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對峙(1) 那個日子終于到了!
天剛蒙蒙亮, 順着宮牆望去卻是灰藍色的一片,看不見陽光的蹤影。大團墨色的雲彩擠擠挨挨,将整個天幕填滿, 像是能将地上的東西都一并吞沒一般。空氣裏彌漫着陰冷而潮濕的味道, 似乎轉眼間就要大雨傾盆。
今日是早朝日。
鄧其賢作為三朝老臣, 輔佐了梁勳和葉世彰兩位皇帝,在他眼裏現在的這個小皇帝雖然年幼,卻也算是成熟穩重, 大概是因為小小年紀便扛起了大陳的江山,導致他總是顯出與年齡不相稱的老成來。
可這些年來,蔡鵬作為大将軍幾乎一人獨攬了所有大權,無論軍機還是內務,幾乎都被他一人掌握在了手裏。
小皇帝元寧之前倚仗內閣學士尹舒, 可不料尹舒因殺害嚴煜一事被秘密“處死”, 自那以後元寧在朝中更是孤掌難鳴。現如今放眼大陳朝廷,已經完全是姓蔡的天下了。
坐在那大殿龍椅上的人,變成了一具不折不扣的傀儡。
但朝中的明眼人都知道,蔡鵬掌權下的大陳日漸衰微, 結黨營私空前嚴重,如果再這樣下去, 整個朝政傾頹就在旦夕之間。
朝中以鄧其賢為首的幾位老臣長期以來對蔡鵬心懷不滿,卻都敢怒不敢言,一方面想要推翻蔡鵬及其黨羽勢力,一方面又恐怕自己勢單力薄, 不是蔡黨對手, 所以接連已經有好幾位朝臣告老還鄉了。
經過朝中幾次三番的動亂,現唯有鄧其賢還如一只楔子般在朝中堅守, 這是因為前些日子有人偷偷遞到他府上一封未署名的信函,聲稱已經掌握蔡黨以權謀私,戕害百姓的證據。
自那以後,每過一段時間鄧其賢就會收到這樣一封來信,信上不斷揭發出蔡黨的種種罪行。
起初鄧其賢并不予理會,可是随着信函的增多,心中也不得不生出了幾分疑慮,後經手下秘密核實後發現,這裏面每一樁每一件都完全屬實,令人心驚。
于是鄧其賢便小心地把這些都收集起來,只待有朝一日能夠一紙上書,将蔡鵬的一切罪行都昭告于天下。
他一直在等,等一個最好的時機。
終于,前幾日鄧其賢又收到了一封信函,而這封信函上的事情讓他不寒而栗,字字句句揭露的是一件他之前從未敢想象的事情。
只要此事曝光,畢竟震動朝野。
并且那封信的末尾還表示,蔡鵬及其黨羽近日來在加緊密謀篡位一事。蔡黨有人透露,本月十五的上朝日,蔡鵬會以小皇帝年幼難堪大任為由,逼迫元寧退位,将大陳的江山徹底拱手讓給蔡家。
如此這般,蔡鵬當權後,勢必會讓眼下已經岌岌可危的朝局變得更加混亂,到時整個大陳都将更加衰頹,邊疆不保,勢必導致外敵入侵,國将不國。
看來,鄧其賢要等的那個日子終于到了。
迎着一陣沉悶的晨鼓聲,鄧其賢一步一步地走上了光潔如新的白玉石階,每一步都走得前所未有的堅實。
今日一舉,哪怕他這一把老骨頭将粉身碎骨,血染朝堂,為了大陳,他也在所不惜。
也許是聽到了什麽風聲,今日群臣都不約而同地早早站在了大殿之上,無人缺席,肅靜地列席站好,鴉雀無聲。
鄧其賢作為太師,在尹舒離開後便是文官之首,他走過衆人,站在了列席的最前面,而與他只隔一個身位的,就是如今大陳真正的掌權者,蔡鵬。
蔡鵬根本不把這個已到暮年的老頭子放在眼裏,見對方過來,正眼都沒有瞧上一下。
反正過了今日,這大陳的江山就要易主了,這些不歸于蔡黨的不識時務的廢物,遲早都要被一并掃出這宮門去。
周圍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默默颔首,仿佛在等待暴風雨的降臨。
元寧在壓抑的氣氛中走上大殿,落座于龍椅之上,臉上的表情陰沉,不知道在想什麽。
一番固定禮節過後,便聽元寧說道“諸位愛卿有何事要奏”。
四下死寂,蔡鵬便未等任何人說話,就大步走到了殿前,只離元寧的龍椅咫尺之遙。
“陛下,臣有事要奏。”蔡鵬稍稍躬身行禮,便直起了身來,“近年來我大陳境內南方有洪水頻發,又有外族不斷挑釁,我朝國勢日漸衰微,目睹此情此景,作為三朝老臣,特別是跟着先帝出生入死的至交,我不禁感到無比心痛。”
說着蔡鵬轉過身來面對着文武群臣,似是真情流露,言語卻極盡猖狂:“再看我巍巍大陳為何能淪落至此,國無寧日,民生凋敝!”
滿朝臣子無一人敢發一語,所有人都俯首帖耳,甚至不敢擡眼去看此時正在慷慨陳詞的蔡鵬。
而龍椅上的元寧已經将兩手都攥了起來,他何嘗聽不出來,蔡鵬現在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在質問于他,目的就是為了激怒這個手無寸鐵的小皇帝。
但元寧已經有所準備,緊要關頭,唯有按兵不動。
蔡鵬繼而轉身,兩眼直直盯着龍椅上的元寧,下一刻,他做出了一個令在場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舉動。
他一步一步地,踏上了通往龍椅寶座的玉階。
“大陳的先祖們啊,讓我們來看看如今百姓和群臣奉為皇上的這位,竟是一位不及弱冠,乳臭未幹的娃娃!”說着蔡鵬狂妄地大笑起來,“我們倚仗他,無異于将祖先交給我們的大好江山拱手獻給外族,讓大陳四分五裂!”
蔡鵬聲如洪鐘,響亮的聲音震得大殿四周嗡嗡作響。
這時他話音剛落,就有人走出了列席。
“下官同意蔡将軍所說,如此這樣下去,我們大陳必将四維不張,國事傾頹!”
“臣附議!”又有人跟着站了出來。
于是接連有好幾人站了出來,附和蔡鵬方才所述。
蔡鵬大手一揮,其他人話頭立馬止住:“所以我提議,挽救如今大陳朝局,唯有一舉!”
接下來他聲如洪鐘,咄咄逼人道:
“改朝換代,江山易主!”
蔡鵬說話間已經站在了元寧面前,俯視着面前渾身都在顫抖的少年,心知自己已經勝券在握,狂妄地大笑起來,小聲道:“小子,想和我鬥,你還太嫩了些!”
“慢着!”
一聲渾厚而蒼老的聲音穿過大殿,蘧然截斷了蔡鵬的話語。瞬間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說話的鄧其賢身上。
“陛下。”鄧其賢從袖籠裏掏出一本很厚的折子,“臣今日要鬥膽參劾一人!”
衆生嘩然。龍椅前的蔡鵬萬萬沒有料到他向來不放在眼裏的人能在這個時候跳出來。
元寧穩了穩情緒,擡手對鄧其賢點點頭道:“準奏。”
“臣要參之人,乃殿前大将軍,大陳三軍統帥,蔡鵬!”
一石激起千層浪,蔡鵬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個老賊,活夠了我可以提早送你上西天!”
誰知鄧其賢面不改色,一字一頓道:“臣有三宗罪要參!”
“這其一,是蔡鵬多年以來結黨營私,利用職權在朝中培植黨羽,甚至在各個地方都有自己的同謀,把持朝政,導致賣官鬻爵日漸猖獗!”
“其二,蔡鵬在朝中排除異己已經到了為所欲為之地,凡是與其不合,不願與其為伍者接遭到了其和其同黨的大力排擠,甚至戕害!”
“我這裏有一份名單,皆是這些年蔡鵬逼死的大小官員。為達自己獨攬大權的私欲,蔡鵬無所不用其極,喪盡天良!”
“住嘴!”蔡鵬怒斥:“口空無憑,你血口噴人!”
鄧其賢冷冷一笑,接着道:
“而這其三最為惡劣。”他略頓了一下,“我要揭露一件十三年前的舊事!”
“放肆!”蔡鵬已經忍無可忍,從玉階上沖了下來,直向鄧其賢而來,“你在大放什麽厥詞!”
而就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殿前突然沖出了一隊身着黑色豎褐手持短刀的護衛,将鄧其賢緊緊圍在了其中,不讓任何人靠近于他。
蔡鵬頓時皺起了眉頭,因為這些人他從未見過,絕不可能是他的人。
可這偌大的皇宮裏,所有的守衛都已歸順在蔡黨之下,怎會莫名闖入帶刀的侍衛而不受任何人阻攔呢?
蔡鵬難以置信地轉頭看向元寧。
少年天子神色肅穆,沒給他一個眼神,而是緩緩擡起手臂道:“煩請愛卿繼續。”
第91章 對峙(2)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手裏拿着的,是一塊王爺玉牌!
蔡鵬站在大殿之上, 聽着鄧其賢的話,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幾近于一盆發酵的菜汁。
他不知道今日為什麽會出這種差錯, 本以為勝券在握, 才會直接上演大殿逼宮, 未曾想半路殺出個鄧其賢這個老不死的。
等着兩條罪狀陳述完畢,底下的衆臣子都有些按捺不住,也不敢言語, 只敢東瞧瞧西看看,想知道其他人有什麽反應。
蔡鵬對着鄧其賢陰險一笑:“姓鄧的,你不會以為就你輕飄飄說這麽兩句,大家就會信你的了吧?”
“參我一本?”蔡鵬走到鄧其賢面前,眼神瞟過那些帶刀侍衛, “還找了些人一起了恐吓我?你不覺得自己太可笑了嗎?”說着狂笑起來, “來人啊!給我将這個惡語中傷朝廷重臣的狂妄之徒拉下去!”
可是他說完之後,殿上竟無任何動靜。
蔡鵬皺起眉頭,望着大殿門外,又提高了些音量:“來人啊!”
“你要找的可是他們啊?”元寧稍顯稚嫩的聲音從蔡鵬身後傳來。
之間元寧輕拍了一下手掌, 就見又有一隊身着豎褐的侍衛壓着另一些宮內禁軍模樣的人走了出來。
蔡鵬頓時面色一僵。
“蔡将軍,是在找他們嗎?”元寧的聲音不大不小, 很是平穩。
“……怎麽可能!!”
“這些人擾亂我殿前秩序,有意圖謀反之意,朕已經将他們捉拿了。”元寧說罷一揚手,“帶下去!”
“鄧愛卿, 請繼續方才所述。”
“臣遵旨。”鄧其賢躬身道, “這蔡某的第三宗罪,就是那十三年前的漠北之戰!”
這十幾年來, 漠北之戰在朝野上下諱莫如深,因為先帝的離奇消失,加上蔡黨的不斷打壓,便逐漸無人膽敢再提它半個字。
所以此時聽到鄧其賢将這四個字說出的時候,殿上無人心中不在驚異,不知那位觊觎皇位的蔡大将軍和十三年前的事情有何幹系。
“當年就是這位蔡大将軍,憑白構陷契波國師,也就是我大陳客卿秦文璟,才導致了那場本可以避免的,漠北之戰!”
“你胡說!你沒有證據!”蔡鵬叫嚣着,“憑什麽說我構陷他!”
“因為當年的秦文璟根本就沒有勾結契波人反叛大陳,甚至在秦文璟死前的最後一刻,他都在試圖挽回契波和大陳的關系!”
說着秦文璟默默地從懷中掏出了一樣東西,像是珍藏了很久,驟然暴露在衆人面前的時候,泛出了一股陳年的腐舊味道。
那赫然是一封寫在一塊布上的血書!
“這便是秦文璟在獄中用自己的囚衣寫下的!”鄧其賢聲音蒼老,卻帶着壓抑不住的怒意,“這是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寫的,字字血淚,蒼天可鑒,陛下,請您過目!”
于是鄧其賢旁邊的一位侍衛将那血書結果,呈給了元寧。
果然,那上面是一封勸谏書,秦文璟寫下這封信,試圖告訴契波國王不要同大陳開戰,尤其不要因為他失了兩國長久以來的和平。
“這是僞造的!僞造的!”蔡鵬怒吼着。
“我和秦文璟當年互為至交好友,我眼看他淪為階下囚,蒙受不白之冤而不得抗訴,心痛不已!”鄧其賢說着不禁老淚縱橫,“而當我想盡辦法想去大獄探望他時,都未曾得見他最後一面,只拿到了這個!”
“陛下可以親鑒其筆跡,此若是我僞造,我願自刎于此,死不足惜!”
蔡鵬盛怒之下就要沖開侍衛,直對鄧其賢而來。
元寧默然擡手,一隊人馬魚貫而出,将蔡鵬牢牢控制了起來。
鄧其賢面無懼色:“另外陛下,老臣對于此事還有人證!”
話音未落,就見兩位身披獸皮大氅,人高馬大的壯士走上了大殿。
那兩人與中原人士長相截然不同,五官明顯更為深邃。更高的那個臉上橫亘着一條很長的傷疤,看上去極是兇殘。
正是阿裏和比詹。
“蔡狗老兒!”阿裏進來也不拜見元寧,卻直指蔡鵬,“當年若是我族人得知秦老國師在京城受此等待遇,早都打到京城來了!緣何還會等到你們帶兵打到漠北!”
比詹接着道:“而且當時我族人毫無防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這才遭了滅族之災!若非如此,如若秦老國師有任何反叛之意,通風報信,我契波何至于此!”
這下殿上有諸多人終于忍不住了,插話道:“那當年為何會有人指認秦……秦國師呢?”
鄧其賢冷笑道:“蔡将軍,這個問題是不是要問你呢?為何會夥同他人,信口雌黃,誣告他人?是不是因為只有如此,你就可以一箭雙雕,不僅除掉比你德高望重的客卿秦文璟,而且還可以将先帝支到莫北去,你好一人獨攬大權啊?”
提到先帝,所有人剛打開的話頭又生生止住了,終于有人将這樁歷時十三年的舊案翻出來了。
“你閉嘴!”蔡鵬不斷嘶吼,“我讓你閉嘴!”
“蔡将軍,好啊,我可以閉嘴。”鄧其賢繼續質問,“那你是不是可以告訴大家,那場詭異的漠北之戰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
元寧也走下了玉階,站在蔡鵬身邊,他還不及蔡鵬的肩膀高,擡頭望着蔡鵬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朕問你,父皇的離奇失蹤,與你有何幹系?”
“呸!”蔡鵬重重的啐了一口,“那老東西被騙去漠北是他自己犯蠢,與我何幹!你們少拿已經化成灰的人吓唬我!老子不吃那套!葉元寧,要不是我的輔佐,你怎麽可能在那個位置上坐穩!現在的你居然恩将仇報!”
“這些年來,所有人都看在眼裏,朕不過是你的一具傀儡罷了。”元寧冷冷道,“而你現在看朕慢慢長大,可以獨當一面了,又看你那不争氣的兒子整日裏花天酒地,不成氣候,所以你才坐不住想要把這江山想要據為己有了,無非就是給你們蔡家留個念想,好讓你百年之後,不讓你蔡家斷了香火!怎麽樣,朕沒說錯吧?”
蔡鵬仰天長嘯:“我竟然小看了你!葉元寧,你居然什麽都知道!但是太晚了,現在這朝中已經全都是我的人了,你只有你自己,小可憐兒!”
“是嗎?我看未必啊!”有個清亮的聲音從殿外傳來,緊接着就見尹舒一席大紅長衫,額前束着一根黑色的發帶,搖着折扇緩緩走上前來,“陛下怎麽可能是一個人呢?蔡将軍?”
“你在京城布下的那些防衛早就被我的人收拾幹淨,交還給陛下處置了,要不怎麽這麽半天都沒見着有人進來支援你呢?”
“蔡将軍,你是不是也有些過于疏忽大意了?連手下人叛變這麽大的事都絲毫沒有注意。哎,真是替你可惜,處心積慮,卻是功虧一篑啊!”
“你?!”蔡鵬看着尹舒,驚愕到說不出話來,“你不是已經……已經!”
“我已經死了?”尹舒笑着說,“也對,不過啊,我可又活了!”
說罷他搖着折扇道:“而且啊,不光我活了,你方才口中已去的先帝,也尚在人世呢!”
蔡鵬明顯腳下不穩,就要往後跌去:“不!不可能!這不可能!”
“那你睜大眼睛看看,這位是誰?”
這是一道極其沉穩的男聲,像是木槌下被擊響的羊皮鼓,帶着穩定人心的強大力量。
随着這道聲音,一位身着绛色金絲錦緞寬袖長袍的男子走上前來,他頭戴官帽,氣質威儀,赫然是一幅當朝王爺的裝扮。
可衆所周知,先帝葉世彰在位時只和皇後育有一子,便是葉元寧,那面前的這位會是什麽人呢?
還未等衆人反應,就見他兩手之間推着一個帶轱辘的座椅,那上面竟坐着一位形容枯槁的男人。
王爺裝扮的男人在尹舒身邊站定,兩人相視沖對方點了點頭。
就這會功夫,尹舒還不忘沖對方挑了挑眉,牽起嘴角,用口型說了句:“夫君,好久不見啊!”
一歸見他這會也沒個正形,心裏暗嘆,然後扭過頭去,對着包括蔡鵬和元寧在內,所有瞠目結舌望着這邊的人道:“不錯,這位就是在漠北之戰後莫名消失了十三年的大陳上皇!”
經過歲月的長期折磨,葉世彰已經完全脫相,幾乎難以分辨出當年一代帝王的飒爽英姿了。
“父……父皇!”元寧再也忍不住,沖了過來,一下跪在了那枯瘦的男人面前,淚如雨下,“您……您為何,為何會變成這副模樣!”
“咿呀呀……啊啊……”葉世彰情緒也跟着激動起來,卻只從口中含混地發出幾個聽不清的音節。
一歸走到衆人之間,環顧了一圈左右,然後聲音沉穩地說出了這些年來大陳朝最大的秘密:“十三年前,上皇意外結識了一位好友,高僧懷清,兩人交好,情如知己。可懷清竟對其産生了非分的情愛之想。”
這段事情就連蔡鵬也沒有聽過,不禁忘記了掙紮,目瞪口呆望着眼前沉着敘述的一歸。
“當懷清發現上皇已經繼位稱帝之時,知道此生再難與其長相厮守,故而生出一招毒計,他慫恿蔡鵬,讓蔡鵬在朝中散播秦文璟企圖夥同契波人霍亂朝綱的謠言,于是契波人意圖攻入京城營救秦文璟,而這時身為大将的蔡鵬坐視不管,最後上皇不得不親自率兵前往漠北。”
一歸繼續說道:“而上皇此去正是中了懷清的奸計,他派人将在戰事中受了重傷的上皇虜獲,藏在了普光山上的山洞之中。常年以來,此地不見陽光,上皇在洞中處于半死狀态,而懷清喪心病狂,并不對其好好醫治,而是利用馬幫的月麟香将上皇的軀體保護起來。”
尹舒接過話頭:“這種香十分罕有,可以讓将死之人處于一種假死狀态,生不生,死不死的,只是一息尚存而已。”
“這種香消耗非常大,而只有契波馬幫才知道如何研制。在漠北,契波馬幫與當地富商曹霁石相勾結,曹霁石給馬幫銀子,馬幫送月麟香給懷清,然後懷清再利用銀子和當地的關系,在當地一手遮天,讓官府無法查出曹霁石與馬幫之間的關系。”
尹舒故意發出一聲嘆息:“只可惜,這一切都是紙裏包不住火啊!”
“可你……尹,尹大人,你又是如何?”這時有人終于反應過來,指着尹舒支支吾吾道。
“先前嚴煜及其黨羽為蔡黨主謀,是朕命尹大人将其處死的又秘密将他派往漠北的。”元寧淡淡道,“朕已恕尹大人無罪。”
“謝陛下。”尹舒搖搖扇子又轉向看着旁邊的一歸,沖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未曾想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竟被小皇帝這麽兩句話輕飄飄就判了無罪,此時不知是方才所有事情過于驚愕,還是已經山窮水盡,無話可說,蔡鵬整個人竟像是被凍住了一般,僵在了原地:“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那……那這位又是?”又有人看向一身王爺朝服打扮的一歸,面露驚懼與狐疑。
一歸立于殿前,面上依舊毫無表情,只是默然從懷中掏出了一枚玉牌。
于是下一刻,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是一塊如假包換的王爺玉牌!如果近看的話,上面寫着三個字:平康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