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 ?
沈翼臨窗而坐, 眸光稍稍下垂,便可看見喧鬧地街市,過往的行人。
有力的手指捏着杯口,輕聞茶香, 而後抿了一口。目光盯着街市看, 當面前的少女不存在。
少女紅着臉, 面色尴尬, 手指卷着帕子不知所措。她是方淑怡同父異母的妹妹方茵茵,雖說是妹妹,可地位相差甚遠, 只因她母親是續弦, 還是個小門戶的女子,上不了臺面,縱然進了方家的門, 外頭的風言風語還是不斷。
更別說她的子女了。
在京中貴女中,沒少受白眼。
空氣寂靜, 兩人相對而坐, 氣氛卻極其尴尬, 沈翼不開口,她更加不敢吭聲。
不多時,夥計送來了一疊糕點,輕放在桌上,然後笑着退下, 這下氣氛總歸沒那麽尴尬。
沈翼側目瞅一眼,依舊望着外頭, 好一會才開口:“郡主讓你來是何意?”
方茵茵擡起眼,面頰緋紅, 嬌羞的眸子藏不住愛慕,她微微顫抖,瞧見他清隽儒雅的面容時,面色更紅了,說話都支支吾吾,“是,是,郡主累了,來不了,讓我來知會一聲。”
“哼。”沈翼冷笑,話中錯漏百出,找借口也該找個他看不出來的,而不是累了這種話。
他正色睨她一眼,半眯着眸子,冷漠地氣息看透了她眼中的愛慕和別有用心。方茵茵被他瞧得垂下眼,唇也咬出一個印子來,不敢直視他的眼。
“既然話帶到了,方姑娘便回罷。”他收起冷笑,面無表情地移開眼。
口中的茶香也因來人而變得索然無味,似厭惡地擰起眉心。
方茵茵略略慌張,不想錯過如此獨處的好機會,急切道:“世子,我帶了一些糕點來,可要嘗嘗?”
沈翼瞥向食盒,她不說倒是忽略了,真是有備而來。方才那句知會,顯得更可笑。
他挑着眉梢,身子往後靠,掃了她一眼,淡漠道:“有勞方姑娘,還是拿回去給方大人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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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茵茵身子一抖,不敢吱聲,來這是背着父母來的,哪敢讓他們知道,要是被知道肯定要訓一頓的。
她目光閃爍,跟着沈翼看向外頭的街市。
難怪沈翼看着這樣挪不開眼,原來是在看熱鬧。
一個看似地痞的男子正扯着一個包袱,同一女子争搶,兇神惡煞,一點沒憐香惜玉,只顧着包袱裏的銀錢。看得出來那女子用盡全力想搶回來,卻還是力量微小,包袱被搶了不說,人也往後退,不慎撞到一旁的攤子上,剛巧撞到了後腰。
她背對着,從沈翼的角度看不見女子的臉,只瞧着身影纖弱拂柳,翩若驚鴻,背脊的蝴蝶骨若隐若現,形态極美。
沈翼喝一口茶,愣是沒挪開眼。
“這女子好生狼狽,想必面貌醜陋,那男子都不肯憐惜。”也不見旁人上去幫忙,定是無顏。
方茵茵不知始終,輕笑談論,卻惹來對面之人的鄙夷。觸及沈翼似笑非笑的眸子時,方知說錯話。
“我失言了。”方茵茵低下頭,怕他厭惡自己,而不敢吭聲。
沈翼看着那女子扶着後腰,心想,那般纖細的腰,怕是撞疼了。他收回眼,麻利起身,背着手下了樓梯,淡淡道:“方姑娘請回罷。”
方茵茵凝視他的身影,深深懊惱,怪自己多嘴,不能和他多待一會。
等沈翼出來時,已沒有那女子的倩影,他站在街上左右瞧瞧,遺憾地笑一聲,繼而往那車那邊走。
“世子,出來了。”
“嗯。”
林平拉着繩,眼睛往一邊瞅,輕聲說:“世子,看那邊。”
他循着林平的目光看,便見方淑怡在茶寮喝茶,身旁站着她的護衛,葉叢。她倒有閑心,看不出哪累,還在對他招手,笑容明媚。
沈翼交代聲:“等着,我去瞧瞧。”
擡腳就往茶寮走,他的步子很大,走得也快,轉眼的功夫就站在方淑怡面前。毫不客氣的坐下,“郡主不是累了,怎麽在這?”
“本來是要來的,這不是我那名義上的妹妹愛慕你嘛,當然要給她機會了,怎麽樣?方茵茵長得不錯吧!”
這種話也敢毫無顧忌地說出來,估計只有她敢了。
“确實不錯。”什麽心思一眼就看得出來。
他盯了方淑怡一會,警告她:“我勸郡主,方府的家事不必搬弄到我跟前,免得傷及自身。”
方淑怡撐起腦袋,一臉無辜,不在意道:“世子幹嘛生氣,方茵茵也不錯,讓她給你當個妾,怎麽樣?”
“這表情,給你當妾都不夠格?也是,當妾侯夫人也看不上。”
她自顧自的說着,壓根不看黑臉的沈翼,反正不會拿她怎麽樣。
沈翼眯着眼,透着不耐和冷意,“行了,你們方府自個留着,我消受不起。”
郡主和方府那些人的矛盾不是一天兩天,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不怪她看不上方茵茵,因為她只比郡主小兩個月,那時,方茵茵的母親可還沒進門,其中的原因,是個人都能看明白。
長公主逝後一年,方茵茵的母親就進門,連帶着她也成了貴女,郡主自然是心痛,所以成天找那些人的麻煩。
只是不知道今日是怎麽回事,竟讓方茵茵來?
不過不幹他的事,這是方家的事,他何必惹麻煩。
沈翼起身,準備離去,“郡主好自為之。”
方淑怡凝睇他離開,一言不發,心裏只想知道沈翼有沒有為難方茵茵,要是有,那就好了。
“郡主,該回了。”
“嗯。”她懶懶地應一聲,對葉叢道:“往後我去見沈翼,依舊讓方茵茵知道。”
“是。”
方淑怡心情不錯,裙擺輕飄飄舞着,靈動的眸子滴溜溜亂轉。心道:沈翼還是太君子,要是殘暴些就好了,把那勾引他的小賤人弄死,讓那老賤人傷心難過死。
哎呀,還是要多給方茵茵機會,才好讓沈府弄死她。
方淑怡打着自己的小算盤,心裏樂開了花。
…
一路風吹雨打,從五月初到六月中,路程艱辛萬苦,好在孟采和張阿樹終于平安到京城。
孟采消瘦了些,身姿越發纖弱,圓潤的下颚也尖了點,顯得眼眸更大。身上的衣裳松垮,有些不合身。
張阿樹也好不到哪去,從未趕過如此遠的路,人都黑瘦了,再加上水土不服,路上也沒少受罪。
見到京城的城牆時,兩人如釋重負,終于笑了出來。
本想找個客棧好好休息一下,沒想到一進京城便遇上事,地痞瞧着兩人是外鄉來的,竟當街強他們的包袱。
張阿樹追去,偏她又被盯上,等張阿樹回來再去追,足足花了幾個時辰。還好,重要的東西都在,只是少了幾兩銀子。
“怎麽了?沒事吧。”張阿樹累得大喘氣,看見她輕柔腰肢,關切問她。
孟采眉心擰起,擺擺手,“就是撞了一下,不妨事。”她按了一下,微微疼痛,怕是青紫了。
想不到天子腳下,居然有如此膽大妄為的人。
她抱緊包袱,生怕再被搶走,對張阿樹道:“我們先找個住的地方。”
“我來之前都問好了,朱公子說,京城客棧貴,讓咱們找個小店,興許能省點。”
“嗯。”
不知要在京城多久,銀子總會花完的,還是省點的好。
兩人趁着天沒黑,找了好些客棧,總算找到家價錢便宜的,雖然環境差些,但對他們來說,已是不錯。
“早些歇息,有事喊我,我就在隔壁。”
孟采點頭,拎着包袱進了門。
疲憊地他們已無暇欣賞京城的繁華熱鬧,只想好好休息一下,明早開始找人。
半夜,孟采躺在陌生的床榻上,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憂心的事太多,難以入眠。
翌日。
休息一晚的張阿樹疲憊消散,整個人精神不少,一早起來就問她,“咱們怎麽找?”
人生地不熟,如大海撈針,難辦了。
孟采面色略略好看些,臉頰暈着一抹紅,只是衣裳還是松垮着,瘦的那些斤兩怕是一時半會回不來。
她垂着眼睑,想了片刻,“先把畫像多畫幾幅。”
張阿樹沒主意,當然是聽她的,兩人拿着畫像便出了門。
京城的熱鬧和繁榮是小地方不能比拟的,不說旁的,這地方就大很多。兩人不熟悉,兜兜轉轉,走了許多冤枉路,才找到一個畫攤。
攤主是位老先生,留着一縷小胡子,眸光精細。兩人一過來,就看出是外地來的。
“要寫信,還是要字畫?”
孟采抿抿唇,試探問:“可以畫像嗎?”
“自然。”老先生搖搖扇子,手掌伸開,示意她把畫給他。
孟采抱緊,眸子來回轉,還是給了他,“照着上面的畫像,多畫幾幅。”
昨日差點被搶,好在追回來了,多畫幾幅,要是畫像丢了,也有個準備。
老先生拿起凝視幾眼,而後拿起筆,在宣紙上作畫。
孟采不懂這些,但看他的神情,想必功底不差。她笑着和張阿樹對視一眼,然後繼續盯着老先生作畫。
畫好一張,她拿起左瞧右瞧,總覺得比朱泰畫的少了點什麽,可是具體是什麽,她又答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