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 ?
春喜樓掌櫃深知他們的喜好, 命夥計送來他們喜愛的熱茶和糕點,夥計笑容滿面,一推門,瞧見沈翼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 頃刻間, 他笑意收斂, 腳步也輕了許多。
他是見慣了那些貴人的喜怒哀樂, 最有眼色的,就沈翼此刻的模樣,鐵定有事, 他可不想惹來殺身之禍。遂以, 夥計輕放下熱茶,便恭敬退了出去。
蘇嚴神色溫和的眸光轉轉,敲敲桌面, “怎麽回事?看把人吓得。”
思緒打斷,沈翼緩緩收回眼, 露出一抹笑意, “想些事罷了。”他端起熱茶抿了一口, 茶香清淡,正合他意。
房內沉默了一會,氣氛稍稍尴尬。蘇嚴咬了口牛乳酥,又嫌膩地放下,說起了正事, “郡主生辰你到底有何打算?帖子都收到了,我打聽了, 京城未嫁娶的姑娘公子,大部分都會去, 所以,懂了嗎?”
借着郡主的壽宴,相看公子姑娘的親事,倒也正常。歷來有熱切地夫人幫着一起相看。
只是這次興師動衆,只怕與往常不同。
沈翼垂下眉眼,不去深想,事不關己道:“你有興趣?”
“嗯。”蘇嚴連連搖頭,淺笑說:“沒興趣,是關心你,侯夫人定然會去,你可得當心些。”
京城人人都知道侯府有意與郡主結親,下聘也是早晚的事,都将兩人看成一對璧人,而作為沈翼好友,蘇嚴也是相當關心。
他撐着手,往前湊湊,“诶,你到底怎麽想的?”
沈翼懶懶地瞥他一眼,面色無奈,半響沒回他。蘇嚴也不自找沒趣,立刻換了個話題,“陪我去寶華齋瞧瞧,給郡主挑份禮。”
“嗯。”杯盞的茶水已涼,喝着有些苦澀,沈翼只抿了一口,便放下。
他慢條斯理地整整衣擺,起身道:“走吧。”
坐在這也看不見什麽,他要出去轉轉。
蘇嚴不知他的想法,只當是關心他才急着去寶華齋。他心情愉快,微苦的涼茶一口下肚,苦澀感在口腔打轉,也渾然不覺。
Advertisement
馬車停在門口,林平見兩人出來,連忙拉着馬車上前,“世子,蘇公子。”
沈翼應了聲,徑直朝前走,沒打算坐馬車。
街角處賣蘿蔔的阿伯還在,又白又大的蘿蔔瞧着脆脆的,水分肯定多。沈翼腳步放慢,多看了幾眼,走過了還不忘回頭看。
林平盯着他,好奇問:“世子,可是要買些?”白蘿蔔有什麽好看的,府裏要多少有多少。
沈翼眼眸閃爍一瞬,随即恢複鎮定,面無表情道:“多嘴。”
不止此刻多嘴,他發現林平這些日子都是如此,也不知怎麽回事?
他側眼看他,意有所指說:“以前怎麽沒發現你話這麽多?”
“不敢不敢。”林平迅速垂眉低眼,不敢直視他的眼,更不敢惹怒他。
他不過是受了夫人的吩咐,時刻關心着,不敢有絲毫懈怠。林平內心嘆息,覺得這幾日他陰晴不定,實難猜測他心底想法,要小心為妙。
沈翼斂眸,面色略略緩和,背在身後的手握成拳,思緒又飄遠。
…
一日又一日,連着好些日子,沈翼都去春喜樓坐着,就連大雨那日也去。連掌櫃都困惑,這侯府世子來得太勤,坐着喝茶喝半天,一句話不說,就看着窗外發呆。不知在想什麽?
若不是他旁敲側擊的向林平打聽,掌櫃真要以為得罪他了,幸好,是他多慮了。興許沈世子就是喜歡他這的茶,才來的勤些。
“去春喜樓。”
剛下朝,林平跟着沈翼上了馬車,掀開簾子對外頭的小厮吩咐一句。接着拿了沈翼的便服過來,放在他身旁。
因着這些時日常去春喜樓,回府換衣裳麻煩,所以林平準備了幾身衣裳放在馬車上,方便省時。
“回府。”
“啊?今日不去喝茶?”
沈翼嗯了聲,抱胸倚靠在一旁,神色疲憊,“不去,回府。”
去了這些日子,壓根沒見着人,說不準人離開京城,那日的事,确實是個誤會,他多想了。
再者,活色生香夢境不再出現,以後應該也不會再出現。
說來也怪,他夜晚頭疼的毛病也沒了,那晚之後就沒犯過,這讓他困惑許久。
或許,是那晚刺激過了頭,反而将病治好了。
沈翼思來想去,只有這種可能,對他來說是好事,少了許多煩惱。
而那女子,便不用再找了。
“世子,近來氣色極好,想必是春喜樓的吃食好?”
“到底想說什麽?”
林平笑呵呵的,提着膽子道:“我就是關心世子您的身體。”沒再扔衣裳了,說明晚上睡得安穩,這就好。
他也能放心了。
沈翼揚起笑意,緩緩睜開眸子,溫和不失淩厲,“要是有人問起,你就說,無事發生。”
他的語調意味深長,讓林平你捏了把汗,心虛地別開臉。
日子緩慢過着,沈翼早已将那事望在腦後,如往常般上下朝。同蘇嚴品茶作畫,日子悠閑自在。
…
夏風拂過,混合着米糕的香味,又暖又香,舒緩了神經,也勾起了食欲。
少傾,賣米糕的老伯走遠,那香味才慢慢淡去。
孟采坐在床頭,雙目無神,盯着一處瞧,好半響不見動一下。直到吱呀聲傳來,眼眸才微微轉了轉。
張阿樹買了米糕,房內又散發着米糕的香味,他放在床邊,關切說:“吃點,剛買的,還熱乎。”
她病了幾日,喝了好些藥,今日稍微好點,能起身了。前些日子渾身無力,偶爾還昏迷,要不是有張阿樹照顧,人沒了都不知道。
孟采心裏是感激的,為了讓他放心,她強擠出一抹笑,“好香,肯定好吃。”
“那是,我剛吃了一塊,真不錯。”
她嘴裏無味,喉嚨也幹澀得難受,但還是拿起一塊,放在唇邊,小口吃着。
幹巴巴的咽下去,差點噎着。張阿樹見狀,倒了杯水給她,“慢點。”
就着水吃米糕,果然舒服些。
一塊吃完,孟采搖搖頭,不想再吃。
張阿樹抿直唇,睨了她一眼,神色為難,欲言又止。前些日見她病着,氣色也不好,有些事他沒說。
眼下好的差不多了,該知道的也得讓她知道。
“阿樹哥,你想說什麽?”她的唇色白,說話軟綿綿的,有氣無力。
心裏堵得郁結難消,這些日子病恹恹的,透着病弱美。
張阿樹清清嗓子,眼一眨,嚴肅認真道:“孟冬的事,我得跟你說說,這幾日,我打聽了,他叫沈翼,侯府獨子,皇親國戚,還是新科狀元,哎,天之驕子啊!”
話語裏滿是贊嘆羨慕,幾息後接着說:“聽說他失蹤了半年,科考前才被尋回,回來後,記、記不得那些事了。”
孟采擡眸,驚訝看着他,難怪那日他那副神情,對她全屋印象,原來竟是這樣。
她恍然大悟,錯怪他了。
“我早該想到,他不是故意的。”
張阿樹垂頭,不忍心看她,可是話還得說:“我還聽人說,他回來後好多人去侯府門口,有說是他救命恩人的,有說自己女兒跟他定親的,還有人說收了沈翼當幹兒子,不過他們都是為了銀子,反正怎麽說都不吃虧。”
“說書的先生算了算,大概五十個,哦,加上咱們是五十一。”
張阿樹略微無奈,沒想到發生這種事,真是措手不及。他拍拍自己的大腿,接着道:“說是沈翼夫人的,你是頭一個,難怪他那副表情,肯定以為咱們和那些人一樣,是個騙子,想要銀子。”
“肯定是了。”孟采颔首,明白事情原委後,心裏總算舒暢了些。不像之前那樣堵着難受。
可是,他還是将她給忘了呀!
她垂下眼睑,不知怎麽辦才好,沉默片刻後,又聽見張阿樹分析,“要我說,你別傷心了,他能想起自己是誰,照樣能想起你,早晚的事。”
一語驚醒夢中人,孟采猛地睜大眸子,水盈盈地眸底透着喜悅,“說的對,他會想起我的。”
“所以你放寬心,別愁眉苦臉的,你要做點什麽讓他記起你。”張阿樹腦中已經想了好幾種方法,就等着教她。
孟采喜極而泣,落了一滴淚,慌忙擦掉,“我要怎麽做?”
張阿樹上下掃她一眼,無奈道:“先把病養好,臉色難看,不如往昔。”
她咬唇,摸着自己的臉頰,當真了。
轉眼過了幾日,孟采的病好了,興許是那日解開了心結,她這幾日心情不錯,面色紅潤些,白裏透紅。
今日她起得早,做了瓊葉糕,她記得,孟冬是最喜歡她做得糕點,要是吃了,說不準能想起點什麽。
裝好食盒後,她對張阿樹招呼一聲,便出了門,去了侯府。
正是上朝的時辰,侯府門口聽着馬車,是沈翼平日坐的那輛。她站在遠處的牆角,等着人出來。
須臾,一身朝服的沈翼從府裏出來,身姿卓越,姿态挺拔,她的目光黏在他身上。
孟采匆匆走過去,抿抿唇,手足無措,遲疑道:“孟…”她頓住,現在他不是孟冬了。
都叫他世子,沈世子。
她思忖片刻,喊道:“沈翼。”軟軟的嗓音,就是不叫他世子。
氣氛靜默,上馬車的步子停住,沈翼擰着眉轉身,見到是她,又揚起了眉梢,很是意外。
以為她離開京城,沒想到找上門來了,有意思。
“姑娘此刻來是有事?”
“我,我。”她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手緊緊抓着食盒,滿目深情的凝視他。
“世子要上朝啦。”林平賊溜溜的眼神來回轉,搞不清狀況。
沈翼颔首,利落地上了馬車,幾息後,骨節修長的手指撩開了車簾,淡漠道:“上來。”
林平震驚,認真審視面前的姑娘,身段樣貌頂好,特別是那雙眼睛,水潤潤地,清純又帶着一絲嬌媚。說話的調子綿軟,尤其是叫他名字的時候,起了一層疙瘩。
原來世子喜歡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