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 ?
耳邊拂過微風, 伴随着絲絲涼意,他的氣息在耳邊,還是熟悉的感覺。孟采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她抿唇垂眼, 掩飾不住的喜悅, 和激動。
這麽些時日, 他終于記起了, 那些辛苦沒白費。
喜悅過後,孟采反應過來,還沒問他是怎麽想起的呢, 怎麽睡一覺起來, 他就什麽都記起了?
她推開些距離,認真地問他:“你是如何想起的?睡一覺醒來,全記得了。”
沈翼目光閃躲, 昂着下颚,看向門口的方向, 是如何想起的, 他實在不想說, 難以啓齒。總不能說今日發生的事,他在夢境中見過許多許多次,此刻美夢成真,竟然發現一切都是真實存在過的。
他如何能不興奮。
沈翼支支吾吾,半響沒言語, 孟采催促兩句,他打着哈哈, 敷衍過去,“餓了吧, 先吃飯。”
她摸摸肚子,确實餓了,一天沒吃東西,肚子這會正咕咕叫,她自己都聽見聲音了,想必他也聽見了。
孟采神情尴尬,松開手,安靜地坐下準備吃飯。她的動作很輕,只有碗筷碰撞的聲音,她擡頭瞥了眼,面上浮現一絲羞赧之色。
她迅速低頭,最快的速度吃完碗裏的飯菜,而後摸摸肚子,“吃飽了。”好舒服。
吃飽喝足最适合休息了。
他們許久不曾相擁而眠,今晚可算有機會了。軟塌收拾過,整潔清爽,還有淡香,很像他身上的味道。
孟采睡意漸濃,杏眸眨巴兩下,實在熬不住了,沉沉睡去。
“醒醒,別睡,陪我說會話。”
沈翼捏着她的臉頰,将她晃醒,他此刻全無睡意,因為太興奮。偏偏眼前的人睡得香,讓他一個人好生無聊。
“哎呀,方才說了好久。”孟采嘟囔聲,翻過身背對着他,方才說了那麽多話,都半夜了,還拉着她不放,他不累嗎?
Advertisement
好歹白日都是他出力,怎麽她累得爬不起,而他精力十足?
孟采又打哈欠,真是太累。
“別睡,再說會。”他的手臂看着清瘦,實則結實有力,輕松一抱,就把她抱了過來,面對着他。
孟采愣住,睡意消散,抽着嘴角注視他,此番舉動是何用意?她往後仰,稍稍保持距離,“我好困,想睡覺。”
“說完就睡。”沈翼眸光柔和,眼底的寵溺要簡直要把她膩在裏面,他手癢的捏了捏,又道:“我走了可有想我?”
“…”
她沉默,倒不是沒有,剛分開幾日她就想的緊,可是她不能說,只因這是今晚他第十次問了。
孟采随口打發兩句,剛合上眼,又被他晃醒,她想,今晚是沒法安靜了。
翌日,沈翼穿戴好去上朝,走之前特意留下林平,叮囑他:“好生看着夫人。”
林平低垂着腦袋,面色一楞,沒反應過來他說的夫人是誰,思忖一下後,才知道他說的夫人是孟采。
心裏很是震驚,對他說是夫人,那就意味着…
林平不再往下想,恭敬點頭,“是,世子放心。”
他看着沈翼面帶喜悅的離開,心下了然,他家世子是真喜歡上了。林平搖頭,神色惆悵,可夫人那邊怎麽辦?
昨日的事,整個侯府都知道,礙于世子在,萬心蓉才沒立刻過來,眼下世子去上朝了,那就…
林平想到這,頭疼不已,剛緩過神來,就聽見小厮來報,侯夫人過來了。他趕忙去了前廳迎接,不管如何,總能拖延片刻。
門外匆匆的腳步聲來回響動,在屋內也聽得清晰。
孟采翻個身,緩慢睜開惺忪的睡眸,屋內空蕩,已沒有沈翼的身影。她坐起身,看了圈,見到新的衣裳放在一旁。
便離開床榻,慢慢穿好了衣裳,一開門就看見林平在不遠處站着,她有些尴尬地笑笑。
林平小跑過來,彎腰恭敬道:“夫人在前廳等着,姑娘可要洗漱好去見?”
是沈翼的母親,孟采心下慌亂,回他:“好。”
她面色凝重地洗漱好,然後跟着林平身後,去見萬心蓉。
相比上一次,今日的萬心蓉顯得很平靜,沒有威嚴淩厲的氣勢,也沒有鄙夷不屑,只是溫和地打量她。
緩緩道:“你救了翼兒一命,他也喜歡你,那便留在府中吧,也省得他心神不安,整日牽挂。”
孟采怔了怔,這話倒是和她想的不同,心底的不安減了幾分,可随即,她又聽見萬心蓉道:“但是世子的夫人,絕對不能是你。”
放松的神情立刻僵住,頓在原地,她面色慘白,顫抖着嗓音回她:“夫人既然全都知道,那該曉得,我跟沈翼成親了。”
“那又如何。”萬心蓉不慌不忙,掃了她一眼,耐心十足的說道:“跟你成親的叫孟冬,而不是沈翼,再者,他是侯府的世子,自有他的責任,和誰結為夫妻,早有定奪,就算我和他父親同意,二皇子也不會同意。”
“那是誰?是郡主?”孟采忍下難受和淚水,她早該想到,唯有方淑怡那樣的身份才配得上他。
孟采咬唇,目光倔強,沉默須臾後,道:“我相信沈翼,他不會的。”
萬心蓉瞥過來,鄭重打量她,心裏對她的看法轉變了幾分,她嘆息聲,點頭道:“我不會虧待你,你自己也看開些,以後什麽樣,你該知道。”
她起身,理理衣袖,側目看她,意味深長地道:“瞧着吧。”
孟采垂下眼睑,咬唇不吭聲,她堵着一口氣出不來,呼吸都不順暢。她擡頭,盯着她離開的背影,神情不變。
方府大廳。
方淑怡坐在上座,睥睨衆人,面露鄙夷厭惡,若不是收到沈翼的信,她都不知道,在方府居然發生這等卑劣之事。
利用她的生辰宴行茍且,果然是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她掃了眼他們,擡擡手,讓葉叢将人帶上來。下藥的是方茵茵身邊的婢女,是個忠心的,居然不開口說主謀。
不過不打緊,反正惹惱了沈翼,早晚會收拾她的。
“來呀,杖斃。”
“是,郡主。”
她父親方知行看着,臉色難看,身為一家之主,居然說不上話,臉上無光啊。
少傾,那名婢女便被按住,趴在凳子上,旁邊的小厮用力揮着棒子,凄厲慘叫回蕩在院子裏,撕心裂肺,聽得人眉頭緊皺。
方淑怡無動于衷,笑看着他們。
“姐姐,我身體不适,先回去了。”方茵茵捂着胸口道,面色蠟白如紙。對她的做法實在恐懼,就怕下一刻,棒子會打在她身上。
方淑怡冷笑,自然不然她如願,“慢着,等她死了你再走吧,誰要是敢違抗,葉叢,你就直接幫我解決了。”
“是,郡主。”不管她說什麽,葉叢都照辦,哪怕要他死。
方知行氣得鼻孔睜大,手指着她,“你,怎麽,連我也解決了?你想弑父不成?”
“怎麽會呢?”方淑怡滿臉無辜,瞪着靈動的眸子亂轉,“我沒把你當父親,何來弑父?”
“你,你…”
一屋子寂靜,神色各異,可沒人敢出聲,他們知道,郡主這是和方知行徹底撕破臉了,沒有轉圜的餘地。
該站哪頭,他們心裏有數。
方淑怡起身,慢悠悠走到他面前,無害又單純道:“啧,哎,父親投靠三皇子,又打着沈翼的注意,真是兩頭不耽誤,你想着三皇子登基,就好除掉我,你們一家人開開心心?”
“嗯,三皇子敗了也沒關系,只要勾上沈翼,你們照樣是贏家,打的好主意,可惜啊,沈翼看不上她。”
方淑怡指向一臉驚恐的方茵茵,取笑道:“太醜了,跟她母親一樣。”
句句戳在方知行的心窩上,他是打這注意,目前看來,着實困難些,沈翼像茅坑裏的臭石頭,又臭又硬。他耷下臉來,怒瞪着她。
被自己女兒說成這樣,太難堪了。偏偏他無話反駁。
方淑怡愣愣撇他一眼,繼續道:“我呢,是不會為難父親的,別人就不知道了。”
話音剛落,就看見方知行臉色一變,抖着唇半響沒反應過來。
“郡主,咽氣了。”
方淑怡擡手,毫不在意,“丢去亂葬崗。”
“是。”
府中下人趕忙去辦,把方才血跡斑斑的地方擦拭幹淨,不留一點痕跡。
方淑怡來回踱步,叉着腰凝視他們,沉默片刻後,她轉身出了門,“不跟你們玩了,我走了。”說完擺擺手,算是打個招呼。
她一走,屋內的人都松口氣,方茵茵更是癱倒在地,面色發白,“父親,她會不會殺了我?”
“不會的,三皇子大事馬上就成了,她狂不了幾天。”
方茵茵緊緊抱住她母親,提着的心才放了下來。真希望那一天早點到來,好好折磨方淑怡一番,看她日後怎麽嚣張。
從府中出來,方淑怡直接進了宮,算着時辰在宮門口等沈翼,事情辦好了,總得跟他說一聲。
人群中,他的身姿格外顯眼,方淑怡一眼就看見他,她對着葉叢點頭。葉叢會意,腳步飛快走過去,說了幾句,而後看見沈翼慢慢走了過來。
周圍的人笑看着他們,心照不宣,他們都知道兩家有意結親,此刻郡主在這裏等他,也說的過去。
宮牆一腳,狹窄又寂靜,餘光稍稍一瞥就能看見遠處而來的人。
方淑怡仰着下颚,先是對昨日之事表示抱歉,接着說起了背後主謀,“那婢女我打死了,至于背後的人,不說你也知道。”
沈翼背着手,沉穩內斂,對她說的話只是點頭贊同,并沒說話。片刻後,他擡眼,冷肅道:“三皇子娶了傅将軍的長女為側妃,你可知道?”
“知道,不就是後日下聘了嘛,怎麽?你有意見。”她問。
他搖頭,掃了周圍一圈,解釋道:“巡城營是傅将軍做主,京城內外也是他的兵馬,此時和他結親,三皇子想做什麽,你想不到?”
方淑怡想了想,神色微變,一貫嬉笑的眸子凝重些,“那怎麽辦?”
她可不能站錯,要不然等三皇子上位,還不得弄死她。
“拿長公主的兵符去邊城,調李老将軍回來。”
“能行嗎?”李老将軍一把年紀了,不如掉個年輕的将領回來。
方淑怡困惑不已,接着聽見沈翼道:“李老将軍頗有威信,他一人即可。”
“好,我即刻去辦。”
沈翼望望天,暗沉的眸子如深潭,不見底,他嘆息着道:“陛下怕是…”時日無多了。
方淑怡難過,最愛她的人一個接一個的走了,到最後,就剩她一人了。
好孤獨,還好,有一個人一直在。
“我先走了,方才的事就麻煩郡主了。”
“讓二皇子放心罷。”
沈翼微笑颔首,離開皇宮後,徑直朝侯府去。
院落雅致,花草嬌嫩,瞧着賞心悅目。清風一吹,夾雜着花香襲來,讓人心情舒暢,困意連連。
院中下人遠遠看着她,不敢上前打擾,也因為林平交代過,必須尊重敬重。
她在石凳上坐了一上午,拖着下颚沉思,至于沉思什麽,只有她自己知道。孟采雙目失神,兩側的臉頰微微泛紅,有淺淺的紅印子。
她揉了揉,稍稍舒展一下身體,然後看着婢女将兩盆玫瑰抱走,她不解,問:“這花抱哪去?”放着不是挺好看的,滿院的玫瑰花,多香。
那人面色不耐,但還是回她:“世子走前交代,這花不要了。”
“不要了。”多可惜呀,看着還是很鮮豔的,她想想道:“給我吧。”
那人撇撇嘴角,想了想還是給她了,“給你。”接着又去抱旁邊的兩盆。
孟采盯着她的動作,啓着唇,不知該不該說,她遲疑片刻,說道:“都給我吧。”
“行行。”反正世子追究起來,推給她就是了。
孟采看着這些花,心血來潮,覺得曬幹,做荷包不錯。聽沈翼說,之前的荷包不小心扔了,正好做個新的。
有了事情做,煩躁的心可算靜下來,不會想東想西,影響自個的心情。
她拿着剪刀對着滿是刺的枝條,咔嚓咔嚓剪下,眨眼的功夫,幾盆玫瑰便光禿禿的,有些凄慘。
她問遠處的林平,“沈翼什麽時候回來?”
林平瞧着這時辰,回她:“差不多回來了。”
言罷,就聽見一陣急促地腳步聲逼近,步調熟悉,是沈翼回來了。孟采眼眸發亮,手裏的玫瑰往籃子內一扔,起身望着院門口。
朝服随着步子擺動,劃出優美弧度,挺拔的身姿出現在眼前,面如冠玉,漂亮的桃花眼帶笑,進來就盯着她看。
孟采眼波流轉,眉眼妩媚,“你回來啦。”她的語調軟,說話時壓着嗓音,說不盡的勾人。
“嗯。”他拿下帽子,看了一圈,盯着桌上的花瓣問:“弄這些做什麽?”
“做荷包。”
他笑了聲,先去換了衣裳,才悠閑的坐在石凳上,看着她又輕又柔的扯着花瓣。林平有眼色,早已奉上一壺熱茶來,人卻退了好遠,不敢打擾。
孟采挑着鮮豔嬌美的花瓣,将它們鋪開,偶爾擡眸看看他,觸及他的目光,又快速低頭,忙着擺弄手中的玫瑰。
被他看得面紅耳熱,渾身不自在,他的目光是不是太多炙熱了。孟采抿抿唇,找個話茬,“給阿樹哥送個信,我怕他擔心。”
沈翼方才茶盞,點頭,“嗯,叫林平去,旁人去不放心。”
其實孟采還想告訴他,他母親來過了,可轉念一想,說了反而不好,像是挑撥他們母子關系,算了,還是不說。
她想,林平肯定會說的。
“好了,等曬幹。”
沈翼凝視那些花,笑得別有深意,當即吩咐人,摘下來一籃子,送進了房內。
她就看着,不言語,實則心裏樂開了花,她還沒用玫瑰花洗澡呢,不知香不香?
夜晚,用過晚膳後,孟采迫不及待要了水沐浴,他将沈翼推出去,笑得燦爛,“你出去,我沐浴了。”
“你去,我看書。”
看書,她可不信。
孟采軟硬兼施,可今日不知怎的,說什麽他都不出去,孟采眼見着水快涼了,她也不糾結了,拿了衣裳去屏風後。
轉頭又過來去拿花籃子,卻被沈翼一把按住,孟采擡眸,滿眼茫然,問他:“不是給我洗澡嗎?不是嗎?”
那他摘花做什麽?不是最愛玫瑰嗎?
沈翼搖頭,別有深意的挑起眉梢,他掃了眼她全身,說道:“不是,有別的用處。”
“什麽用處?”她不死心,一個勁的追問,眼看花瓣澡近在眼前,就這麽沒了,她好不甘心。
沈翼沒回她,推她去了屏風後,
要是知道這些花瓣的用處,孟采打死都不進這屋,因為…太過羞恥,從未有過的羞恥。
比起往日的孟冬,此刻的沈翼才是真的不要臉,什麽節制禮節都沒有,反正吃虧的都是她罷了。
天剛拂曉,婢女便腳步輕輕的進來收拾,屋內氣味不散,還淫靡的氣息飄在空氣中。
兩個婢女紅了臉,可等她們瞧見地上一團一團花瓣時,面頰更滾燙。
花瓣團在一起,上面還有粘稠的濕潤,保持着花瓣嬌豔的顏色,花籃內的花朵所剩無幾,可見昨晚的狂亂。
婢女對視一眼,趕忙收拾出去,不敢出聲,怕吵醒軟塌上的人。
沈翼洗漱好出門,牽着唇角淺笑,春風得意。他伸個懶腰,去上早朝。
悠閑散漫的日子過得很快,孟采偶爾去跟張阿樹閑聊,若是沈翼有空,他們便去游湖,也去郊外。
她甚至覺得,就算他母親不喜歡她,只要沈翼在乎,現在的日子也不錯,沒人來打擾他們。
可她想錯了,有些事情該來還是回來。
那日,沈翼照常去上朝,人還未回來,賜婚的聖旨倒是先來了。陛下賜他和方淑怡的婚事,下月初一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