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快樂小偷(下)
小氣吧啦的殷綏, 遭到了陳添的後腦勺警告,并且他也不打算告訴殷綏,自己到底有什麽關于小偷的頭緒了。
這叫以牙還牙。
他知道這很幼稚, 很小學雞,可是人長大之後, 就會被無數明裏暗裏的規則束縛, 要求你八面玲珑、要求你成熟穩重,沒意思得很, 于是許多人開始不斷地追憶童年。
可不是麽?
小學雞的快樂你們永遠也想象不到!
我扭頭就是後腦勺攻擊, 給塊糖就可以跟你和好,你看得慣就看, 看不慣就拉倒。隔壁小學有一大堆人願意跟我做朋友。
你要是惹惱了我,我就跟他們手牽手去你墳頭丢手絹。
殷綏不知道陳添為什麽能永遠那麽開心,就算他看起來氣得要咬你,眼睛裏也總是很有神采。其實在游戲裏, 透過游戲建模看一個人的眼睛裏有沒有光,很扯淡,可陳添就是很有感染力。
他明明跟這個游戲世界有着最深的牽扯,這裏交個朋友,那裏刷一點好感值, 可他看起來卻最自由。
像奔跑在一片無垠的草地上,大地之風與你一同呼喚——
沒有人可以管我!
哈哈哈!
畫面感太強了,殷綏甩甩腦袋,企圖把陳添甩出腦海。而就是這麽一錯眼的功夫,陳添又溜了。
殷綏毫不懷疑,他準備去搞事。
此時游戲已進行一小時,綠方陣營可以發起第一次公投。可就在大家商量要投誰時, 他們就發現甜酒販賣又又又不見了。
“這個逆子,投他。”此話一出,超過半數玩家手動點贊。
禍水又出來打圓場了,他也是綠方陣營的一員,“各位,按照我們現在整理出來的路線推斷,甜酒販賣的行動線大概只有跟精靈王子的那部分是重合的,投他不劃算。而且我們還要争取陣營獎勵,有甜酒販賣在,如果他贏了,我們也能拿到獎勵,不是嗎?”
禍水他們公會的其他成員也在,聞言紛紛出來幫腔。這個名叫“庸俗紳士”的公會,聚集了十二位風度翩翩的來自各個職業的精英,一個比一個看起來人模狗樣,但老玩家都知道他們是——
惡人從良。
十二個罪惡值爆表的玩家,曾一度引起大規模的懸賞追殺,偏生惡人又看不慣惡人,互相捅刀子捅到每天都在躺屍,于是他們立下了一個君子約定——
從此以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是你若砍我,我必砍你,我方只能承諾不率先舉起屠刀。
西西裏特著名僞君子集團“庸俗紳士”,今天也艱難地行走在從良的路上。橘子汽水和加百列為什麽總是跟禍水不對付?就是因為以前沒少幹架。
黑鑽和賞金同盟,一個喜歡炫富一個喜歡裝逼,禍水覺得自己不上去砍兩刀都對不起自己那響當當的“惡人”名號。
庸俗紳士們對甜酒販賣的印象倒是不錯,因為他看起來還挺壞的。
被投出去了多可惜啊。
當然要留下來看看他到底在搞什麽鬼。
而此時此刻的陳添到底在幹什麽呢?他又回到了自己的馬車裏,裝作收拾貨物的樣子,偷偷摸摸召喚出了胖頭,讓它出去偷東西。
陳添躲在幕後,精準操控,神不知鬼不覺就把玩家腰上挂着的吊墜、什麽帽子上的裝飾都給偷走。
那廂,第一次公投結束,一個恰好符合小偷行動路線的無辜玩家被票出局。
游戲沒結束,意味着投票結果不正确,但大家也沒想過這麽快就能抓住小偷,試錯罷了。森林集會繼續進行,有黑殺的鞋墊在前,大家都覺得被偷什麽都不羞恥了,一個個特別敞亮、特別期待地等着小偷來偷。
“偷我錢袋吧,到時候雙倍利潤!”
“求求小偷偷我的法袍,我的法袍耐久度快沒了,孩子想換件新衣服了求求了!”
“快來康康我的戒指,女朋友想要個情侶款謝謝。”
大家一邊逛集市,一邊交頭接耳。可憐一個快樂小偷,原本該是個潇灑大盜,此刻在他們眼裏,竟成了一個召喚獸。
“小偷啊,現身吧!将這把銀斧子帶走,再送我兩把金的!”這就屬于得寸進尺型了。
整個綠野,快樂不斷。
可pink lady很快就發現,報上來的坐标和時間不對了。竟然有兩個玩家在同一時間、完全不同的地方被偷,難道小偷不只有一個?
同夥?
游戲策劃安排的內鬼嗎?
“我們不是,我們沒有。”策劃們瘋狂搖頭。
蒼天可鑒,這個游戲真的只有一個小偷,他們真的只是想給陣營玩法試個水而已。可誰能想到有人會主動去做小偷的幫兇呢?
其實陳添做幫兇的目的很簡單,就是阻止別人在他之前找到小偷。Pink lady和橘子汽水等人都很聰明,pink lady的解題思路也很正确,想必很快就會有所察覺,而只要他們一察覺,小偷的身份暴露就是遲早的問題。
可甜酒販賣能答應嗎!
必須不能!
他剛才跟殷綏說,要是柴可夫雞蛋在這裏就好了,但他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要是柴可夫雞蛋不在這裏,那就更好了!
除了柴可夫雞蛋,沒有人能比他更快找到真正的小偷。他邏輯推理能力或許不比別人出衆多少,智商也不見得多高,但他腦子轉得特別快啊,不管你正道、歪道,靈光那麽一閃——
诶嘿。
我覺得,小偷是玩家,但不一定是玩家。
《遙遠傳說》裏所有的玩家都默認為人類冒險者,這是游戲的基礎設定,所以大家就會形成一個思維慣性,即玩家一定是人類。可也有這種特殊情況在,譬如玩家完成了特殊任務,就可以轉化為異種族。
在這種情況下,這個人既是玩家又不是玩家,那可不就是小偷的最佳人選?
剛才聚集在精靈王子身邊的除了一堆玩家還有誰?精靈啊!
陳添深谙策劃的套路,他們就喜歡挑戰玩家的固定思維,走偏門出題。陳添順着這個思路一想,解題方法手到擒來。
他再這麽仔細一找,小偷,就是你了。
精靈“赫舍爾”,他并不是精靈王子的随從之一,而是一開始就混跡在自由貿易市場的普通精靈。但這個人出現在很多東西被偷的場合,又因為他是個精靈,所以無人在意他。
所有人都以為小偷是個玩家,怎麽會懷疑高貴的精靈呢?
此時此刻,精靈赫舍爾還在給玩家賜福。玩家可以用一定的錢財或物品換取精靈族的賜福,以獲得各類的增益buff,譬如短時間內提升幸運值的,又譬如給武器附魔。
只見他擡起手,虛放在玩家的頭頂,面容虔誠,自帶聖光,聲音空靈又幹淨,“願自然女神庇佑你。”
聖光自他的掌心灑下,沒入玩家的頭頂。玩家仿佛被洗禮了,露出陶醉的表情,随即打開系統面板一看,喜上眉梢。
“多謝精靈閣下。”玩家開開心心地走了,一邊走還一邊說:“幸運值果然提升了,讓小偷偷我什麽好呢?嘻嘻,我覺得這個不錯……”
不,你回頭,小偷剛給你賜過福。
陳添都不忍心想象這位玩家知道真相後會露出什麽表情,他走到赫舍爾面前,雙手合十,“敢問閣下傳的是哪個道?是盜亦有道的道嗎?”
赫舍爾裝作NPC的樣子,好像對這段話毫無反應。陳添便換了個大家都喜歡的方式,悄悄湊過去,壓低聲音,兩根手指放在一起搓了搓,“朋友,賺大錢嗎?”
“咳。”赫舍爾聖潔的表情終于出現一絲裂縫,也悄悄壓低聲音說:“甜酒販賣,我知道你,你的大錢有多大?”
陳添給他比劃了一個圓,“你看,就這麽大。”
“哦,自然女神在上。”赫舍爾頓時聖光普照,眼角的淚痣仿佛神的淚珠,那都是發着光的,“你的信徒感受到了魔鬼的召喚。”
陳添:“別屁話,幹不幹?”
赫舍爾:“幹。”
可就在這時,pink lady等人也察覺到了關鍵,仔細一排查,就将目光投向了精靈族。而綠野有那麽多雙眼睛都盯着陳添,他跟赫舍爾一碰頭,就有人把消息傳到了pink lady等人的耳中。
“肯定是他!”橘子汽水的眼睛都亮了,轉頭就要去找陳添,可他忘了,在場的還有一個silver。
Silver的刀已經出鞘,他抓橘子汽水一個魔法師,就跟抓一個小雞仔那麽容易。更讓橘子汽水郁悶的是,加百列竟然倒戈了。
“加百列!你個叛徒!你不是紅方的麽!”橘子汽水義憤填膺。
“哦。”加百列挑眉,“我是silver戰鬥粉,他打人,我就打call。如果打的是你,我打雙份。”
橘子汽水氣絕身亡。
可現場除了橘子汽水,pink lady、月桂船長等人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被偷了鞋墊的黑殺。衆人只見眼前一花,黑殺便影遁而去。
這一招屢試不爽,幾乎沒人能在黑殺開影遁的時候第一時間攔住他,然而這次,“叮”的一聲,仿佛刀尖刺中了鎖鏈。
黑殺的身影在半空中現身,緋色的鎖鏈纏繞在他身上。而鎖鏈的源頭握在silver手裏,只見他用力一拉,黑殺便又被拽了回來。
玩家們的眼睛倏然一亮,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們的身影,預感自己即将見證一場大戰。
大戰,幾乎都是連鎖反應,牽一發而動全身。
大家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有陣營在身,陳添是綠方,如果被他贏了,那紅藍雙方鐵定撈不到太大的好處,于是大家自動站隊,混戰開始。
抓捕卡、刺殺卡,這種特殊的游戲道具被第一時間派上用場。現在綠方有優勢,紅藍原本可以聯手,但他們的卡牌都不能第一時間把綠方剔除出局,卻能對彼此造成絕殺。
誤傷,在所難免。
始作俑者陳添剛跟赫舍爾商量完賺錢大計,回頭一看,嚯,怎麽又打起來了?
“不要打了!你們不要打了!”他爬上馬車車頂,用擴音魔法大喊,“不——要——打——了——”
所有人:艹,耳朵聾了。
再回頭一看,是你啊,甜酒販賣。可我們不就是因為你才打起來的嗎?你在這兒喊什麽不要打呢?
集火,幹他!
“嗳!”陳添被攻擊攆得直接從馬車頂上跳下來,好險才用【移形換位】逃出生天,随即就往silver背後一躲,“救我!”
Silver無奈回頭:“不是說好了你保護我?”
陳添擺出一副小媳婦樣,“哎呀,不要在意這種事情。話說你有辦法讓他們安靜下來嗎?我有事要說呢,很重要的事。”
殷綏本想趁機問他要個好處,可情勢緊張,來不及了,只好直接出手。
只見他拿起匕首劃破掌心,鮮血滴落土地的同時,魔咒生效。這是大招,絕對的大招,接二連三的暗金魔法陣如同一個個齒輪,在地表浮現,并以極快的速度向四周鋪陳。
鋪陳開來的剎那,藤蔓從法陣中心蹿出,牢牢纏繞住玩家的腳踝、手腕,并于無聲間,開滿了紅色的野薔薇。
群體禁锢技能,薔薇之吻。
這群體範圍,自然不可能覆蓋整個綠野,可殷綏和陳添的周圍,亂戰的核心區域,已在掌控之中。
接二連三的驚呼聲中,殷綏回頭,輕描淡寫地問陳添:“你要說什麽?”
賞金獵人,果然還是最耍帥的職業啊。
陳添羨慕但并不嫉妒,嘴角一勾,這就要給殷綏也表演一番來自召喚師的耍帥。他打個響指,撲棱蛾子和酒樓貝貝便接連跳了出來,一個用在自己的光吸引所有人注意,一個顫顫巍巍地爬上了黑鑽的黃金馬車,占據了制高點。
甜酒販賣和他的骷髅貝貝,又開始唱雙簧。
只見陳添張口,骷髅貝貝也張口。一具骷髅對着一群玩家在馬車頂上侃侃而談,也堪稱奇景。
“大家先別打了,都聽我說。甜酒販賣的臨時小賣鋪現在開始營業啦,主營業務:快樂小偷的雙倍返還。現在排隊,即可享受小偷的一次偷竊服務,只需付出手續費一金幣。”
骷髅貝貝,像個傳銷大師,像所有人張開了它的雙臂。
“只要一金幣,你就能獲得雙倍返還!”
“一次不夠那就兩次!”
“上不封頂!”
“時間一到,小偷主動伏法,絕對的返還保證。我甜酒販賣,以路易十四的名義向各位保證,絕不讓任何人的投資打水漂。”
“心動不如行動!”
“你還在等什麽?”
所有人都震驚了,張着嘴巴,瞳孔地震。
策劃們更是捂着心口,兩眼一黑——救命。他們幾乎已經能預見玩家們排隊等着被偷,反複被偷,瘋狂薅系統羊毛的情景了。
只要他們誰都不主動抓捕小偷,系統就永遠不會判定游戲結束。而現在距離游戲結束還有多久呢?
衆人看向牆上的鐘,感到了一絲由衷的絕望。
作者有話要說: 甜甜: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