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 ?
冬日的清晨格外冷, 寒風刺骨,霧蒙蒙一片,只看得清一個院子,遠處的山林和農舍全都隐在薄霧裏, 瞧不見。
孟采推開門, 打個冷顫, 望着白茫茫的空中, 好半響才回神。孟冬走了幾日,直到此刻,她還覺得恍惚, 覺得他沒走, 還在身邊。
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孟冬一走,她做什麽都不對勁, 做什麽都能看見他的影子,整日心神不寧的, 飯吃不好, 晚上也翻來覆去睡不着。
四個月, 對她來說,真的很長。
要是能快些過去就好了。
孟采垂首低嘆,面色低落,朝手上哈了一口熱氣,縮手進了屋。
又恢複一人住的時候, 吃食什麽,都是極簡單。早起煮了熱粥, 裏頭放了點紅棗,又軟又香, 光是看着就暖和。
前幾日都沒好好吃飯,現在真是有點餓了。孟采擺好碗筷,急切坐下,剛端起碗就愣了一下,連着手中的動作都頓住。
她眉心微皺,盯着自己擺好的碗筷看,習慣成自然,縱然孟冬不在家,可她拿的碗筷,都是擺了兩幅,還是放在他常坐的位置上。
孟采抿抿唇,準備把碗拿走,剛觸到碗口,她又頓住。放着就放着吧,這樣感覺也好些,不至于孤單。
她收回手,端起碗從新坐好,小口小口吃着。胃裏暖暖的,身體也跟着熱乎起來,沒那麽冷了。
…
這幾日心情低落,豆腐也沒賣,如此下去可不行,身上的銀錢壓根撐不住幾日,要是不賣豆腐,怎麽生活?
家裏的銀子都給孟冬了,也不知道他夠不夠?要是打點一番,剩不了幾個錢。
孟采思緒飄遠,擔憂起孟冬的銀子來,不過她想,就算銀子不夠,他肯定會有辦法的,他那麽聰明,難不倒他。
這麽想着,瞬間輕松了,沒那麽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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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繼續忙着自己的活,将東西備好,明日就出攤賣豆腐,正洗着紗布時,突然聽見書房咚的一聲。
沒有猶豫,她下意識地朝書房走,空蕩蕩,透着陰冷氣,往日坐在書案後的人已不在,墨也凝固了。
她低頭,看見掉落的書,低聲嘆息,随後撿了起來放回書架上。澄澈的眸子掃了一圈,将門關上。
“青青,青青。”
張阿樹今日休沐,得了閑便來找她,孟冬一走,他也感覺冷清了,一點都不熱鬧。
“人呢?”他在院中轉了一圈,然後看見孟采從屋內出來。
“你怎麽來了?”孟采好奇地問他,臨近年關各家都忙得很,哪有時間來她家。
孟采打量他一眼,繼續道:“李嬸不在家嗎?”
他連連點頭,回道:“在家在家,我就是來問問你,新年的東西都備好了沒?沒備好今日跟我們一起去街市。”
她哦了一聲,才想起這些日子心思都在孟冬那,新年的東西一件也沒備好,不過不打緊,她一個人,也用不了什麽。
孟采颔首,“你等會,我跟你們一起去。”
說完進了屋內,拿了錢袋,順手把門關上,然後跟着張阿樹和李慧蓮一起去了街市。
一個人過新年買的東西不多,比李慧蓮少了許多,一手都拎得過來。
跟李慧蓮分開後,她就徑直回了家,買的一條魚要趕緊處理,留着新年吃。她低頭瞧瞧,買的魚很肥,煮魚頭湯肯定很香,就是比平日貴幾文錢。
果然是新年,不管買什麽,都比平日貴些。
日子過得也快,轉眼到了新年,孟采一個人在家忙碌,看着別家熱熱鬧鬧的,心裏真不是滋味。
美味佳肴吃着也沒味。
早前張阿樹來過一趟,說是去他家吃飯,她拒絕了,新年還是在自己家過着舒服。
做了幾個愛吃的菜,碗筷擺好,慢悠悠地吃着。
外頭噼裏啪啦的聲音連綿起伏,聽得耳朵嗡嗡響,可是她這卻安靜的很,碗筷碰撞的聲音也小的很。
孟采食不知味,側目盯着那只空碗看,她想,她是魔怔了,明知他不在,卻還執意擺兩幅碗筷。
哎。
她嘆息,随後大口吃飯,一會就吃完了。
點着燭火,一邊繡花,一邊聽着外頭的熱鬧聲,她也跟着笑兩聲,心情似乎也不錯。
…
新年剛過,雪是不下了,可是連着下了幾日的大雨,到處都是水窪,常走的那座小木橋被水漫過,出行很不方便。
本想去街市看燈會的,也去不成,只能在家待着。
幾日後,大雨終于停了,她趕忙把床榻上的被褥拿出來曬曬,幾日不見太陽,都要發黴了。
好在後邊天氣不錯,把該幹的活幹完了。她也可以踏實賣豆腐,賺銀子了。
“青青,你不歇會啊,才過新年。”
出門就遇到張阿樹,非要跟着她一起去,孟采無奈答應,心裏挺不好意思的,因為又要麻煩他幫忙了。
“不歇了,在家都歇了好久,要趕緊賺銀子,不然怎麽生活。”她随後回一句,其實心裏另有想法。
讓自己忙碌些,也不會想東想西,整日心神不寧了。
孟采幫忙推着,直視前方,明媚的眸子稍稍暗淡,“我聽說王喜財被打了。”
“對,被林家打的,傷得不輕。”張阿樹撇撇嘴,滿臉不屑,繼續道:“上次大米的事,被王喜財知道了,去找人家算賬,結果怎麽着,被打了一頓,要我說呀,自從王員外倒下了,王家就不成事,早晚被林家吞了。”
張阿樹幸災樂禍,可算見着王家爬不起來,看他們還敢不敢作惡事。
孟采安靜聽着,只覺得變化真快,誰能想到城中大戶王家,如今是這番景象,怕是王員外自己也想不到吧!
不過确實活該。
“他們豪橫的也夠久了。”
“确實,也該換換人了。”張阿樹擡擡下颚,若有所思,少傾,他猛然道:“要是孟冬中了,該我們豪橫了吧!”
“…”孟采啓着唇,說不出話來。此刻說這些為時尚早,再說,張阿樹怎麽比她還有信心。
她沒言語,低着頭一直走到街市,出攤的人不少,她來的較晚,恐怕等豆腐賣完,回家也要午時了。
孟采催他,“行了,我自己來,你去忙吧。”
“诶,行,忙完再來。”張阿樹擦擦汗,回頭望了眼,便走了。
她站在人群中,明媚耀眼,水盈盈的眸子看着來往的人,嘴角淺笑。有人來買,她便安靜裝好,不急不緩,動作輕柔。
錢袋越來越鼓的感覺是真好,心裏踏實。
這般平靜忙碌的生活過了些許日子,天氣暖和不少,厚重的衣裳也從身上換下,院子裏的石榴樹都抽了新芽,嫩綠嫩綠的,瞧着心情舒暢不少。
春日終于來了。
孟采望着搖曳的枝條,心裏樂開了花,離孟冬回來的日子更近了。
她伸個懶腰,将門關好,準備跟張阿樹去布莊買布料,天氣暖和了,她得趕一身衣裳出來,等孟冬回來就好穿。
“買這麽好的做什麽?”張阿樹略微嫉妒又羨慕的說道。
孟采抱在手裏,眼裏含笑,“穿着舒服。”
“你說什麽都有理。”
張阿樹不跟她争論,大步往前走,走到拱橋處,忽然被人攥住。
那人眉眼鋒利,面無表情,看着就不好惹,嚴肅冷漠道:“打聽一下,見過這個人嗎?”
他拿出一幅畫來,打開,讓張阿樹看了眼。
張阿樹雖奇怪可也沒說話,轉頭和孟采交換個眼神,點頭同意,“我看看。”
兩人湊在一起,看了兩眼,不約而同皺起眉頭,又對視一眼,看見彼此眼中的茫然。
“這也看不出是誰呀!”
那人疑惑,低頭看看自己的畫像,霎時憤怒,問跟着的人:“怎麽回事?”
被問的人哆嗦一下,随即道:“肯定是方才那老婆婆用手摸得。”
手太不幹淨了,畫像的人黑了一個手指印,壓根看不出本來面貌。而他們也大意,居然沒發現。
張阿樹忍着笑意,說:“看眼神有點熟悉,可也不知道是誰。”
孟采跟着附和,“是看不出來。”
“眼神有股自恃清高,倨傲不凡的感覺。”張阿樹碰碰她的胳膊,接着說:“咱們小地方有這樣的人嗎?”
“沒有。”她搖頭,思慮一會,“我怎麽覺得是假清高。”
“有嗎?”
兩人腦袋湊到一塊,仔細地上下打量。
那人稍稍不耐,手抽了一下畫像,卻被張阿樹用力扯住。
不多時,遠處有個人快速跑過來,在那人耳旁輕聲道:“京城來消息,人找到了。”
那人雙眼微微睜大,透着欣喜,“讓他們都撤回來。”
“是。”
來去一陣風,看得兩人一頭霧水,紛紛放下畫像,不看了。
“咱們走吧,反正也不認識。”
孟采不知何來的心慌,跟着點頭,“好。”
走了很遠的路,看不見方才那人了,孟采才問:“他們是誰啊?”
“不知道,在城裏幾天了,好像在找什麽人。”
張阿樹也茫然,只是聽他們頭說的,說是這兩天來了一批外鄉人,在找什麽人,而且很着急,具體的,他們就不知道了。
她一言不發,只因這些和她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