淩猛地嗆了一下,咳得臉都漲紅了。
張琛給他遞紙巾,眼睛發亮:“你也被我這個結論震驚到了是不是?”
顧淩咳得說不出話來,百忙之中一言難盡地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張琛回過味來:“不是吧,這個結論不勁爆?是不是大家都知道了?”
他摸了摸下巴,小聲嘀咕:“昨天我回了劇組以後,确實聽到不少人在讨論到底是誰。不過這讨論來讨論去,都半個月了還沒個結論,這不行啊這。”
顧淩好容易緩過氣兒來,對于這個話題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得故作鎮定地順他的話頭說:“嗯,确實。”
“哎呀,你說會不會是祁老師不讓爆出來?”張琛繼續思考,“他害怕萬一最後沒追到太丢面子?”
顧淩:“……”
張琛見他不作聲,也不在意,自說自話道:“不行,我得出手,馬上真相大白。”
顧淩繃不住了,擡眼冷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老實點嗎?管好你的身體做好分內工作。”
張琛不以為然:“懂不懂什麽叫一箭三雕?優秀的人才總是兼顧所有的工作……”
顧淩恨不能把他面前的蛋炒飯給他糊臉上。
因為不想再進行這個話題,顧淩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快要吃完的時候,徐蘭阿姨從後面走過來,拍了他肩膀一下:“小淩,我有點事跟你說。”
張琛麻溜讓位子:“徐姨來坐。”
徐蘭坐了下來,張琛在旁邊問道:“我能坐這聽嗎?還是我……”
徐蘭看向顧淩,沒作聲。
顧淩從她的神色中猜出了她想說什麽,反正跟她之間的對話也基本沒什麽可瞞着張琛的,于是點了點頭。
張琛就在一旁坐了,放輕了動靜扒飯。
徐蘭說道:“小淩,昨天我刷抖音的時候,看到了這個。”
徐蘭把手機推給顧淩,顧淩點開這條抖音視頻。
“嚯,阿姨還挺時髦。”張琛見顧淩低頭看視頻不作聲,為了不冷場主動笑道,“抖音都看上了。”
徐蘭笑了笑:“也看看你們年輕人喜歡些什麽嘛。”
顧淩看完視頻,見這是個求婚的記錄視頻,場景似乎在一個小賓館,整體環境一般,但是裝飾得倒挺用心。
“這就是山下長溪鎮的一家賓館,這個抖音博主在這裏辦了求婚,發了視頻上來,被我刷同城視頻的時候看到了。”徐蘭解釋道,“你看這面牆上。”
顧淩就着她的指尖,注意到了牆面,上面挂着一副跟這個小鎮破舊賓館不太相配的水彩。
顧淩擡了擡眼,有些猶疑地看向徐蘭。
“這幅畫我認得,是你媽媽畫的,手稿就封在畫框裏!”徐蘭的語氣明顯激動了起來,“這畫流到這裏也有可能,畢竟你母親出嫁前的娘家就在隔壁市,說不定輾轉到這……”
顧淩只聽得自己的心跳忽然強烈了起來,撞得耳膜有些震蕩。
“徐姨,您是怎麽确定……”顧淩又仔細看了一眼視頻裏的畫,說道,“這只是一幅人物畫,或許是有人跟我媽臨摹了同一幅而已。”
“不可能!”徐蘭立即斬釘截鐵地說道,“這不可能,這一定是你媽媽畫的。”
顧淩擡起頭來,見徐蘭看着自己,有些渾濁的眼中泛起了淚光:
“因為這畫上的孩子是你。”
徐蘭離開後,顧淩坐在原處,低頭看着手上的筆記本。
筆記本的第一頁,列舉着之前徐蘭阿姨找給他的,工作室曾經擁有的不動産地址。
上輩子他曾經調查過,他的母親曾經有一批手稿在工作室輾轉搬家的時候遺失,是她20歲左右的時候的創作,這一直是她的遺憾,直到她跟丈夫在同一場車禍去世之前,她都沒放棄尋找。
顧淩也沒放棄,從知道這批手稿的存在後,他就一直在想辦法查出它們的下落,這成了他上輩子最大的執念。
也就是拿捏着他這一點,顧家一直聲稱那批手稿就保存在顧宅的閣樓裏,給他開出了各種各樣的交換條件,結果最後才發現壓根就是空城計,拿這個騙了他十年。
重來一世,已經有了許多地點可以被排除,但是就算是剩下的地方,顧淩這段時間也都拜托人找過了,還是一無所獲。
筆記本上的所有地址都已經被劃去,山窮水盡之時,看到了這副畫。
自打徐蘭離開,張琛就重新坐到顧淩對面。
餐廳裏人來人往,嘈雜喧鬧,到處都是說笑。
但是顧淩就這麽一直低着頭,一會看着筆記本,一會看着那條抖音視頻,反複回退錄到那幅畫的那幾秒。
張琛一言不發,靜默地陪着他,終于等到他擡頭。
“我得去趟鎮上。”顧淩的眼眶有些發紅,像是有些情緒在崩裂的邊緣。
“好,什麽時候走?”張琛立即應道,“這兩天通告少,應該問題不大,你有什麽工作的話我能扛就扛。”
“謝謝。”顧淩揉了一下眼睛,用力眨了一下,讓自己的情緒看起來很平靜,“我這就走,盡量明天上午就回來,不耽誤工作進度。”
張琛皺了皺眉:“大晚上的,會不會不太安全?”
“沒事。”顧淩站起身來,低頭記下了抖音視頻裏定位的賓館地址,“這麽個小鎮,我還能迷路嗎?”
晚上九點。
顧淩頹廢地蹲在小鎮的泥土路邊,跟一條小黃狗一起分食兩個烤腸。
烤腸是從一家小賣部買的,進去問路的時候,小賣部老板要求得消費才能換信息。
結果烤腸買了,路也指了,顧淩七繞八繞地繞了半天,也沒找到那個「蘭馨賓館」。
深夜的鎮上小路,來來往往只有零星的一些剛從親戚朋友家喝完酒的醉漢,以及打完麻将回家的老阿姨們。
還有回籠的雞鴨和狗。
在這個小鎮上,百度地圖略微還起那麽點作用,但是很顯然那家賓館實在是太小了,壓根都沒在地圖上顯示,只能靠問路。
然而除了一開始的小賣部老板給指了個不知道對不對的路之外,其他能碰上的人都年紀大了,對賓館什麽的一點概念都沒有。
顧淩思考了一下,這個小鎮裏實在也沒有外出住宿的需求,有的話應該也是游客住出來的。
長溪鎮沒什麽游人,但是長溪山經常有劇組取景,所以像粉絲或者想拍路透的業內人士會來這邊,也就會住個賓館了。
只可惜時間已經有些晚了,顧淩壓根找不到一個看着像外地過來可能去住宿的人。
吃完了第一根烤腸,顧淩把烤腸的木簽子往身旁一丢。
雖然有點不文明,但是畢竟他現在身後就是滿地垃圾,所以應該不算什麽。
巧合在于,這根簽子沒落地,在餘光裏他仿佛看到它砸到了一雙鞋上。
一雙很顯然不會出現在這個小鎮裏的鞋。
顧淩緩緩擡頭,看到仿佛沒有盡頭的一雙大長腿,然後是束在腰帶裏的窄腰、寬闊的肩膀……
一個在夜色月光下戴着口罩,黑發淩亂,眉眼淡漠的男人。
顧淩眨了眨眼,這是産生幻覺了??
幻覺裏的男人向前走了兩步,把那根簽子碾在腳下,接着胸口起伏了一下,像是在壓抑什麽情緒:
“果然迷路了?”
顧淩:“……”
這個聲音絕對不會錯。
這個清澈、冷淡、眼下還帶點無奈和不悅的情緒的聲音。
顧淩嗖得一下站起來:“祁澈??”
祁澈的目光随着他站起的動作擡了擡,接着又落在他腳邊的小黃狗上。
小黃狗盯着顧淩手中的烤腸,口水都快流一地了。
顧淩一時也不知道自己是震驚還是開心,反正隐約有點看到救星的欣慰:“你怎麽會在這??”
祁澈沒回答,而是把目光從小黃狗身上挪開,無奈地閉了閉眼:“給它吃吧。”
顧淩怔了怔,低了低頭,就見小狗的口水都快拖到地上了。
顧淩:“……”
“對不起,馬上。”他低頭對小狗說抱歉,同時也對有潔癖的祁澈抱歉。
顧淩把烤腸的簽子去掉,丢到一邊給小狗吃,祁澈這才問道:“還沒找到?”
“沒。”顧淩反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你怎麽知道我在找東西?”
“張琛說的。”祁澈說道,“于辰見你沒回去問了張琛,他解釋的時候我聽到了。”
“那你就這麽在鎮子裏亂找?這都能碰上,也挺巧。”顧淩疑惑道,他并沒有對張琛說自己要來長溪鎮的哪裏,這鎮上還挺大的。
“不算巧。”祁澈沉默了一瞬,“我問了路。”
顧淩疑惑:“怎麽問的??”
祁澈語調平靜:“問有沒有見到一個到處問路的人。”
顧淩:“……”
你擱這擱這呢。
顧淩嘆了口氣,剛想說自己實在沒找到要去的地方,祁澈就又說道:“跟我來。”
顧淩驚訝地看着他轉身,跟了上去:“你找到了?你知道我要去哪?”
祁澈不語,顧淩只好跟在他高大淡漠的背影身後。
忽然,他聽到自己後面傳來一陣啪嗒啪嗒的聲音。
他頓覺不對,回頭一看,剛剛那只小黃狗正亦步亦趨地跟着自己。
“我沒了。”顧淩攤開手,哄它,“我真沒了!你也該吃飽了吧!”
小黃狗似乎聽懂了似的,反正看起來……變得好像不大高興。
顧淩聽到它喉間發出的低吼聲,而且眼睛在月色下都開始冒綠光了。
“完了。”顧淩加快腳步跟祁澈走得近了點,小聲道,“好像招惹上它了。”
祁澈不回應他,腳步速度不變。
顧淩心想,一看這人就沒跟野狗友好溝通過,更沒跟野狗發生過龃龉,完全不知道厲害。
他越聽身後的動靜越心慌,加快了步伐,見祁澈還沒反應,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往前拽。
兩人的步伐加快,後面的狗步子也快了,還開始兇巴巴地叫起來。
跑出了幾十米,見小狗還沒放棄的意思,顧淩心跳都亂了,開始思考對策。
就是好像……也沒有什麽太體面的對策……
“祁澈。”顧淩顫聲叫道。
祁澈似乎終于察覺了一點不妥,口罩外的淺淡眉眼微微蹙起,看向他。
顧淩深吸一口氣:“跑!!”
他拔腿就跑,怕抓袖子不管用,改成抓祁澈的胳膊,連拖帶拽地狂奔。
耳邊頓時全是呼嘯的風聲,祁澈剛開始還落後了兩步,然而大長腿确實有優勢,沒幾步就跑到了前面。
“還在追,咋整!!”顧淩在風中淩亂。
祁澈一個反手,改成抓住顧淩的手腕,占據主動權拽着他跑。
深夜中的山下小鎮,兩個年輕男人正在飛奔,後面跟着一條狗。
終于跑到了民房比較多的地方,顧淩跑得七葷八素,被祁澈一個急剎車加一個拐彎,拽進了一個狹窄的小巷裏。
顧淩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按在了土牆上,剛要開口,祁澈就擡手捂住了他的嘴。
小黃狗啪嗒啪嗒追了上來,似乎在小巷外迷失了方向,接着又有民房裏的狗察覺了不對,此起彼伏地叫了起來,把小黃狗吓跑了。
四周終于安靜了下來,見小巷外的黃狗走了,祁澈才轉過頭來,垂眼看向顧淩。
顧淩喘得一塌糊塗,都被悶在了手掌下,手心所觸都是溫熱的吐息。
祁澈不自然地舔了一下上唇,松開了手。
顧淩猛地呼吸到新鮮空氣,頓時向前低了低頭,大口呼吸着。
眼前的金星冒完了,他才發現自己此時跟祁澈所處的姿勢……很奇異。
耳邊是祁澈撐着牆壁的手臂,自己被他圈在了懷中,腿稍微一動就能碰到對方的腿。
顧淩眼神不知道往哪放,最後垂下來,看到祁澈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頓時耳根就熱了。
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會跟祁澈這位大明星被狗追。
“還好沒人拍到。”顧淩氣喘籲籲道,“不然你會成為塌房原因最奇葩的藝人……”
他開了個不算合适的玩笑,就是為了調整一下目前有些過于暧昧的氣氛。
擡起頭,他看到祁澈還是在極近的距離內,垂眼看着自己,口罩還服帖地戴着,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
見祁澈對這個玩笑沒反應,他有些尴尬地找補:“開玩笑的,不會塌房……”
“這算不算,”祁澈打斷他,嗓音有些啞,頓了頓,才不太确定地開口,“壁咚?”
顧淩:“……”
他沒想到這位大明星在如此狼狽的情形下,還能聯想到這種偶像劇專供情節。
顧淩側了側頭,躲開祁澈的視線,卻發現兩人實在挨得太近了,不看他的臉就得看他的肩,不看肩就得看腰。
天氣太熱,又折騰了這麽一番,祁澈身上的衣服已經濕了一大片。
他今天穿着一件休閑款式的黑襯衫,不那麽板正但是很修身,被濕透了之後,顧淩甚至覺得可以用眼睛描摹他鮮明的腹肌和腰側線條。
顧淩深吸一口氣,屈起了腿想讓他離遠點,嘴硬道:“不算,這是逃命!!”
祁澈聞言,快速眨了眨眼,顯得有些不解,之後又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于是有些失落。
顧淩将他細小的微表情收入眼中,心想這小機器人不會因為壁咚失敗,感到受挫吧?
兩人離開了狹窄黑暗的小巷,顧淩揉了揉發燙的臉頰,把話題引回正事上。
“所以你剛剛讓我跟你來,是找到了地方嗎?”顧淩問道,“你知道我要去哪嗎?”
祁澈看了他一眼:“蘭馨賓館,鎮上的人都這麽說。”
顧淩:“……”
他這滿眼寫着「無語」的神色是怎麽回事??
讓他不得不服的是,祁澈帶他拐了十幾米,還真就來到了挂着一塊寫着「蘭鑫賓館」的小牌牌旁邊。
上面的霓虹燈已經壞了不少,現在只有「三金兵官」了。
“這啥燈,也不換一個。”顧淩立即找到了理由給自己找補,“這我能看見?”
祁澈用剛剛一樣的眼神,再次看了他一眼:“七點半,還沒完全黑的時候,我就找到了。”
顧淩:“……”
他認真地說道:“祁老師。”
祁澈擡了擡眉,顯然對這個略顯生疏的稱呼比較意外。
“你是來……”顧淩說了一半,剩下的話沒說出口,想到好歹面前這人幫了自己,只好陰陽怪氣改口,“沒事,我就是想謝謝你。”
祁澈再次挑了挑眉:“不用。”
顧淩幹笑兩下:“你在外面等我,我進去問一下。”
他走進這個破爛門頭,前臺是個小姑娘,正在看視頻。
顧淩掃了一眼,赫然發現屏幕上是祁澈的臉,視頻內容相當熟悉,是他曾經也看過的祁澈舔屏向剪輯。
他摸了摸鼻尖,這感覺有點微妙。
“住店嗎?”小姑娘初中左右,看起來很老成。
顧淩說道:“我來打聽一件事。”
小姑娘沉浸在屏幕裏的盛世美顏中,顯然不太耐煩,白了顧淩一眼:“啥?”
顧淩把抖音視頻打開給她看:“這幅畫……就是這幅,現在還在嗎?我能看一眼嗎?”
小姑娘百忙之中打量了一眼,說道:“被我媽賣了。”
顧淩聞言,心髒立即抖了一下。
他低聲問道:“賣去哪了?什麽時候賣的?”
小姑娘煩得要命,快速道:“賣給鎮上的黃奶奶了,就前兩天,她說好看,拿回去擺着。”
顧淩松了口氣,只要有去處就好,而且這去處也不遠。聽這位老人家的語氣,應該也不會再把畫轉賣。
“不過都這個點了,黃奶奶早睡了。”小姑娘眼睛一轉,生意頭腦就上來了,“你不如住一晚再去。鎮上就我這一家店,你去別處也沒地兒住。”
顧淩其實也有這樣的打算,畢竟他也不想為了自己的事打擾老人睡眠。
反正老人起得早,他可以明天一大早起來去問,然後坐車上山回劇組,時間上也正好。
這麽想定,顧淩才意識到最大的麻煩還站在外面。
顧淩轉身出門,見祁澈站得稍微遠了點。
月色下,男人的身形顯得高大結實,腿長而直,站在那裏就讓人覺得跟其他人有壁。
顧淩走過去,問道:“我今晚得在這住一夜,明天去鎮上一位老人家,東西在她那了。今晚太晚,不好打擾。”
他看了看四周,心想也不知道這人怎麽過來的:“你的車呢?怎麽回去?”
祁澈低聲道:“我回去?”
“不然呢?”顧淩看了看身後這破敗的房子,替這位潔癖感到委屈,“你住這……我心裏都過意不去。”
“沒事。”祁澈說道,“司機早就開車回去了,我本來就抱着晚上住一夜的想法。”
顧淩歪了歪頭,心下懷疑祁澈的真實意圖。
像是明白他的想法似的,祁澈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夜裏的山路,不安全。”
顧淩:“哦。”
他摸了摸鼻尖,這話說得,好像自己一點也不關心他的安全似的,搞得人還有點愧疚。
“那這……”顧淩心道也沒別的辦法了,只得囑咐道,“那今晚委屈你了。這樣,我先進去,你過會再進去訂房,這樣比較隐蔽。對了,你進去不要說太多話,把帽子壓下去遮住眼睛,這裏面的小姑娘估計是你粉絲……”
他轉身往裏走,祁澈在原地邁了一小步,接着又不動了,目送他走進去。
顧淩先進去開了房,果然這鎮上的小賓館管得不嚴格,根本沒要看身份證。
來到房間,顧淩打開燈,看着這唯一一個一閃一晃的小燈泡深深嘆氣。
房間裏幾乎沒什麽光線,昏暗一片,窗外也是黑漆漆一片,看起來有些森冷。
房間當然談不上幹淨,溫度還很高,悶熱得要命。連顧淩這個上輩子吃過苦的人都有些受不了了,更不用說祁澈那位著名潔癖患者。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了房間狀況後打算連夜叫車回劇組……
「咚咚咚」,房門被小聲地敲響。
顧淩轉身走過去,打開門,看到門外的人,頭頂冒出問號。
“你怎麽……”
祁澈站在門外,微微垂着頭,擡起眼來看他。
“你別告訴我什麽,這家賓館現在只有這一間房間這種狗血劇情。”顧淩在他開口之前先冷漠地不給他留後路,“這小鎮房間能住滿才怪,房間比住客多。”
祁澈的口罩微微起伏,似乎張了張口。
還沒等他說出聲來,顧淩再次打斷施法:“也別說沒帶身份證什麽的,她不看身份證。手機沒電沒法付錢也沒關系,我可以幫你訂。”
祁澈:“……”
顧淩見他沉默地望着自己,漆黑的眼眸中仿佛顯露出一絲深邃的委屈。
顧淩:“所以到底怎麽了?”
祁澈垂下眼,今晚這人嘆氣的次數好像格外多:“房間太黑,我有些怕。”
作者有話說:
套路堵死了,但是他沒按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