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地上,被砍爛的東西仿佛死去,一動不動。
“這是什麽東西?”司青硯問。
“執念惡意混合出來的東西,垃圾。”男人冷冷看向一旁摔在地上裂開的神龛,神龛當中的神像已然不見。
司青硯再看向腳下被他砍爛的那些如同木頭一樣的東西時,心中驀的有了個奇怪的猜想,這東西是神像?
那神像活過來了?
“還沒死。”男人冷清的聲音再起。
漂浮在空中的他低頭看向還跪在地上的司青硯,司青硯臉上身上沾染了不少血,特別是他的臉,紅色的血液在他白皙的皮膚上觸目驚心。
更讓人矚目的,是他臉上不變的笑容。
“呼……”黑暗中,有什麽聲音傳來。
司青硯看去,發出聲音的人是左浩明。
左浩明僅剩下的那只眼睛瞪大,染了血的眼珠直直地瞪着司青硯,眼中都是不可思議和還來不及消化的恐懼。
他和其他兩個人聽見這邊有聲音順着聲音找了過來,他們沒有貿然靠近,本是準備遠遠看看。結果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從樓梯上拉了下來。
等他反應過來時,另外兩人已經死了,而他,一只手斷裂一只眼睛被刺瞎。
他幾乎是立刻就明白過來,面前的黑影遠比之前的兩只厲鬼厲害得多,但他明白過來時已經晚了。
他以為他必死無疑,然後他看見了司青硯……
他早就知道司青硯腦子不正常,但他沒想到司青硯能瘋到這程度,更加讓他沒想到的是,司青硯居然有一只紅衣的契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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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是副本當中最厲害的那一類厲鬼,他們通常已經擁有理智,雖然大部分時間依然被殺意和憤怒控制,但擁有理智的他們根本不是人類能對付得了的。
甚至就算擁有數十只普通契約鬼,在紅衣面前也只不過是螳螂擋車。
司青硯起身,想要過去。
他才站起來就是一陣暈眩,他低頭看去,他腹部的位置正不停地往外溢血。
司青硯好看的眉微微蹙起,他白淨的手掌在血口處蹭蹭,他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洗幹淨,衣服也是幹淨的……
司青硯來到左浩明面前,微微歪着頭俯視靠着牆壁而坐的他,“你要死了嗎?”
左浩明意識已經模糊,他傷得很重,失血過多,聽見這話,臉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幫、幫我止血……”
他覺得,他還可以再掙紮一下。
司青硯左手彎起,砍柴刀刀刃朝上在手肘處拉過,擦去刀上的血。
把刀別在背後,他轉身去找能幫忙止血的東西。
他一回頭,眼前就再是一陣暈眩,大量的失血讓他恍惚。
司青硯再摸摸自己流血的地方,他輕輕拍拍,就好像在說乖,他不想讓它再繼續流血,那讓他頭暈。
他一頭暈,腦子就不轉。
注意力一直在地上那些木頭上的男人見狀,臉色怪異,他視線追随着留下一地血腳印的司青硯向着大廳而去。
出了書房,司青硯轉動腦袋,試圖在大廳當中尋找到能用來止血的東西。
他腦袋暈乎乎,他不敢用力轉頭,所以他整個人都跟着轉動。
看着司青硯如同企鵝般笨拙的動作,漂浮在空中的男人不想搭理,視線卻不受控制地看了過去,落在司青硯腹部的傷口上。
他上前,“不想死就別動。”
說話間,他伸出透明修長的手,覆蓋在司青硯受傷的腹部。
有什麽紅色的如同細線一般的東西鑽進傷口,迅速縫合司青硯腹部被貫穿的傷口。
司青硯看看,乖乖一動不動。
傷口縫合完,男人一擡頭,就對上司青硯一動不動張大一雙好看的眼直直看着他的模樣。
看見司青硯那張近在咫尺的臉,男人頓了頓,拉開距離。
“好了。”
司青硯低頭,摸摸自己被縫合起來的傷口,他努力讓自己腦子轉動,“你死之前是醫生?”
男人不理會,繼續戒備地看向書房。
那東西雖然被司青硯弄得沒了身體,但它并沒死去。
他試圖去感知,如果那東西成型,那所有人都得死在這副本裏,包括司青硯。
但之前的傷讓他能力大幅下降,即使百年的沉睡依然沒有改變,他竟然找不到那東西具體所在。
他眉頭皺起。
“那是裁縫?”
男人一噎。
“手藝挺好。”司青硯一臉認真地表示肯定。
男人試圖說點什麽,司青硯卻已經走向沙發,從上面拿了沙發布。
書房中,左浩明已經處于半昏迷狀态,察覺面前多了個人影,他只眼皮顫了顫。
司青硯跪在地上,看看左浩明再看看自己手裏的沙發布,有些為難。
左浩明左眼已經徹底破掉,必須弄出來,不然傷口肯定會感染。他右手手臂也整個斷掉,傷口參差不齊,處理起來相當麻煩。
想想,司青硯把沙發布撕成條狀,先幫左浩明把手臂緊緊包紮起來。
做完這些,司青硯把左浩明平放在地上,拿了刀繼續處理左浩明的眼睛。
幾分鐘後,司青硯起身,看向屋裏另外三具屍體。
麗姨和鐘和光屍體上都有明顯的貫穿傷,明顯是剛剛那個黑色人影弄的,夏真卻不是。
夏真身上沒有一處皮膚是完整的,骨頭也錯位的厲害,她兩只眼睛瞪大到極限,眼中滿是絕望和恐懼以及頭發。無數頭發從她的眼球中穿了出來。
司青硯繞過她,走向被摔爛的神龛。
神龛中的佛像已經不見蹤影,只剩下個盒子,司青硯用腳踢了踢,木板散落一地。
司青硯想起之前左浩明說過的話,這神像很靈驗。
寂靜中,一股若有若無的注視感猛然傳來。
司青硯立刻朝着視線傳來的方向看去,夏真血肉模糊的跪坐在地上。
司青硯遲疑一瞬,向她走去。
來到夏真面前,司青硯靜靜地看向那雙充血的眼。
黑暗中,那雙眼中的恐懼和絕望被無限放大,令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司青硯一動不動,靜靜注視着那雙眼睛。
一秒,兩秒,三秒……
那雙本該已經死去的眼突然轉動,其中一只眼球像是活了過來似的猛然瞪向司青硯,眼中滿是惡毒和殺意。
那一幕極其瘆人,死去屍體的眼睛自己動了起來,眼睛上還滿是頭發和血。
同樣注意着夏真屍體的男人幾乎是立刻就反應過來,他手擡起,然而不等他做什麽,司青硯已經一刀背下去。
夏真整個腦袋都被敲得歪向一旁,那只突然就動起來的眼睛更是被打得內凹,流出濃濃的紅色液體。
半迷糊狀态的司青硯舉着刀,靜靜等待。
他知道這個,哪動打哪,叫作打地鼠。
司青硯聚精會神,那東西卻再沒出現。
司青硯失望,收起高高舉起的刀。
“左、左浩明?”一道帶着試探和緊張的女聲突兀的在黑暗中響起,聲音是從樓梯口傳來。
司青硯離開書房來到大廳,一個女人正站在樓梯拐角處。
“司青硯?”許晴瓊認出司青硯标志性的白發,她趕緊向着樓下而來。
“左浩明呢?”下了樓,許晴瓊問。
司青硯指指書房,動作間,司青硯發現那男人已經回了符文當中。
許晴瓊立刻向着書房而去。
來到書房門口,看見書房中受傷的左浩明和死掉的夏真、麗姨、鐘和光,她倒吸一口冷氣,“怎麽會這樣?他們,左浩明他……”
“還活着。”
許晴瓊松了口氣,但緊鎖的眉頭卻并未解開。
“那神像活過來了。”
“什麽?”許晴瓊驚呼。
司青硯指了指一旁的神龛盒子,又指了指地上的那些木頭,被他砍得稀爛的那些木頭正不停往外溢血,就好像被他砍爛的不是木頭而是一個人。
許晴瓊這時才注意到自己腳邊都堆放着些什麽,她吓得倒退兩步。
樓梯口處又是一陣微不可聞的腳步聲,她立刻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樓梯口處,三道人影小心地向着樓下走來。
為首的是熊華,溫文光和另一個新人跟在他後面。
看見司青硯和許晴瓊,熊華下樓後到書房門口看了看,面無表情。
“麗姨!”溫文光看見倒在地上的麗姨,驚呼出聲,麗姨一直很照顧他。
他本能想要進去,但跨出一步後又立刻把腳收回,屋裏幾具屍體全部睜大了眼,他們的表情全停留在了臨死那一刻,驚訝,驚恐,痛苦,也絕望。
另一個新人只看一眼就移開視線,他捂住口鼻,臉色慘白。
“怎麽回事?”熊華問。
司青硯并未隐瞞,把剛剛的情況說了遍。
聽說神像活了過來,熊華三人臉色都極其難看。
最開始這副本裏就只有一只鬼,他們尚且對付不了,現在倒好,一只變成三只。
“還有多久天亮?”熊華問。
“四十多分鐘。”許晴瓊看了眼時間。
熊華是現在左浩明身上掃了眼,轉身向着大廳走去,“把他搬出來。”
許晴瓊看看完全沒準備幫忙的熊華,臉色不太好。
熊華自從發現他們一群人裏他最厲害後,就再也沒把他們放在眼裏,說話也帶着幾分命令的氣勢。
熊華讓他們把左浩明搬出去,也并不是因為擔心左浩明,純粹是因為左浩明是一群人裏除了熊華自己唯一一個能召喚出契約鬼,是唯一一個有點用的。
許晴瓊和司青硯兩人合力把左浩明從書房中搬了出去,放在了客廳中央的沙發上。
熊華已經在沙發上坐下。
“現在怎麽辦?”溫文光問,他聲音中帶着明顯的顫抖和崩潰。
他們原本十五個人,現在已經只剩六個,連原本的一半都不到。
這才第二夜,照這麽下去,他們甚至活不過明晚就會全部死在這別墅裏!
他們只要熬過剩下的四十多分鐘倒是還有一個白天,可到現在為止他們什麽線索都還沒掌握,他們幾乎把整個別墅都翻了個底朝天,可依然沒找到那附靈物。
“你脖子上的東西是擺設嗎,不會自己想嗎?怎麽,你還等着我把所有事情都解決了帶你出去?”熊華臭着臉看過去,他心情本就不好。
溫文光一張臉迅速脹紅。
許晴瓊開口,“整個別墅能找的地方我們全部都找過了,除非那東西不在別墅裏,不然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麽會找不到。”
無人說話,黑暗中一片沉默。
黑暗籠罩着衆人,一同籠罩着衆人的還有那份驅之不散的恐懼和血腥味。
“錢淮山他們呢?”熊華問。
和那女鬼最親近的是錢淮山一家人,殺死她的也是錢淮山一家人,她最恨最想殺的也是錢淮山一家人,錢淮山他們肯定還知道些什麽。
許晴瓊搖頭,“不知道。”
“為什麽不看好他們?”熊華質問。
許晴瓊一噎,他們并沒有義務保護錢淮山一家人,更何況當時那情況也不是他們想保護就能保護得了的。
“他們如果死了還怎麽找?”熊華道,“天亮之後必須把他們找到問清楚,如果今天白天再找不到附靈物……”
他沒說完,但屋裏的衆人卻都心知肚明,如果明天白天再找不到,那明天夜裏他們就只有死路一條。
無人再說話,黑暗再次回複死寂。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衆人神經高度緊繃,等待着戒備着。
天亮的那瞬間,看見窗外逐漸亮起的那縷光,客廳中所有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氣。
許晴瓊跌坐在沙發上,渾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
溫文光和另外一個新人亦是如此,之前天黑還不明顯,天亮之後他們身上的狼狽就盡顯,他們身上是大大小小十好幾處傷口。
除了左浩明,所有人裏最駭人的當屬司青硯。
司青硯腹部的傷口觸目驚心,血液順着他的傷口往下流淌,染紅了他半邊身體。
司青硯摸摸自己的額頭,他又開始暈乎乎,這一次不只是暈,他腹部的傷口處也不停的傳來劇痛。
躺在沙發上,司青硯忍不住在心中問道:“我是不是快死了啊?”
他太暈,他已經無法思考。
男人睜眼看去,迷迷糊糊的司青硯臉上并不見死亡臨近的恐懼,只是淡淡茫然以及乖巧。
男人心口驀地有種奇怪的感覺,他想起之前司青硯說過死了要住他隔壁的話。
“死不了。”
他不允許。
“那沒事了。”司青硯仿佛感覺不到痛,瞬間回血,從沙發上起身。
看着司青硯很快搖搖晃晃的身體扶額。
男人啞然,司青硯是笨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