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禍及 “看我說什麽來着?”
尹舒聞言居然笑出了聲, 表情自若,兩手背到身後,還在堂上走了兩步: “沈夫人, 如果你知道什麽的話就不妨趕緊說出來。我一不是官府的人, 二和你們王家沒有任何直接瓜葛, 所以你有什麽指責也不必沖着我來。但如果你仍然隐瞞真相的話,我大可以一紙訴狀遞到皇上那裏去,沈清将軍是朝廷委派去江淮任職的, 如果我說他的妻眷在漠北妨礙縣衙辦案,你說皇上會怎麽判這件事呢?”
王芝明顯被噎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暴露出她內心瞬間的慌亂,但畢竟也是見過世面的将軍之妻,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态:“那尹公子可以解釋一下為何不去燕翠樓查查呢?”
“沈夫人, 你去查燕翠樓的原因無非是知道王允先前和玉青的事情, 而從縣衙官府這方面來看,王允和燕翠樓并無甚牽連,并且從現場的情況看,我并不認為一個女子會有作案可能性。”說着他一挑眉, 故意對着王芝說,“再說了, 我可不是那種随随便便就去青樓的人。”
“胡說,我分明看見你……”
尹舒立即揪住王芝的話大笑起來:“哈哈沈夫人,你說的可是那次女扮男裝包了全場啊?啧,好大的手筆, 怎麽樣, 感受如何?”
王芝自知剛才一急說漏了嘴,沒想到還是落入了尹舒的陷阱之中, 遂用比之剛才還冷的語氣道:“是又怎樣!”
誰知尹舒竟唇角勾起,露出個人畜無害的笑來:“不怎樣,不過我素來聽說沈清将軍素有‘江淮第一名将’的美譽,如果傳出去這樣一個人的正房夫人竟去青樓包場,啧啧,你猜猜朝廷裏那些人會怎麽議論啊?”
“你!”王芝這會被尹舒說得簡直憋屈到了極點,知道事到如今除了坦白也別無其他任何辦法了,于是梗着脖子強撐着說,“燕翠樓就是有鬼!那種臭不可聞的地方,我去打聽這個小賤人的事情,居然還敢扔我們出來。”她想起那日之事,不禁憤然罵道,“都是些什麽下作胚子,還敢跟我動手,簡直沒有王法了!”
尹舒打開折扇,沖着一歸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你看,我說吧!”
只聽王芝接着道:“不過,要不是第一次我在燕翠樓碰巧聽見了這個小賤人和老鸨的對話,我還真不敢相信我那個傻弟弟一心對待的姑娘竟在一心算計他!”
玉青此時已經癱坐在了地上,兩眼發直,完全不見了往日頭牌的風光美豔,不住地搖着頭。
那日徐媽媽慌裏慌張地推開房門,為了确定沒人,又探頭出去看了看,這才輕輕地把門掩上了。
“玉青啊,你聽說了嗎?”徐媽媽皺着眉頭看上去憂心忡忡,“現在官府的人都在查你那個相好的事情呢!”
自打王允出事後,玉青幾乎都沒怎麽合過眼,一雙美目紅通通的,一聽這話眼淚又要下來了。
“哎呀怎麽你怎麽還傻愣着啊,這要是查到你頭上,到時候你可真是有嘴都說不清啊!”
“媽媽,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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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青想說什麽卻被徐媽媽打斷了,她斜眼瞟着玉青:“還可是什麽可是啊,不過咱倆可得說清楚,那藥在你手上,與我一點關系都沒有啊!哎呀,你看看你,一個人孤苦伶仃的,連個依靠的人都沒有,這要是沒了燕翠樓,估計要連個落腳地都沒有了吧!”
徐媽媽一句話戳到玉青痛處,她父母雙亡,被賣到燕翠樓後就一直住在這裏,這要是真被趕出去,可真是連讨口飯的地方都要沒了。
見玉青沒了聲音,徐媽媽趕緊又說:“這麽些年,你憑良心說,媽媽待你算是不錯吧,從來也沒缺着你的短着你的,是不是?”
玉青默然,點了點頭。
“所以啊,你可是要知道這裏面分寸的,就不用我多說什麽了。”徐媽媽見玉青完全沒有反抗的意思,很是滿意,“你自己也好好想想怎麽辦吧,我就不打擾你了,晚上記得打扮漂亮早點出來啊!”
說罷徐媽媽就要推門離開,結果前腳還沒踏出去,迎面就撞上了正在門口偷聽的王芝和小蓉。
也不知道兩人将她們的對話聽去了多少,驚慌之下,徐媽媽直接喚了燕翠樓的打手,将兩人野蠻地扔了出去,并且威脅兩人說要是敢說出去聽到的事情,就打斷她們的腿。
此時王芝看着癱坐着的玉青:“你倒是解釋啊,你們說的那是什麽藥,是不是想害死他獨吞他的錢財!”
玉青像是聽不見旁的聲音,只一個勁兒地流淚。
“好啊,既然你不說,那我就替你說。”王芝說着将視線又看向堂上衆人,神情高傲,冷笑一聲:“也幸虧那髒地方的人只會認錢,我為了查清下藥之事,第二次帶夠銀子,喬裝成男子,這下一進去,那個徐媽媽恨不得把全樓的姑娘都給我叫出來。”
“然後我點名要這個玉青陪我,順利進了她的房間。”王芝說着一抖衣袖,從裏面拿出一個紙包,“你們猜,我在她房裏發現了什麽!”
那是一個小小的褐色紙包,尹舒只瞄了一眼,就猜了個七七八八。
“是什麽毒藥的藥粉吧?”尹舒搖着扇子,不以為意地說,“沾一點就能去見閻王那種。”
“你怎麽知道!”王芝倏然一怔,驚訝地看着尹舒。
尹舒白了她一眼,沒去搭理她,而是轉向了玉青:“玉青姑娘,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是徐媽媽給你,讓你趁機下在王允酒菜之中的吧?”
許久都沒什麽反應的玉青終于擡起了頭來,滿臉驚愕地看着尹舒,嘴巴微張,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唆使你下毒,但你因對王允有情,并沒有這麽做,所以那包毒藥才會一直留在你房中。”尹舒在堂上悠然地來回踱步,像在講着什麽有趣的故事,“之後王允卻意外身亡,徐媽媽怕事,唯恐官府查到她頭上去,所以一再威脅你,讓你不要把事情說出去,否則就将你趕出燕翠樓,讓你從此斷了生計。”
一席話說完,堂上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着尹舒,而尹舒只是微微笑了下,才緩緩道:“玉青姑娘,我說的可對啊?”
“尹……尹公子,”玉青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連聲道,“是……是徐媽媽告訴你的嗎?”
尹舒冷哼一聲:“別說的我和那個老鸨很熟一樣,她上次碰我那一下,那件衣裳我都差點扔了,我可沒那閑工夫聽她扯這些事。”
随即尹舒又轉向瞠目結舌的王芝:“沈夫人,多謝你如此大費周章,兩進兩出燕翠樓,不過恐怕這都只是白費功夫了。”
“你,你有什麽證據這麽說!”
尹舒嗤笑道:“從一開始仵作就說了王允腹中的是首烏,而不是什麽毒藥。而且,”他一指王芝手中的紙包,“你自己都看到了,這毒藥原封不動地在你手裏呢,她拿什麽去毒你弟弟?”
“她可能有不止一包!”王芝不服,大聲争辯。
“別傻了,沈夫人。”尹舒走過去用兩只指頭拈起她手裏的藥包,打開瞅了一眼,“如果我沒認錯的話,這可是朱砂,這麽多朱砂估計尋遍全漠北都找不到第二包了。你讓一個青樓的姑娘上何處尋去?而且配置朱砂是需要時間的,如果哪個藥坊敢這麽幹,勢必引起官府注意,所以我猜,這一小包東西是某個人自己在家搗鼓出來,然後交給徐媽媽的。”
王芝怎麽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一時說不出話來了。
尹舒面色卻顯得反而越來越輕松:“不過,沈夫人,你這二探燕翠樓也不算毫無所獲。”說着他蹲下了身,看着玉青,“剛才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來,希望姑娘能據實以告。”
玉青聽完剛才尹舒的話,雖還有些懵着,但對他有了些信任,帶着兩行淚默默地點了點頭:“公子請問吧。”
“王允有肝病一事,你是知道的,對不對?”
這次玉青沒有否認。她和王允相識已久,曾聽王允提過幾回。因為王允長期獨居,家中無人,所以常忘去藥坊抓藥,玉青還主動要求替他去過幾回。
“前些日子媽媽不讓我出去,将我困在燕翠樓裏讓我陪客人。所以允哥可能走之前,很久都沒有服藥了。”玉青說着又要哭出來。
尹舒回想了一下,在王允家的時候,确實并未發現有任何服藥的痕跡,和玉青所說可以對得上。
“那王允的病,你有沒有跟別人提過?”尹舒繼續問。
先開始玉青臉上閃過一絲迷茫,但很快便驚慌起來,顯然是想起了什麽:“我……我想起來了,之前和徐媽媽提到過一次。因為那次要出門拿藥,剛巧碰到,所以就只好告訴了她。尹公子……這,這不會害了允哥吧?”
尹舒直起身,白皙的臉上又陰沉了下去:“目前還不好說。這些暫時都是我的猜測,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因為你遲遲沒有動手,所以那個給了徐媽媽毒藥并且指使她殺掉王允的人終于坐不住了。于是徐媽媽将王允有肝病的事情告訴了此人。那人得到啓發,方才使用生草烏下了毒。”
王芝一聽此話即刻又來了精神,走到玉青面前:“看我說什麽來着,所以還是你這個小賤人!看我不打死你!”
“沈夫人,”一歸擋在玉青和尹舒身前,“想必你剛才也聽到了,此事對于玉青姑娘來說,完全是無心之失。現在當務之急,難道不是抓到徐媽媽,查明此事緣由嗎?”
尹舒站在一歸身邊不由冷笑,“沈夫人,難道你還沒有發現,你從始至終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無論玉青還是徐媽媽,她們都沒有非要殺掉王允的必要,玉青傾慕于王允就不用說了,至于那個徐媽媽,她留着王允還能多賺些銀子,你也說了她就愛財,為什麽非要害死自己的主顧呢?”
王芝這下徹底變成了啞巴,愣愣地站在原地。
許良印聽了半天,這會終于反應過來,連聲大呼小叫地命令身旁衙役:“快快快。還愣着幹嘛!快去抓那個徐媽媽!”
誰知這時就見一名衙役快步走上堂來,抱拳跪地,連氣都沒有喘勻就說:“報告縣令大人,我們的人剛剛發現了一名中年女子的屍體,根據初步核實,似乎是燕翠樓的那位老鸨,好像是叫……叫徐媽媽!”
作者有話要說:一歸:老婆真厲害!【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