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 ?
飄飄姑娘是映月樓的頭牌, 能歌善舞,長得也是婀娜多姿,一雙魅眼不知勾了多少公子的魂。
蘇嚴去過幾次,倒沒做什麽出格的事, 純粹是為了尋熱鬧。不過這熱鬧可不好尋, 才去了兩次, 就被他父親當面抓個正着, 當場就黑臉了,訓了一頓,直言他是纨绔子弟, 不思進取。聽說回去還動了家法, 好些日子沒出門。
這事才過去不久,眼下沈翼又提這檔子事,真是戳到蘇嚴的肺管子了。
他氣得甩甩手, 面色尴尬,“哪壺不開提哪壺, 交友不慎啊!”他搖頭失笑, 就覺得方才不改打趣他, 開這個頭,現在可好了,落到自個頭上。
見到沈翼真的要走,蘇嚴趕忙拉住他,收起嬉皮笑臉, 清清嗓子道:“別走別走,幫忙尋些話本, 省得郡主找我麻煩。”
沈翼腳步一頓,認真打量他, 瞧他眉頭緊鎖的樣子,想來是真着急了。他微嘆,颔首答應他,“也罷,幫你一次。”
蘇嚴喜笑顏開,當即拉着他往樓下走,花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幾本有趣的。
離開書肆後,兩人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一副閑散地樣子。要說蘇嚴閑,那是有可能,因為他科考不中,并沒出入朝堂。
沈翼不同,眼下正是新貴,居然有閑心陪他逛,讓蘇嚴又好奇了,問他:“你不會真要去映月樓?”
背上的傷才好,此刻是真不想去。
“怎麽?你怕?”
沈翼真會挑話說,一下就戳到蘇嚴心裏。他急切反駁:“我怎會怕,走,今晚我做東。”
他擺手,衣袖擺動,平靜道:“改日吧,下午二皇子要來。”
二皇子要來确實是大事,他得趕緊回去,免得讓二皇子等。蘇嚴自然知道輕重緩急,連忙改口,“二皇子重要,回吧,改日去不遲。”
沈翼笑笑沒說話,轉了個拐角便和蘇嚴分開,接着往侯府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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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漸熱,日光強烈,院牆外垂着的枝葉都耷拉着,沒精神。石板路冒着熱氣,走着路仿佛腳底板都生煙。
他的身影颀長挺拔,月白外袍翻起的弧度好看,袖口和下擺的金線在日光底下泛着光,不管何時都透着貴氣。他的目光柔和且疏離,微擡下颚,凝視着前方,倨傲不凡。
從街道到侯府,不過半柱香時辰,一路上他卻收到許多芳心。羞赧的姑娘側目看他,滿眼愛慕,臉頰燒得像紅霞般,可他卻不知。
他在意的是灼熱的天氣,讓他出了一身的汗,裏衣都緊貼着,極不舒服,早知日頭這麽毒,就該坐馬車出門,何苦受着罪。
他微嘆聲,步伐加快,只想快些回去沐浴一番,清洗身上的汗水。
門口的護衛趕忙開門,恭敬俯身,“世子。”
“嗯。”
沈翼大步跨進去,徑直往自個院子走。
原本想先沐浴,偏貴客提前來了,只好忍着難受去見人。
林平早等在院門口,見他回來,可算松口氣,“世子,總算回來了,二皇子來了,等了好一會。”
“來這麽快,在哪?”
林平看向壓抑的書房,輕聲道:“在書房。”
李慎來了這一會,院中的小厮婢女退避三舍,連個大氣都不敢出。深怕惹着這位貴客。
好在他進了書房便沒出來過,這才讓他們輕松些。
沈翼的書房布局雅致,窗子就在書案旁,稍稍一擡頭,就能看見他喜愛的玫瑰和茂盛的桂花樹。
屋內的東西不比宮裏差,文房四寶也是和李慎一樣的,這不,沈翼一進去就看見他在低頭寫字。
看見他回來只是擡頭瞧了一眼,繼而低頭,神情淡然地像沒看到他一般。
而沈翼同他一樣,瞥了一眼,一言不發,平靜地坐在凳子上,喝了一口涼茶。一口下肚,喉嚨稍稍舒服些,這才正眼瞧二皇子。
兩人是表兄弟,早已習慣此等相處方式,默契非常。
李慎剛收了筆,沈翼便起身走近,“你的字一如既往的蒼勁有力。”
“勉強能看。”李慎輕飄飄地扔在一旁,擡起頭來看他。面龐俊逸,眉眼稍顯鋒利,給人笑裏藏刀地感覺,自帶一股威嚴。
沈翼對上他的視線,而後瞅瞅門口,林平有眼色的關上門。光線暗了一半,屋內安靜,他的臉隐在陰影中,晦暗不明。
“二皇子今日來,是有要事?”
“父皇剛下旨,命我去糧道,三皇子去鹽道,呵呵。”李慎冷笑兩聲,負手而立,睨着沈翼的眼繼續道:“糧道全是三皇子的人。”
沈翼颔首,接着他的話往下說:“鹽道是殿下的人,确實,陛下的心思不是我們能猜測的,既如此,殿下可要當心些。”
“自然。”
朝堂之事複雜,稍有不慎便萬劫不複,連他這個皇子也不能例外。陛下此番舉動,李慎自然要猜測。
他面色凝重,眉心緊蹙,連着屋內的氣氛都壓抑起來。沈翼見狀,拍拍他的肩膀,嘆道:“不必煩憂,既來之則安之。”
李慎牽起唇角,略略松口氣,他瞥向一旁的木盒子,意味深長,“方才你不在有人送了你一份禮,打開瞧瞧。”
沈翼原不在意,時常有人送他禮,但是聽他說話的語氣,這送禮的人可不尋常啊!
“不會是郡主送來的?”
“啧。”李慎微微側頭,佩服他,“猜對了,淑怡着人送來的。”
沈翼搖頭,沒了興趣,但還是打開瞧了瞧。盒子裏是一塊玉佩和荷包,都是些男女之間表達情意之物,只是方淑怡送給他,未免不妥。
他啪的一聲,蓋上盒子,朝門外喊一聲:“林平。”
“世子,有何吩咐。”
門打開,光線驟亮,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日光将他的臉龐照得清晰無比,臉上那不悅的神情自然也讓林平看得見。
“送回去。”沈翼冷言冷語,實在不知方淑怡打的什麽算盤,明明不想接親,卻送他這些,有何用意?
“啊,真要送回去?”林平壯着膽子又問一遍。
李慎在旁附和,“這是何必,于你而言不是好事?”
他的意思沈翼自然明白,只是他無此意,若是留下這些東西,日後怕是說不清。
沈翼揮揮手,态度堅決,“送回去。”
留下來說不準他母親要連夜去方府提親了。
沈翼輕揉眉間,只覺頭疼,眼皮耷拉着,顯得沒方才有精神。他又擡擡手,林平趕忙拿住盒子出門,找個人把東西送了回去。
李慎安靜看着沒說話,末了,只是搖頭勸他兩句,“你呀,再好好想想,與淑怡聯姻,對你我都有好處。”
他眯着眸子,一言不發,凝視李慎的眼神略微冷了些。可是轉念一想,李慎有此想法也正常,他是做大事之人,看法自然同他不一樣。
沈翼面色緩和,笑笑,示意他坐下再聊,“用完膳在回去。”
“也好,等會去給姨母請安。”
桌上的茶涼了,沈翼又吩咐人沏壺茶來。而李慎直到天黑才回宮。
…
夏日天黑的晚,沉悶地空氣直到晚上消散些,此刻走在街道上才覺得舒服點,不會汗涔涔地,渾身難受。
街邊的燈籠亮了起來,宛如白晝,搖搖晃晃地在屋檐下,眺望行人。
京城的夜晚和寧鄉縣是不同的,這裏的夜晚仿佛是剛熱鬧起來,是另一種生活。街邊小販的聲音甚至比白日還要響亮,讓孟采覺得不是夜晚,是白天。
和張阿樹在京城找了些許時日,一點頭緒沒有,偏偏錢袋越來越扁,長此以往,兩人就要露宿街頭了。
真是愁人。
“青青,吃點東西,晚上還沒吃。”兩人今日才跑完東城,晚上沒來得及吃飯,這會肚子餓得咕咕叫。
他們打算明日去西城,跑遍整個京城,就不信找不到人。
“好。”
“那有個面攤,走。”
孟采點頭,有氣無力地朝前走,勞累這些天,她的臉色都不好看,蒼白沒有血色,雙眸無光。
點了兩份牛肉面,張阿樹餓壞了,端起碗就大口吃起來,看着不動碗筷的孟采,他困惑道:“怎麽不吃?不好吃?”
她搖頭,不是不好吃,她只是想到孟冬不愛吃牛肉,看到牛肉就吃不下罷了。她看張阿樹吃得歡,便将碗挪過去,“你都吃了吧。”
張阿樹已把一碗吃完,肚中只有七分飽,看着她推過來的,咽咽口水,“真不吃?”
他左右轉轉,說:“你等等,我去給你買個餅。”
不遠處就有一個賣燒餅的攤,張阿樹起身就往那邊走,雖是不遠,可他也不放心的叮囑兩句。
“知道了。”
她說話軟綿綿,撐起下颚到處看。不遠的街上是映月樓,此時正熱鬧,三三兩兩的人進出,衣着華麗,看着是大戶人家的子弟。
孟采瞥了幾眼挪開視線,那種地方,不是她能多看的。
只是剛收回眼,餘光便瞥見一道魂牽夢繞的身影。月牙白袍,清隽身姿,雖看不見正臉,可是側臉和身影她閉着眼都知道是誰。
是孟冬。
半年相思,一看見人是又驚又喜,顧不上許多,她擡腳就追了過去。
“孟冬孟冬。”
肚裏無食,連日疲憊,奔跑都吃力,眼見着他上了馬車,孟采更是慌亂,胡亂擦掉淚,繼續往前跑。
“孟冬,阿冬哥…”
她的聲音掩在車輪聲下,細小地聽不見。偏偏她不放棄,一直追着馬車跑。轉了一個拐角又是一個拐角。
“孟冬…”
孟采實在無力,淚水模糊眼前,馬車都看不清晰,卻還是倔強,腳步不停。
馬車上人喝了酒,雙眸微醺,靠着閉目養神,聽見微弱的聲音猛地睜眼,問:“什麽聲音?”
林平掀起簾子又快速放下,“一姑娘叫孟冬,好像在追人。”說完又看了一眼,還在身後跟着,累得快趴下了,還沒停。
“嗯。”沈翼輕應聲,随即阖上眼眸,歇息片刻。
方才喝了不少酒,着實難受,眼下無暇顧及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