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老公?”
顧淩的手一點點向上移,移到了規規矩矩的領結處。
當晚, 祁澈在浴室裏差不多一小時都沒出來。
顧淩去了書房,又從書房出門下樓找水果吃,再上樓準備洗漱, 種種原因來來往往路過祁澈的浴室好幾回, 都只能看到隐在走廊拐角內穿過水霧氣的暖黃燈光。
眼見着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小時,祁澈還沒有出來。顧淩感到一絲納悶, 不由得對祁澈的潔癖程度有了全新的認識。
居然會因為沾染到不屬于自己的香水氣味而感到如此難以忍受?也不怕把自己洗掉一層皮。
他并沒有接觸過潔癖如此嚴重的人,但是從影視劇裏也看到過類似的情形,屬于強迫症的一種, 十分地磨人。
顧淩搖了搖頭嘆氣,忽然覺得有點同情祁澈。
看來即使在別人眼中順風順水翻手雲雨的人,也依舊有為之痛苦又無法解決的事。
回到主卧, 顧淩趁着睡意還沒完全襲來,打開了手機,輸入搜索:“過度潔癖的發生原……”
卧室門被推開,祁澈穿着一身規整的睡衣走了進來。
顧淩擡眼看了過去, 跟祁澈的目光對上。
兩道視線在沉默中交纏了一瞬。
祁澈那一貫無波無瀾的深眸中閃過一絲漣漪,接着便挪開了目光。
由于這點變化實在太過細微, 顧淩壓根沒有注意到。
祁澈什麽都沒說,神色淡淡地來到床邊。
顧淩用餘光瞅着他仿佛機器人進入關機休眠程序一般安靜躺下, 看一眼時間, 距離十點只有五分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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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他又要恢複略微紊亂了幾天的入睡時間了,估計這幾天的時間紊亂也要把他的程序給搞出BUG來了。
顧淩沒來得及看一眼百度出來的內容, 趕緊珍惜最後的時間玩了把微信小程序裏的游戲。
這是張琛轉發給他的,最近挺火, 是從小魚一點點合成大魚的敏捷類游戲。
顧淩當時回複的是:
【淩:弱智游戲。】
不過既然是睡前游戲, 弱智游戲還是很适合的, 所以顧淩還是打開了。
好友排行表裏果然有不少人在玩,張琛穩穩的第一位。
淡淡的雪薄荷味道從鼻尖鑽進來,顧淩眼睛看着屏幕上已經被自己合成好的大鯊魚在水裏游來游去,手指的動作卻有些慢了。
這個味道很淡、很涼、顯得沒什麽情緒。
此時顧淩才忽然反應過來,原來祁澈用的所有産品都是同一個味道,洗發露、沐浴露、古龍水,都是這種雪薄荷味。
之前從來沒在任何地方聞到過到這種香氣,應該是私人訂制的香型。
很配他。
顧淩将屏幕上的大鯊魚合成了鯨魚,忽地沒來由地這麽想。
這種感覺很微妙,畢竟他還保留着祁澈是個AI機器人的印象,覺得他身上的味道都應該是金屬的冰冷味道。
但是這一直往鼻尖裏鑽的雪薄荷香味在這個刻板印象上撕裂了一條縫。
要是回溯一下這條裂縫第一次發生的時間,還應該是那一晚,那個屈辱的公主抱,被這種香味給無所遁形地淹沒起來時。
手上動作慢了,游戲就沒進行下去,沒多久就玩失敗了。
顧淩沒重開,而是停留在積分頁面,視線有意無意地往身邊瞄。
祁澈也沒有立即躺下,而是從床頭櫃拿了本書,正在看着。
顧淩瞄了一眼露出一角的封面,看出來是本畫冊,但是內容看不太清楚。
“你……”
祁澈忽地偏過頭來,看着他,開口說了一個字。
顧淩吓了一跳:“怎麽了?”
祁澈淡淡地把目光收回去,手指在書頁的一角撥弄了兩下,沒有回答。
他的五官薄而冷,沒有表情時顯得拒人于千裏之外——當然大多數時間都是如此。
加之他的身份背景,大部分跟他交情甚淺的人都是懼怕他的,即使他從來沒做出任何利用權柄支配他人的事情。
顧淩瞅着他,見他唇角的弧度抿成一條線,不發一言,忍不住追問:“怎麽了?”
祁澈擡眼,看了他一眼,又挪開,再看他一眼:“以後在衆人面前還是要收斂一些。”
顧淩:“?”
收斂?顧淩不禁開始反思自己最近是做什麽不好的事了,還是在大庭廣衆之下做的……
那天晚上把周博文送進交警大隊?但是那不是也很正常的嗎?還不能做個遵紀守法好市民嗎?
他糊裏糊塗地琢磨不過來,祁澈那邊垂下目光,指尖撥弄書頁的細微動作更加頻繁。
顧淩用表情向他求救,表示自己沒聽懂。
祁澈眉心微蹙,輕輕深吸了一口氣:“總之,私下裏怎麽樣都可以,大庭廣衆之下暫時不要表露出你的情緒來。”
他頓了頓,又補道:“是為了你好。”
「嘶拉」一聲,書頁一角在他的撥弄下裂了個口子。
顧淩忽地反應過來了。
看來是今晚,自己想要結交于辰的意圖和态度太明顯,被他看出來了。
顧淩有點摸不透他的想法,只得摸了摸鼻尖,說道:“抱歉,我只是有點情不自禁。”
祁澈的眼神忽地有些近乎躲閃的波動:“那也要注意。”
顧淩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祁澈的話其實也有道理,畢竟自己現在的身份還是游離于《塵起》劇組之外的,但是卻明顯跟劇組的主創交往甚密,像是宋衍或者鄭導這樣有中間人的交情就算了,跟于辰之間難免顯得自己在謀圖什麽似的。
想到這一點,顧淩看向祁澈的目光裏有些意料之外。
難道他還這麽敏銳地觀察着自己?甚至也不追問自己接近于辰到底是什麽目的?
祁澈見顧淩垂眸認錯,喉結微微滑動了一瞬。
他想起來,自己跟顧淩現在畢竟處在婚姻關系裏,自己這樣的要求就算是擔心顧淩遭遇閑言碎語,會不會還是過于強人所難。
他将畫冊合起來,妥當放回了原位,似乎還是頭一次覺得對一件事拿不定主意。
時間來到十點,智能燈光系統準時地開始變暗,熄滅。
顧淩在黑暗中察覺到身邊的人已經姿态端正地躺下,準備入睡了。
他也把手機放下,躺下來。
窸窸窣窣地接觸床品的聲音響了一陣,最後安靜下來,房間內只剩下恒溫系統制冷的微弱聲音。
視覺一旦弱下來,其他五感就更加明顯了。
顧淩稍微調整了一下姿勢,頓時又僵住了。
怎麽從前沒覺得睡衣摩擦床單的聲音這麽明顯?
接着是鼻尖聞到的更有存在感的雪薄荷香氣……
還夾雜着一點消毒水味。
顧淩:“……”
他此時才覺得自己用消毒噴霧對着祁澈一頓狂噴的行為屬實有點草率了。
二十分鐘後。
祁澈平靜的呼吸被打斷,忽地在黑暗中睜開眼。
他緩緩動作,将打在了自己側腰旁的手往另一邊推了推。
“啪”
又打了過來。
祁澈深吸一口氣,抓住了這只不安分的手臂,遠遠地推開,然後難得換了個睡姿,背對着旁邊的人躺着。
他閉上眼,剛剛抓住那人手腕的觸感還很清晰。
腕骨突出得很明顯,手腕清瘦,感覺一只手就能環繞起來。
顧淩這一夜睡得不錯,除了床墊太硬睡得腰疼之外,可以稱得上是神清氣爽。
他又是早早起來,帶着傻狗出去溜達了一圈才回來。
等遛狗回來出了一身汗,他先簡單洗了個澡,再出來時才看到剛剛起床的祁澈。
“早。”顧淩按慣例打招呼,“睡得好嗎?”
祁澈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不發一言,下樓去。
顧淩:“?”
又發什麽毛病。
他也跟着下樓,嘀咕道:“咋啦,睡得不好?”
修長手指随意地将袖口處的扣子扣好,祁澈緩緩開口:“你昨晚做了什麽夢?”
昨晚這一夜,他又意識到了一點,再清瘦的手腕,睡夢中往人身上摔的時候也疼得要命。
更別說顧淩一晚上往他身上砸了五回。
顧淩聞言,回想了一下:“好像夢見……”
話還沒說完,他忽地頓住了。
祁澈見他不說了,投去涼涼一瞥。
一切盡在不言中。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顧淩靈光一閃,試探道:“那個……為了以後不打擾到你,不如我搬去別的卧室吧?”
他心裏隐隐期待,畢竟祁澈的床真得好硬好硬,睡上面一夜真是折磨。
如果換一間卧室,就可以私下裏讓陳管家換一個軟一點的床墊,也不用天天十點就要睡覺告別夜生活了。
祁澈看向顧淩,見他面露內疚,微挑的眼尾此時也耷拉下來了,看着頗為……
可憐。
祁澈挪開視線,淡聲道:“不用。”
顧淩大為失望。
雖然失望,但也不好表現出來,只得強顏歡笑,直到把出門工作的祁澈送走,才耷拉下眼皮來。
離出門前,祁澈忽然停了腳步,轉身看他:“我今天要去公司,晚上有應酬,晚點回來。”
顧淩一怔,反應了一會才意識到他好像是在向自己報備行程。
這就給他整不會了。
他呆滞半晌,幹巴巴道:“知道了。”
祁澈注意到他的神色,看起來像是對自己的話感到意想不到,或者說……受寵若驚。
這個神情猛地戳中了祁澈微妙的情緒,于是沉默半晌後又說道:“你以後想問的話,也可以随時問我的行程。”
顧淩:好像也不是很想?
心裏這麽想,嘴上還是說道:“好的。”
祁澈這才轉身走了。
顧淩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覺得有哪裏不對,這怎麽回事??
他一面打開手機,一面心道祁澈也真是奇怪,好端端地怎麽突然向自己報備行程,也不知道是既定程序裏出了什麽BUG,還能不能修複好了。
這段時間他的作息變得十分老年人之後,每天晚上的水群時間都沒有參與,所以到第二天早上一打開消息提示,就會滴滴滴收到一大堆消息。
【張琛大帥比:晚上來喝酒兄弟們,老地方SEXYCP,全場消費張公子買單】
【洛願:有啥喜事嗎,張公子】
【張琛大帥比:我弟生日,請了幫小屁孩,我給他們定了個包廂,咱們在隔壁喝點。】
【林亦文:你弟弟才念高中,你帶他們去SC?】
【張琛大帥比:所以我去看着點啊。再者說了,現在這麽大的小孩懂得多得很,別瞎操心。】
這是昨晚一點多的消息了,顧淩看了眼時間,也沒急着回,等到點覺得他們也差不多起來了才把消息發出去。
【淩:我看就是你自己想喝酒吧。】
過了不到兩三分鐘,群裏就又響起來了。
【張琛大帥比:喲,老公出門了?能回消息了?】
顧淩看見「老公」這兩個字,再聯想到被指代的那位本尊身上,登時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淩:別亂說話。】
【張琛大帥比:嘿嘿,你晚上來不來?】
顧淩想了想,祁澈要出去應酬,那可不就是最妙的時機。
【淩:當然去】
【張琛大帥比:你老公不在家?】
【淩:再敢說一遍這兩個字我今晚就喝得你喊我爹。】
【張琛大帥比:老公老公老公……】
【淩:……】
到了傍晚時分,顧淩抱着今晚必不得讓張琛站着回家的心态去了SEXYCP酒吧。
他是來得最晚的,張琛他們幾個已經喝了一輪了。
見到顧淩進來,張琛立即吓得逃竄到了隔壁包廂,躲進那幫高中生堆裏了。
顧淩追出去,遠遠抄起手邊的一顆骰子精準地扔了過去,張琛熟練地抱頭,骰子掉在地上滴溜溜地轉。
顧淩:“你跑什麽?”
張琛:“我錯了爹!”
張琛對自己這位兄弟的酒量可是太了解了,誰跟他喝起來誰只有甘拜下風的份兒。
顧淩暫時放過了他,回到了包廂內。
洛願倒了杯酒遞給他,坐到他身邊。
顧淩接過來,喝了一口。
洛願低聲道:“最近……顧家的星瑞娛樂,到處宣揚大項目劇要開工的事,一個個都耀武揚威的。”
顧淩聞言,擡了擡眼。
星瑞娛樂是顧家的産業,一個規模中等的娛樂公司而已,這幾年更是一直在走下坡路。
若非已經到了瀕臨破産的地步,也不會把幾年都沒管過的顧淩姐弟接回家,沒幾日就要把他送去聯姻換資金。
洛願一臉不悅,替他打抱不平:“他們自己不知道那筆融資是怎麽拿到的?居然有臉到處炫耀,完全忘了你了……真是良心都被狗吃了。”
顧淩将杯子中的酒一飲而盡,被酒精刺激地微微眯眼。
洛願看向他,有點替他着急:“說真的,咱們要不找個由頭,怎麽也不能讓他們那麽舒服不是?”
“急什麽,”顧淩笑了笑,“還輪不到髒我的手。”
隔壁包廂的高中生玩嗨了,撞開了這邊包廂的門,從這裏找骰子玩。
見擠進來的人多,顧淩起身去了角落處,倚在吧臺邊,酒杯中只剩下幾塊冰塊,撞擊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音。
張琛也擠了過來:“你們幹嘛呢!什麽地方都敢亂跑……”
高中生裏有幾個女生,進來之後目光就黏在了角落處站着的人。
見女生們看向自己,青年舉了舉手中的杯子,虛空示意了一下,女生們頓時移開了目光,聚在一起小聲笑,只是一下一下地偷看。
青年穿着一身通黑,黑色襯衫隐在昏暗的包廂燈光內,幾乎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但是與之相反的,他的皮膚很白,眉眼張揚,眼神懶懶地往這邊看時,更讓人挪不開眼。
雖然神情和動作只是簡單地問好,絲毫不摻雜別的意味,但是莫名就有種令人恍惚的蠱惑感。
張琛把這幫高中生打發走,才走了過去,拍了下顧淩的肩膀:“又在逗小姑娘你。”
顧淩有些無語:“我只是在正兒八經地問好。”
張琛無奈搖頭:“雖然如此,但是你這個人,往這裏一站,在這氣氛裏就不像是個好人。”
顧淩:“我就當你是誇我吧。”
張琛話頭一轉:“當然那都是假象,讓你真談個戀愛那也是一竅不通的,你沒那根筋,要麽單身到現在呢。”
顧淩冷笑:“我說過很多次了,是我對談戀愛不感興趣。”
想想就煩。
平時聽到他這麽說,張琛都從來不反駁的,這次忽地想起了什麽,斜眼看他:“真得?現在也這麽覺得?”
“廢話……”顧淩原本沒反應過來,說到一半才從張琛那神情裏意識到了什麽,“我勸你謹言慎行,你今晚還想豎着出門嗎?”
“哈哈哈,”張琛躲開幾步,“開個玩笑嘛。”
又喝了兩杯,張琛誇了幾句新特調的口味,接着又有些上頭,湊到顧淩耳邊問:“真的沒可能嗎?先婚後愛什麽的?”
顧淩卻沒回答他,而是看着包廂外,眉心蹙起。
張琛:“怎麽了?”
顧淩忽地起身,走出包廂。
酒吧內的人流到了高峰期,不同分區和包廂內都坐了人,到處都是暧昧的氣息和談笑聲。
張琛追了出來,見顧淩在包廂門口向遠處看着,疑道:“咋了??”
顧淩搖了搖頭:“沒什麽……就是……”
好像看到周博文了。
只是在包廂門口一晃而過,所以根本看不清,但是身形有些像。
等再追出來的時候,就看不見人了。
張琛聽他這樣說完,大驚道:“怎麽可能?那傻逼現在應該還在關着吧?那天晚上不是說關幾天麽。”
顧淩轉身回包廂,聞言道:“畢竟沒造成什麽後果,可大可小的事。”
要是他爹使了點什麽手段放出來了,也并沒有多難。
重新回到吧臺前,顧淩看到自己的杯子已經滿上了。
調酒師剛剛轉身離開,背過身擦杯子。
顧淩沒多想,拿起來看了看,見酒液深紅,色澤看着挺誘人。
張琛說道:“一會我去看看有沒有那傻逼的單子,今晚再碰上絕對搞死他……”
顧淩随口應着,喝了一口,深紅如血的酒液在杯中流轉,映着吊詭的光。
祁氏集團旗下的長州酒店國宴廳。
一場嚴肅無比的商業飯局結束,祁澈率先打算離開。
“祁董。”身後有人追了上來,謙卑說道,“有沒有三分鐘聽我說兩句話?”
祁澈停下腳步轉過身,雖然在墨鏡口罩的遮擋下完全看不出神情,但是比他矮上一頭的周總還是覺得心有惴惴。
“不要這樣叫我。”祁澈摘下墨鏡,露出淡漠的眉眼,冷聲道,“有事嗎。”
周總趕緊點頭:“那個……就是想問問,您認不認識一個叫……顧淩的?”
祁澈忽地沉默了一瞬,語氣顯得有些警惕:“怎麽了。”
“哎呀,說事也沒什麽大事……就是那位顧先生之前跟我那不争氣的混蛋兒子有點過節,當時還驚動您了,就想解釋解釋。”
周總摸了摸禿了一半的頭,在祁澈居高臨下的注視下差點冒汗,“也是我這兒子沉不住氣,被人一激就亂說話,他怎麽樣都應該的……”
祁澈淡淡打斷他:“有話直說。”
“是……是。”周總清了清嗓子,“當時其實是,這個叫顧淩的一直都在打我們Truly名下的一個設計工作室的主意,這幾天我還發現他拿走了許多原創手稿。”
祁澈原本漫不經心地眼神忽地凝了凝:“工作室?”
周總只當是告狀告到了點子上:“是是,所以當時他們才在大廳裏吵起來了,周博文也是想維護咱們集團的利益……”
說着說着,他又發現祁澈一言不發,眼神中的情緒晦暗不清。
周總又說不下去了,聲音低下來。
祁澈:“還有嗎?”
周總愣住:“沒,沒了。”
“嗯。”祁澈極淡地開口,重新回到了漫不經心的狀态,“他想要就給他,總之比在你手裏強。”
周總頓時整個像被雷劈了一樣:“?”
祁澈轉身離開,一絲一毫多餘的情緒都沒有。
周總還想追上去說點什麽,手機忽地響起來,只得退到一邊接起來。
祁澈往電梯口走,聽到周總在身後遠處打電話:“什麽?又跑去酒吧了??他又去幹嘛……什麽?”
後面的聲音頓時小了點。
祁澈忽地腳步微微停頓,眉心蹙起。
深夜十一點。
祁澈坐在灰藍色勞斯萊斯的後座,看着車外的車流,燈光打在車窗內,留下一道道光痕。
他擡起手,按了按耳邊的藍牙耳機,高臨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
“祁老師!您放心,已經把顧先生送回家了。”
“您是怎麽料到的?顧先生的酒真得不對勁,我們的人到的時候他已經喝了一杯了……”
祁澈語氣驀然冷下來:“酒裏加了什麽?”
高臨說道:“沒有沒有,不是加了東西。是換成了極高度數的烈性酒,一般都不會用在調制雞尾酒裏的。顧先生估計沒察覺,喝了一杯就有點……”
高臨絮絮叨叨半天,祁澈聽完,就沒再追問,挂斷了電話。
他的神色沉沉的,比車外遲遲下不下來雨的大片烏雲還要陰郁。
還好不是下藥,但是灌醉他,又是在那種地方,目的是什麽?
周博文。
祁澈在心底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顧淩是被糊裏糊塗送回家的。
他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總之渾身發熱,腳底發飄,暈乎乎的。
別說,還覺得挺開心的,有種許久沒有過的全身輕松感。
他擡起頭,睜開眼,眼前一片模糊,就隐約能分辨出點什麽天花板上的燈……
哦對,這是在客廳。
好大的客廳啊。
裝潢也挺精致,就是稍微有點性冷淡。
這是哪?
好熱。
衣服好礙事。
祁澈踏進客廳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景象。
青年穿着一身黑衣,襯衫扣子已經解到了第三顆,露出了大片白皙的鎖骨,泛着淡淡的緋紅。
顧淩感覺從很遠處的地方聽到了人說話的聲音。
“祁先生你可算回來了,顧先生這樣我們也不敢走……”
“解酒湯已經做好了,要端上來了嗎?”
叽叽喳喳的聲音沒完沒了,最後是個極為冷淡的聲音結束了這些雜聲:
“你們都回去休息吧。”
這個聲音有點熟悉,但是也有點陌生。
一切都安靜了下來,幾乎落針可聞。
只有極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顧淩努力擡起重有千斤的眼皮,往聲音那頭看去,就看到一個白衣黑褲的高大男人走了過來。
鼻尖忽地被一陣熟悉的味道所萦繞。
薄荷的味道、冰雪的味道。
像一個人。
顧淩用力眨眨眼,想起一個名字:“祁澈?”
他想了想,下了個定義:“機器人?”
眼前全是男人的模糊身影,再怎麽努力看似乎也只能分辨出他高挺的鼻梁和緊抿的薄唇。
那道像薄荷、像冰雪的聲音從頭頂輕飄飄地落下來:“你叫我什麽?”
顧淩用力地思考了一下,這麽叫不對嗎?
他越想覺得越熱,下意識地扯了扯襯衣領,啪得一聲似乎又扯掉了一個扣子。
站在身前的男人忽地低下身,用手攏住了他的領子。
顧淩只覺得那股冰涼的香氣更重了。
不能叫機器人。
那叫什麽?
站在顧淩身前的祁澈,垂眼看着他已經淩亂無比的領口和若隐若現的鎖骨。
顧淩忽地擡手,猝不及防地拽住了祁澈垂落下來的領帶尾部。
祁澈:“你……”
祁澈毫無防備地被他的力道拽得彎下腰去,呼吸猛地亂了一拍。
顧淩的手一點點向上移,移到了規規矩矩的領結處。
祁澈瞳孔緊縮,看着面前的人黑眸黑發,眼角泛紅,最後一點殷紅的淚痣,像是極度張揚明豔的水墨畫。
“那叫……”顧淩想出了一個可能正确的答案,“老公?”
作者有話說:
這誰頂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