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政令(修)
洛陽。
此時城內外目之所及處一片白雪皚皚,像是披上了一層白衣。
沒了匈奴人的摧殘,加上盧霈上書晉帝為民生所慮,減輕賦稅,對有些人少的郡縣直接免稅,經過幾個月的休養生息,漸漸有了人氣。
考慮到之前流民四起,某些郡縣不顧民生。盧霈請晉帝下旨:讓各地州縣收容流民,不得驅趕;對無依無靠的老人、孩童進行救助;到了來年春天,有願返鄉的流民準其自行離去,不願回鄉的,當地州縣官員要為其分地耕種,以謀生計。
對沒有反心的其他族人,須一視同仁,不得驅趕,不得收其田地。若發現有官員陽奉陰違,立刻罷其職權再不錄用。
同時,盧霈派人在洛陽城門何處張貼告示:招撫逃亡各地的洛陽人士,若回鄉免稅一年;重開戶市,各地商戶來往自由,只需交納一定商稅即可。
這些政令從盧霈回到洛陽後便一一傳達下去。幾個月後,慢慢有了成效。街市上,商販多了起來;也有逃亡他處的本地人士回來耕種;還有當初一些舉族而遷的大小士族紛紛回了洛陽。
但仍有一些士族在觀望:到底這兩位少年英才會将洛陽變成何樣,還未可知,能否長久也不能估計。不過,聰明的世家已派人上門到盧霈、崔逸家族示好過,為來日鋪路。
這些世家的心思盧霈心中清楚,卻沒有多餘時間理會。
銅雀街,中央衙署。
盧霈端坐在中間的長桌邊,桌上堆滿了各種文書。
兩旁站了三、四個青衣婢子或童子。
桌前站着兩個官員模樣的人,正垂手低着頭。
他現在每天查看各處官員履歷,盡量提拔有真才實幹的,哪怕其出身寒門,他也力排衆議讓其上位。
晉帝因年紀尚小,且當初是盧霈、崔逸前來救駕,一來充滿感激;二來崔逸手中有兵權,自己別無所靠,暫時只能聽從兩人意見。
因此盧霈的政令多數都能順利發下。
此刻他剛好又提拔了兩人。
“如此,你們以後要恪盡職守,為國出力,先下去吧。”盧霈道。
“是。”兩人躬身退下。
等人退下,盧霈才略顯疲憊的揉揉額角,旁邊的侍女見狀,機靈的上前要服侍。
盧霈擺手道:“不必了,去沏杯茶來。”
“是。”侍女答應着去了。
盧霈低頭看着桌上的文書。這幾個月陸續提拔了些人,但對偌大的朝廷仍是杯水車薪。
他思考下一步是否要進行六部改革。
大晉之所以會被異族人乘虛而入,一方面必然有皇室的責任,但朝中官員的不作為也是很大的問題。
可一旦進行六部改革必然觸動某些世家的利益。勢必不這麽輕松。
而他還想在來年二月,開科取士。這是在那地方中偶然看到的制度,頓時讓他醍醐灌頂。這正是目前大晉需要的,此令一出,必遭所有世家反對,包括盧氏和崔氏。
但是,自從看到這制度後,他就明白大晉想恢複生機,需要改變,需要新的血液加入。
世家已盤踞太久,從一出生就決定了一個人将來的官職大小,沒有激流勇上的熱情,每日只醉心山水或清談,對該做的事一概不聞不問。
長此一樣,就算盧霈能改變大晉一時,也不能變其一世。要想徹底根除,必須有更大的變革。
不過……如今時機未熟。他與崔逸剛站穩腳跟,各方勢力都在暗中觀察,稍不注意就會前功盡棄。
罷,先改革六部,等他日在開科取士。
正想着,侍女端了茶來,盧霈接過來,飲了兩口,随手放下茶杯,他又想起別的事。
當初離開飛船時,除了君子劍,帶走的兩份種子,加上崔逸手中的一樣,如今可以拿出來用了。
他曾問過林浩,種子種下後收成如何。
對方告訴他:比此地所有糧食收成都高。這讓他心中喜悅異常。大晉之所以遭遇如今模樣,除開前兩條,各地連年災荒,顆粒欠收也是緣由。
若是有了這些,百姓肚中能果腹,便是再難也不會想到起兵造反。
他仔細詢問了林浩種子種法。
對方都告訴了他。
玉米和土豆都在春分過後就可播種,而這種水稻可種兩季,春分之前也可種植。
盧霈打算現在洛陽城外圈出一片無人村子來試種,有了成效,才好往下推廣。
等過了年,水稻可以先派人種下,然後是玉米、土豆。
盧霈心裏盤算了一回,突然就想起了林瑷:不知林浩有沒有找到她。自上次與崔逸争執後,偶然從林浩口中問出,林瑷在宛城向他要了兩樣東西。
兩人心中雖驚,但更多是松了口氣,至少安全已有了保障。随後便讓林浩去找人,因為只有他才能找到林瑷,且不會引起別人注意。
這一去就是兩月有餘,也不知現在如何了。
想着這裏,盧霈擡頭望望窗外,天色已暗,一時間便沒了繼續辦公的力氣,又想到幾個月前的這個時辰,該是和林瑷對弈或者看書的時候了。
心中嘆了口氣,逐站起身打算回去。身邊的侍女趕緊拿過一件白色的狐裘大氅為他披上。
盧霈走出來衙署,身後跟着一堆侍從。剛走了沒幾步,就見前面有一人一馬。
是崔逸。
他面無表情看着盧霈。
盧霈向後一擺手,示意侍從別跟上來,就自己走了過去。
崔逸下了馬。
“這個時辰你怎麽在這?”盧霈問。
崔逸牽了馬與他相對,回道:“父親有事找我,我回去待了一會,便出來了。想起林浩去了這麽久,不知有什麽消息,我在軍中恐有遺落,所以前來問問你。”
盧霈向前走去,崔逸在他身旁,他慢慢回道:“并無,我也正憂心。不過…”想到什麽他笑了一下,道:“她能從荀崧府中逃走,又有林浩給她的防身之物,雖不知是什麽,想來應該無事。”
“就算我們再憂心,也無法抽身。”
崔逸聽了半會沒說話,而是道:“年後,我将遠行,若有她的消息,立刻飛書告知我。”
盧霈轉頭看他,問道:“你,要揮師北上?”
崔逸點頭,道:“是,需得一鼓作氣先收複了北方諸地,再圖西涼和成漢,至于江南,他們現在并無明确反意,且陛下健在,料他們暫時也不敢。”
盧霈邊聽邊點頭,道:“明日我會發下文書,讓他們盡快籌措糧草,你不必擔心。”
崔逸只道聲‘多謝’,便說了起其他事,說道:“今日父親叫我回去,說是讓我定親。”
盧霈腳步一頓,懷疑地問:“果真?姑丈如何說的?”
崔逸笑着說:“還能怎麽說,不過是兩家聯姻,更有益處。”
“那…你怎麽說?”
崔逸瞥了他一眼,道:“何必明知故問,我自然是回絕了。父親氣得跳腳,不過…如今他已無法左右我了。”
盧霈心想:怪不得黑夜在此,不在家中。
兩人一時沒再說話,過了一會,崔逸上了馬,對盧霈道:“記得有她的消息告知我一聲。”說完一夾馬腹,便沖了出去,向軍營而去。
盧霈站着看了他背影一會,才又繼續往前。
一到了家中,侍女忙上來服侍,換衣、用飯。而阿玉則有些手足無措站在旁邊。
盧霈與崔逸上次談過話,就派人去了荀将軍府,然後接了那幾個孩子過來,幾個小郎君裏稍大留在崔逸軍中歷練,小的就與阿玉留在盧霈身邊服侍。
盧霈見到阿玉的樣子,開口安慰道:“你初來乍到,不要太過拘束,等熟悉一段時間,再來服侍,先下去歇着吧。”
阿玉松了口,答應一聲‘是’,就下去了。
盧霈開始用飯。
剛用罷飯,就有仆從來報,說郎主有請。
盧霈有些疑惑,想到剛才見到崔逸時,他說的事,頓時心中一陣悶煩。起身去了父親的院子,就見父親盧曠與母親蕭氏端坐在上首。
“父親,母親。”
“三郎來了,快坐下。”蕭氏笑着對他道。
盧霈依言坐下。
“你也太辛苦,有多少公務都可慢慢來,何必弄得夜夜晚歸?”蕭氏口氣雖是責怪,但臉上卻是驕傲滿足。
盧霈道了聲‘是,以後會注意’,便沒說話。
盧曠瞥了眼蕭氏,便問盧霈:“近日諸事可還順利?”
“尚可。”
“若太累了,就讓大郎、二郎從旁助你,都是一個姓氏之人,拼得也是一個家族榮耀,不要多心。”
盧霈神情尚好,回道:“知道了,父親。近日我也正想多提拔些有才之人,明日叫他們來衙署來見我吧。”
盧曠點點頭,沒在這事上多說,他相信盧霈心中有成算,因此提起其他事,道:“明年你就二十有一了,我與母親商議後,想着幹脆為你先定下親來。一來,兩家聯姻,對你朝中也有助力;二來男大當婚,成家立業乃是人之常情。你看如何?選中的女郎你也認識,是裴家女郎。”
盧霈聽了,心裏一緊。若是以前,對他來說沒什麽大不了,總要成家,世家相互聯姻很正常,裴女郎是認識的,他也不會排斥。
但是…如今心中總有一股不甘之氣,若是一口答應,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若是不答應,父親雖強求不了,肯定會心生疑慮,追問下去。
盧霈一時間想了許多,神色雖無多大變化,卻有些凝重,在其他人看來似乎在考慮什麽大事。
盧曠夫婦自然看見了,彼此望一眼,盧曠開口問道:“你覺得如何?”
盧霈一時沒回。
盧曠皺皺眉,略有些大聲道:“三郎,你在想什麽?覺得此事如何?”
盧霈驚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