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 ?
她跑得快, 一會的功夫就跑回了家,只是累得氣喘籲籲。孟采彎着腰,回頭看一眼,還好, 他沒追上來。
可她的豆腐和擔子怎麽辦?孟采思慮片刻, 決定待會去街市上挑回來。
她進了院子, 關好院門, 沒來得及進家門,就聽見隔壁二伯高聲驚呼地聲音,帶着害怕的意味。
“見, 見鬼啦, 見鬼。”二伯滿臉驚慌,擡腳就往自家跑,邊跑邊回頭看。
這可不得了, 那鬼竟然跟着他。二伯張大嘴,指着他喊:“孟冬啊, 你該找青青, 來找我做什麽?”
起先二伯害怕, 可他是孟冬呀,應該不會傷害他。也不知是不是他老眼昏花了,那鬼居然對着他笑。
然後站在他屋前,禮貌溫和地說道:“二伯,我是孟冬, 不記得了。”
說話挺有溫度,也不見周遭陰陰的黑氣, 倒是像活人。二伯心生困惑,大着膽子靠近, 摸摸他溫熱的胳膊和臉頰,吓了一大跳,“哎喲,是活人,沒死啊,阿樹不是說你死了嗎?”
沈翼抽抽嘴角,眉梢上挑,眯起眼,“說我死了?”
“是啊,說你死了,我還想着勸青青改嫁呢,這下好了,沒死。”
二伯興沖沖地說完,不等他反應就跑出了門,去跟左鄰右舍說,原來孟冬沒死,回來了。
沈翼回眸望了眼,咬牙嘀咕:“要改嫁?哼。”
他擡腳,徑直朝孟采的院子過來。
她躲在門口,聽着他和二伯的對話,心中略略心慌,又聽見腳步聲朝這邊,她立刻轉身進了屋。
片刻後,他的身影站在院子中,沒進門,只是背着手環顧一圈,忽然,看見角落堆積的木頭時,臉色一變。
溫柔含笑的眸子頃刻間沉了下去,隐晦幽深,情緒不佳。他扭頭,看見門縫裏閃躲的人,他克制着怒氣,平和道:“你不出來,我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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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采心一跳,捂着發熱的胸口平複心情,她鼓着腮幫子,從門縫裏瞪着那個人,須臾,她還是開門,從容淡定地走了出去。
“跟着來做什麽?”
沈翼沒回她的話,而是指着角落變成一堆幹柴的木頭問:“你把我做的書案和床榻當柴燒?”
是不留念想的意思?想到這沈翼就氣得鼻孔冒煙,恨不得掰開她的腦子,看看她到底是怎麽想的?
孟采昂着下颚瞥了一眼,理所當然的點頭,“不想要就扔了,要你管。”
他氣得抽動嘴角,抖着手指沒說話。半響,沈翼回頭看着院門,冷笑道:“怎麽不把門也拆了,當柴燒?”
她撇撇嘴,是了,院門也是他花費幾天時間做的,但她可不傻,門拆了不安全,有小偷來可怎麽辦?
當然要留着了。
孟采別開臉不說話,在他看來就是心虛,有留戀。沈翼神色緩和,眼尾上揚,彎出弧度。
他輕咳一聲,趁她不注意時,緩緩靠近,沉着嗓子道:“不要便不要罷,可有買新的?”
她猛然回頭,雙眼迷茫地盯着他看,為什麽覺得這話暧昧呢?是她錯覺?
孟采白了他一眼,不耐煩地推他出去,“快走快走,別來。”
偏偏他是難打發的,任憑她使勁推都無動于衷,話茬也不接。孟采話重了些,直接讓他滾。
沈翼睨着她,嘴角淺笑,“不滾,要打要罵随便你。”
“哼,不要臉。”
實在趕不走,她也就不推他了,反正她也推不動。孟采垂下眼睑,斟酌良久,接着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來,遞到他跟前。
“這是和離書。”她說的聲音很小,有些猶豫,盈盈的水眸中蘊着不舍,可她還是下定決心。
他沒說話,氣氛靜默壓抑。孟采擡眼,注視他的眼眸,笑意不知何時收斂,薄唇抿成直線,緊繃着,迷人的桃花眼耷下,明顯的怒意,卻又強忍着。
沈翼盯着和離書,好一會沒反應過來,他的下颚繃着,隐隐看到凸起的青筋,孟采咽下口水,問他:“怎麽不說話?”
他悶笑着,捏着紙張晃了晃,說道:“字太醜,改日好好練練。”
“…”
答非所問,他是故意的。
孟采不想和他扯太多,皺着眉道:“你按上手印,從此以後,我們各不相幹。”
“不可能。”沈翼怒看着她,想也沒想就将和離書撕了。白色的碎紙飄飄灑灑的飛在半空中,迷了她的眼。
孟采咬咬唇,說不出話來,怒視他一眼後,轉身要進屋。
此時,門口卻傳來林平的問路的聲音,不多時,便看見林平挑着擔子出現在門口。
目光不知所措的打轉,随後尴尬笑笑,“大人,夫人。”
氣氛稍稍緩和,兩人的情緒也平複下來,觸到對方的眼神,又快速挪開。
孟采輕言輕語,對林平道:“放着吧。”接着進了屋。
林平瞥了他一眼,有眼色的将擔子挑進了屋,放下後,他沒急着走,猶猶豫豫,有口難言。
思慮許久,決定将話說出來,不然他得憋死。
“夫人,有些話我得跟你說說。”
他的這聲夫人讓她很詫異,以前都是叫她姑娘的,不知何時改口了。孟采望着他,問:“你想說什麽?讓我原諒他?”
林平搖頭,解釋道:“大人為了來這裏跟侯爺和夫人大吵一架,斷絕了關系,連陛下都說他自毀前程,可他還是要來,就是想跟你在一起,他知道你不喜歡京城。”
“跟郡主的婚事也做不得真,眼下朝野都知道,這婚事作廢了。”
他嘆息聲,似祈求她,“那日大人是去了的,只是城門關了,又遇到了刺客,這才耽誤時辰,夫人就原諒他吧。”
林平說了許多,每件事聽在她耳裏都足以震驚。剛回來的時候,她想了許多,乍聽他這麽說,着實驚訝。
孟采抓着桌子的手微微用力,蔥白的手指更白了,她抖着唇,哆嗦着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撐着桌子,看着林平出去,又眼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她愣是挪不開步子,也開不了口。
一上午的時間,孟冬沒死,回來當縣令的事情整個縣都知道了,都說孟采好福氣,後半生享福。
殊不知,她煩得很,飯都吃不下。夜晚躺在榻上,來來回回都是林平說的那些話,讓她夜不能寐。
翌日,她如往常般去賣豆腐,今日張阿樹不走了,時刻陪着她。
但也不頂用,不管怎麽說沈翼都是縣令,他得聽沈翼的。
“張阿樹,衙門的差事不去辦,跑來賣豆腐?”沈翼眼底醋意橫生,快要将身旁人淹沒。
偏偏還要拿差事當借口。
張阿樹打着哈哈,尴尬笑,“哦哦,那什麽,不急。”
“很急,上午便要結果。”
張阿樹心裏暗罵他不厚道,頂着縣令的身份來壓他,活該青青不原諒他。要他說,再冷落個一年半載,看他怎麽橫。
他一走,林平也識趣的離開,此刻又剩兩人,大眼瞪小眼。
孟采平靜多了,不管他說什麽,不說話就是,總之她自由辦法。沉默的時候多了,他也就安靜了。
就是有一點不好,他總是跟着她,讓她很不方便。
連着好些日子都這樣,孟采真是煩了,最後幹脆不去賣豆腐,她在家繡帕子去賣,省了好些事。
冬日寒冷,涼風刺骨,她把屋門一關,點燃炭火,暖和和的,然後一人坐在屋裏繡花,倒也舒服。
張阿樹給她送來熱乎的糕點,是李慧蓮剛做好的,聞着很香。
“青青,沈翼真不是人,老是用縣令的身份來壓我,昨日明裏暗裏的提醒我,讓我來勸說你。”
手中的針線來回穿梭,片刻沒停下,孟采擡眸看了眼,笑笑,“是嗎?別理他。”
“我是沒理他。”他注視她的動作,問:“真不去賣豆腐?”
孟采搖頭,打了個結,然後拿着帕子鋪在掌心,滿意地看看,繡好了。
“不去,在家繡帕子,也能賣錢。”
張阿樹颔首,沒勸她,在他看來,這樣也好,外邊天冷,她身子弱,要是生病了得不償失。
今日又冷了些,盆裏的水結了冰,銀白的冰塊稍稍用力才會碎。孟采将冰水倒了,打了一盆熱水進屋。
門關上,寒冷的感覺略略減了幾分,她拿着擰好的帕子,擦拭臉頰,剛放下,又聽見木門晃蕩地聲音。
孟采心慌了一下,這麽晚了會是誰?難道是小偷?
她理理衣裳,從門縫往外看。暗色中,白色的大氅尤為顯眼,清冷的月光一照,泛着銀白的光,人都裹在銀光裏。
他左手提着燈籠,右手拎着籃子,一步一步向她走來。清隽溫和的面龐隐在暗色中,瞧不真切。
孟采放心了,随即納悶,他怎麽來了?
“青青,是我。”咚咚的敲門聲,沉悶有節奏。
她手撐在門上,有些涼不說,門上還有倒刺,紮得手微痛。她嘶了一聲,低頭沒理他。
“怎麽啦?”
拍門的力道重了些,一晃一晃,門不結實。孟采看着,趕忙阻止,“別拍了。”
門打開,冰冷的寒氣裹挾着清冽的氣息鑽進鼻尖,她輕吸一下,斜眼看他,“你來做什麽?”
沈翼拿開她的手,徑直走了進來,将籃子裏的銀絲炭拿了出來,扔進炭盆裏。
“天寒地凍,你那麽怕冷,我來看看。”
躲了他幾日,他不想再玩貓抓耗子的游戲,她不出去,那就找來。
他解開卸下大氅,又朝屋內走,有氣無力道:“我好累,歇息會。”
說着就往榻上躺,速度快得孟采沒反應過來。
“沈翼,你不要臉。”
“臉有什麽用?”他笑笑,拉過被褥蓋上。夫人都不理他,要臉有何用。
他撐着側臉,溫柔缱绻的凝睇她,眉眼盡是笑意,“困了嗎?”
孟采廢話不多說,直接上手拉他,她還沒用力,就聽見他叫,“嘶,什麽東西?”
沈翼眉心打結,掀開被褥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