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熏香 泡澡?一起來?
清早的時候, 尹舒被大漠強烈的陽光晃醒了眼。
雖是睡在沙地上,但一歸出發前給兩人準備了加厚的氈墊,既隔濕又保暖。
天當被, 地為塌, 在這荒郊野外的地方, 尹舒竟真的美美地夢了一場。
夢裏清風明月,有酒有愛人,不問前路與歸途, 醒來時尹舒都覺心中一片舒暢,輕輕吐出口氣。
大概是快到亮天的時候一歸起來又生了火,挨着火堆,尹舒縮進被窩裏,雖然有點餓, 還有點冷, 但聽着旁邊一歸均勻的呼吸聲,他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吵醒身邊人,舍不得打破眼下的寧靜。
這是個讓人想要磨蹭着, 不想讓時間溜走的時刻。以後尹舒每次想起,都會覺得心裏麻酥酥的發着癢。
重回人世, 這還是尹舒頭回産生了日子有盼頭,想要好好活下去的念頭。
也許解決了十三年前的事情,大仇得報,真的可以試試看, 重新開始生活, 和眼前的這個人一起,尹舒想着, 嘴角漸漸彎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接下來的幾日,兩人沿途一邊談天一邊欣賞大漠風景,看似遙遠的路程似乎在眨眼間就走完了。出發後的第五日午後,尹舒和一歸順利抵達了關外。
一路上尹舒都在不停念叨着他的黃焖羊肉,可真等到了關外,和一歸牽着馬走在大街上時,卻突然說:“前面有家粥鋪,我們去吃吧?”
其實只是因為尹舒突然想起一歸平日裏口味總是清淡,最喜歡吃的就是粟子粥。
一歸也不答話,把缰繩往尹舒手裏一塞,就徑直走進旁邊一家館子:“來兩斤羊肉,要黃焖的,一壇沙洲玉釀,要溫過的。”
尹舒在羊肉館子門外呆立片刻,然後默默轉身去隔壁給他端了碗粟子粥過去……
酒足飯飽,尹舒拿出一張紙條,上面有曲恒給他寫的地址,那是家香料鋪子,據曲恒說他就是在那裏遇到的香料販子,所以兩人決定先去那裏探探虛實。
大概因為幹的都是些不法勾當,這家所謂的香鋪地點頗為隐秘而偏僻。即使在關外這種不比漠北繁華的地方,這家香鋪依然選擇開在了快到郊外的地方。尹舒和一歸找到的時候都已快日落西山了。
鋪子看上去并不起眼。尹舒擡頭看了看匾額,上面只寫着兩個字:包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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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就是包永家在關外的那家香鋪!
但顯然店鋪交給了他人打理,就見櫃臺後面站着一個小個子男人,五官緊湊地聚攏在臉上,看起來十分精明,一見他們進店,立馬在凳子上坐直了身體。
“二位要點什麽?”還沒等他倆開口,小個子就問道。
他倆都不答話,而是在店裏的幾個放着熏香的木架上看似毫無目的地尋摸。
乍看上去這裏賣的東西與普通香鋪裏一般熏香無異,花裏胡哨的盒子散發着嗆人的香氣。但仔細看時,這些盒子上面都蒙着一層厚厚的灰土,像是許久沒有被人動過了。
如果是一般香鋪,這麽多盒熏香許久都未被賣出的話,應該早得支持不住要關張大吉了吧?
“老板,你這架上放的好像不是好貨啊。”尹舒拿起一盒似是無意地随口說道。
小個子的臉色沉了下來,兩眼滴溜溜一轉:“客官您這話是什麽意思,在下可就不愛聽了。”
尹舒攤開自己白皙瘦長的手掌,上面因為摸過熏香盒而髒了一片,淡淡道:“啧,您瞧瞧,這可是有時日沒被碰過了吧?能是什麽好東西?”
小個子低頭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喲!客官您是來買香的還是來砸場子的啊?”
尹舒不慌不忙地笑着說:“老板別介意啊,我們是來買香的,聽聞有種香,味道先是甜香,再是濃郁,後味辛辣刺鼻,不知您這裏可有?”
小個子一聽,臉色驟變,眼神中閃過一道瘆人的寒意:“沒有。我們這裏不賣這個。”
“哦?”尹舒挑眉,眼裏暗含笑意,“那這麽說老板是知道我說的哪種香喽?”
老板話音一滞,自知是上了尹舒的套,閉口不再多語,提防地看着尹舒和一歸。
尹舒懶洋洋地趴在櫃臺上,壓低聲音問道:“老板可知曲恒啊?”
“你們是什麽人?”小個子男人雙手交叉放在胸前,表情十分提防,眉毛高高挑起。
“是他讓我們到老板您這來拿貨的。”此時尹舒表面明明還是那個溫潤如玉的公子,但舉手投足間活脫脫地像個行走江湖的老手。
從前的梁書是個被保護很好的孩子,有時還會壓不住心氣兒,但重生歸來,竟便被生生磨出了油滑和老練。
一歸站在他身邊,看着他和香鋪老板來回過招,忽就有些感嘆,這份平常人用多少年才能學來的人情世故,他竟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掌握得游刃有餘,難以想象他在十三年前的最後時刻經歷了如何的折磨,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小個子男人死死盯着尹舒和一歸,像是在琢磨他們話裏的真假,突然他冷哼一聲:“你休要騙老子!我都聽說了,曲恒把他老婆打死進了大牢,你上哪還能見到他?不管你們究竟是來幹什麽的,若是識相,趁早滾遠些!”
尹舒臉上還是挂着笑:“老板,我和曲恒也算是老相識了,不瞞您說,他進大牢之前,我一直都在他那裏取散。”說着長嘆了口氣,“這不他這會進去了,我還正愁無處買散呢!”
男人冷哼一聲:“那次我和曲恒的生意根本沒談成,他又怎麽會那麽好心介紹你們到這來買香!我勸你們死了這條心,老子這裏沒有你想要的東西!”話音未落他手指重重地敲擊了兩下臺面,瞬時就見有兩個彪形大漢手持長刀從後堂沖了出來,立在尹舒和一歸面前。
一歸二話不說大步向前将尹舒仔細護在身後,劍眉倒豎,兩手在胸前拉開了架勢。
尹舒扯扯一歸衣袍,悄聲說:“我們先走吧,不要節外生枝。”
一歸邊小步跟着尹舒往後退,邊緊盯着店內幾人,一刻也不敢松懈。不過那香鋪老板一看一歸就知道是個不好惹的,叫人出來應該只是想逼迫他們離開而已,便也沒再讓人追出來。
“他既然捂得這麽緊,一定是知道些什麽!”等兩人重又坐上馬背,尹舒才忿然說道,“曲恒說他們賣的都是官府禁止的迷藥,真是刀尖上舔血的買賣,鋪子裏居然還養着打手。”
“嗯。”一歸應了聲,仍不放心地回頭看着,确定沒人了才又對尹舒道,“但下次我們不能這麽貿然去了,得想個法子再去問話。”
尹舒點頭:“我剛才想到這裏既然是個香鋪,應該也只是幫人出貨而已。制作這香料要用到契波特有原料,他們能夠拿到月麟香,勢必是有人将做好的月麟香送給他們,所以我們如果守着這家店,就很有可能順藤摸瓜找到契波人的蹤跡。”
一歸還保持着剛才的緊張,鷹眼不住掃視四周,聞言只是輕聲嗯了下:“契波人這些年一直蟄伏在西域卻鮮為人知,一定有他們特有的辦法,我們不要輕舉妄動才是。”
“小師父,”尹舒忽地眯起眼睛看着一歸,“是我的錯覺嗎?我怎麽感覺這趟出來你似乎格外謹慎些?我們只是去了家香料鋪子而已,怎麽把你吓成這個樣子了?”
一歸睨了他一眼,聲音沉了下來:“契波人生性狠毒,殘忍嗜殺,傳說中在成立契波國之前,他們一直處于游牧的狀态,因為長期居無定所,所以有些老弱病殘的就無法跟上其他族人的遷徙速度,但他們為了保持絕大多數族人生存,就會在夜半之際,派出族中的劊子手,将那些人殺掉。”
見尹舒不吭聲,一歸繼續道:“這樣的民族經過幾代的生息繁衍,尤其是經過漠北之戰還能留存下來的族人,必然更是異常兇狠,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其實一歸沒有說的是,他這兩日總有種不好的預感,越靠近關外這種感覺就越強烈,但他無法準确解釋其來源,也只好作罷,只能告訴尹舒再三小心。
“放心吧!” 尹舒沖他嘿嘿一笑:“再說了,誰能有我的小師父厲害呢?有你在,咱倆就是掉進狼窩也能毫發無損地逃出來啊!哎對了,從明天開始,咱們可以在香鋪附近暗自觀察,看看他們會和什麽人有所來往。”
一歸沒他那麽樂觀,神情仍然有些憂心忡忡。
尹舒只道他是被剛才的陣勢吓着了,便沖他擺擺手:“走啦小師父,這幾日趕路咱們都累了,先去找間客棧吧,有什麽事明日再說也不遲。” 話沒說完就趴在馬背上,故意沖他打了一個哈欠,嘴角露出個不懷好意的笑來,打着扇子在一歸面前晃了幾圈,悠悠道,“等會進了客棧我要好好泡個熱水澡,小師父,你要不要一起來啊?”
作者有話要說:一歸:說到泡澡我可就不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