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紅衣女鬼發出野獸般的低吼。
司青硯跨前一步,挂在屋頂的紅衣女鬼立刻退後一步。
司青硯再向前,女鬼立刻再退一步。
她的頭發炸開得愈發厲害,整個就像只刺猬。
看見這一幕,縮在書房角落的錢淮山三人忘了恐懼,神情變得極其怪異。
司青硯一頭白發,本就異于常人,這再加上他那張漂亮至極的臉,他的存在和這副本格格不入卻又莫名和諧。
此刻看着那女鬼被司青硯逼得一步步後退,那種違和卻又莫名和諧的怪異感就更加濃郁。
有那麽瞬間,三人甚至都懷疑司青硯是不是人?這個想法一冒出,三人額頭立刻是一層冷汗。
“難道你就不想見到她?”司青硯停下腳步。
紅衣女鬼龇牙,如同被逼至絕境的野獸。
“她會永遠被關在那裏面,永世不得超生。”司青硯道。
錢淮山眉頭皺起,許春姝不是已經被他們從棺材裏面放出來?什麽叫作會被永遠關在裏面?
錢淮山想起那張被抓爛的臉,背脊一陣發寒。
他驀的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有什麽冰冷的東西正慢慢附上他的脖子。
錢淮山身體戰栗,他抱緊懷中的神像。
冷汗從他額頭一點點滑落,滑過他的臉頰,滑至他的下巴,在順着他的喉嚨一路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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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屏住呼吸,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脖子上,除了汗水,還有什麽冰冷的東西正在他脖子上滑動。
那東西冰涼絲滑,還帶着濃濃的血腥味。
錢淮山身體顫抖得愈發厲害,他看向旁邊的夏真和錢書龍,夏真和錢書龍注意力都在門外的司青硯身上。
司青硯還在試圖「勸說」那女鬼。
錢淮山喉結再次滑動,吞咽的聲音震耳欲聾,他渾身上下都在叫嚣着逃跑。
“夏……”
錢淮山試圖提醒,話到嘴邊又咽回。
如果告訴夏真,他們誰都跑不掉。
夏真看向錢淮山,看見錢淮山額頭滿是冷汗的模樣,本能轉頭朝着他們後方看去。
幾乎是夏真轉頭的瞬間,錢淮山猛地扔掉神像抱起錢書龍向着書房外沖去。
他速度極快,幾乎是瞬間就沖出門。
夏真看見懸挂在頭頂的女人,看見那女人頭發下被抓得稀爛抓得血肉模糊的臉,“啊!”
夏真吓得趕緊跟着跑,然而她才起身,就被不知何時纏繞在她身上的那些頭發拽得後退。
夏真幾乎是立刻就明白過來。
錢淮山早就發現了,他要把她留下來送死!
“不是我殺的你,是錢淮山,是錢淮山!”夏真瘋了似的去扯身上的頭發。
那些濕漉漉的粘稠而充滿血腥味的頭發,如同數以萬計的針,全部一點一點地刺進她的皮肉。
頭發之中,一張被抓爛的臉逐漸靠近。
冰冷得毫無溫度的手附上夏真的脖子,它們順着夏真的脖子往上滑動,所過之處皮開肉綻,鮮血橫流。
夏真尖叫掙紮躲避,恐懼讓她一顆心仿佛被抓緊,根本無法跳動,“不是我……”
錢淮山已經跑出書房,聽見叫聲,看見被纏住的夏真,他瞳孔緊縮。
“爸爸……”錢書龍早就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黑暗中,女鬼緩緩擡起頭,直直瞪向錢淮山。
錢淮山吓得立刻倒退,“你別聽她胡說,是她勾引我的……是她說你在外面有人,所以我才生氣的,你要殺你就殺她好了,都是她出的主意……”
“你胡說!”夏真尖叫。
“我胡說什麽了?難道不是你逼我離婚的,難道不是你說她外面有人的?”錢淮山低吼。
現在想想,如果不是夏真勾引他,如果不是夏真以懷了他的兒子為借口逼他離婚,如果不是夏真慫恿,他根本不會去殺許春姝。
錢淮山只覺腦子裏嗡嗡作響,“她還殺了錢曉晗……”
夏真看不慣錢曉晗,因為錢曉晗和許春姝長得像,所以她三天兩頭打罵不說,還經常把錢曉晗關在屋裏不許她出來。
“明明是你說你會和她離婚我才和你在一起的!”夏真吼叫,劇烈的疼痛伴随着粘稠冰冷的觸感襲來,讓她幾乎喪失理智,“錢淮山你個王八蛋,救我……啊……”
“媽媽……”錢書龍看着夏真身上那一身血,被吓得僵住。
錢淮山捂住錢書龍的嘴,“她不是你媽!”
錢淮山不看夏真,頭也不回地跑開。
大廳中空空蕩蕩,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錢淮山本能朝着門外看去,司青硯追着一道紅色的人影跑得飛快。
錢淮山嘴角狠狠一抽,他無視身後的慘叫、哭聲和詛咒,也向着別墅外跑去。
他沒有跟上司青硯,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跑,他要躲的遠遠的。
只要撐過天亮,只要天亮……
看着錢淮山頭也不回地跑遠,夏真越發驚恐地尖叫掙紮,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她渾身上下每一處地方都已經被頭發貫穿,大量的傷口讓她體內的血液不停的往外流淌,恐懼疼痛劇烈。
“呃……”夏真試圖呼救,她嘴巴張開,才發現自己喉嚨裏已經滿是頭發,她根本發不出聲音。
那些頭發順着她的喉嚨血管湧進她的腦袋,填充滿她整個腦腔。
感覺着生命一點點流失,感覺着死亡一點點臨近,夏真早就已經充血的眼中愈發怨恨恐懼,“錢……淮……”
她充血的眼透過厚重的頭發,看見一旁地上被所有頭發避開的那尊神像。
黑暗中,神像的眼睛仿佛正直直看着她。
“救……殺……殺了……”
她已經無法思考,她腦海中只剩下憤怒和恐懼,兩者摻雜,無比強烈。
“回去。”符文中,男人冷清的聲音突兀響起。
“什麽?”司青硯愣了下,這還是第一次,符文裏的男人主動找他說話。
“回去,馬上!”
司青硯看了眼前方已經跑進樹林的紅衣女鬼,不作猶豫,立刻轉身向着別墅跑去。
“如果你不想死……”看着快速穿梭在山林間的司青硯,男人都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咽回,眼神變得怪異。
司青硯就不怕他會害死他?
司青硯速度很快,崎岖的山路并沒阻礙他的腳步,兩分鐘不到的時間他就重新回到別墅。
細雨之下,夜色之中,整個別墅被黑暗籠罩,安靜至極。
那種安靜和之前不同,那種黑也變得不同,之前的安靜和黑暗只是單純的安靜和黑暗,但現在,安靜和黑暗中卻仿佛摻雜了什麽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司青硯推開鐵門,在酸掉牙的「吱呀」聲響中,緩緩走回院子中。
“書房,不能讓他成型。”
司青硯看不見符文中男人臉上的表情,但光是聽語氣,就能想象到男人皺着眉頭的模樣。
司青硯緩緩向着大廳走去,随着他一點點靠近,他身體顫抖得越發厲害,就仿佛他正一步步步向死亡。
“什麽東西……”司青硯被書房中情況吸引。
書房中,一團黑色的像是人的東西正背門而站。
那人面前,已經完全看不出人形的夏真跪坐在地。
夏真旁邊,鐘和光和麗姨兩人瞪大充血的眼,眼中都是恐懼和絕望,鮮血順着他們的屍體流淌,在地上開出大朵大朵血紅的花。
左浩明的契約鬼鄭蘇毅被那東西撕碎,滿地都是。
左浩明左眼變成了血窟窿,右手自肩膀處斷裂,傷口處流淌下來的血液染紅他半邊身體。
司青硯腳步停下。
他如置冰窖,身上是一陣陣雞皮疙瘩和由心而來的戰栗,他渾身上下都在顫抖着叫嚣着要逃走,那種感覺叫作恐懼,他知道,但他第一次如此強烈的恐懼着。
司青硯試圖握緊手裏的刀,他手指微擡,下一刻,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就快速地向着後方飛去狠狠撞在大門上。
什麽東西貫穿他的腹部,刺穿他身後的大門和牆壁。
司青硯瞳孔猛然放大,緊接着再次緊縮。
他面前的黑暗中,一道怪異的人影浮現。
夏真的聲音從它口中吐出,扭曲而怪異,“殺……唔……咕……”
它就像是個正在學話的嬰孩,喉間發出無數意義不明的聲音,只一兩個字能聽懂意思。
黑影幻化出鐮刀,高高舉起,猛然落下。
眼見司青硯必死無疑,一道紅色的身影出現,鮮紅如血的眼在黑暗中觸目驚心,“滾!”
冰冷刺骨猶如有實體的陰氣在黑暗中猛然炸開,黑影被震退。
它才退出一步,身體就停下。
幾乎是紅色身影出現的同時,司青硯一把抓住刺穿他腹部的東西,手上用力,直接把人拉了回來。
他手中的砍柴刀揮動,像是劈砍在了什麽木頭上,一聲清脆的咔嚓聲響後,黑影整個從脖子被削斷成兩段。
黑暗中,司青硯借着對方倒地的慣性撲了上去,手中的刀一刀刀砍在對方身上。
有什麽東西随着他的刀子濺起,粘稠而腐爛腥臭,它們濺在司青硯身上臉上。
一刀一刀,直到把對方砍得再不可能站起來,司青硯才停下。
跪在粘稠的液體中,司青硯低頭看着身下的「人」,笑容真摯而溫柔,“你願意跟我回家嗎?我家可大了。”
無人回應,黑暗中一片死寂。
司青硯微微歪頭,無辜而委屈,為什麽每個人都要拒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