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4章
“陸骁，我忘拿零錢了。”
女孩的聲音透過門板傳入陸骁的耳朵，過于平靜的語氣不見絲毫異樣。
如鋒芒般的目光逐漸收斂，身上的寒意也在剎那間褪去，像是猛獸邁着優雅的步伐緩步後退，重新蟄伏于叢林深處。
“沒關系，你進來吧。”
話音剛落，緊閉的門板應聲被拉開，兩人隔着幾米遠的距離視線交彙。
姜钰神色自然地看着眼前的陸骁，幹淨的貓眼并沒有帶任何情緒，可扶着移門的手卻微微收緊。
四目相對，兩兩無言。
幾秒後，姜钰略帶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走到一半才發現自己沒帶零錢。”
陸骁嘴角微勾，眉眼極為柔和，窗外的餘光落在他細軟的頭發上，連帶着快要結束的夕陽也溫柔了些。
“還是我去買吧，你先坐着休息一會兒。”
姜钰愣了兩秒，随後回以一笑，“那就麻煩你了。”
擡步走進練功房，而陸骁則是走向門外，兩人擦肩而過的那一刻，空氣中殘餘的零星藥香鑽進了姜钰的鼻尖。
眼神深了些許，直至腳步聲漸行漸遠，姜钰才忍不住轉頭，看向空蕩的門口，表情有種說不出的複雜……
那日，兩人排練到七點半才結束。
距離領導莅臨的日子越來越近，但允許排練的時間并不多。
姜钰這兒還好，一個星期有兩天的課外補習，剩餘的日子都可以拿來練習，但陸骁卻沒那麽多時間騰出來彩排。
除去學生會的工作之外，據說校外還有各種課程，以至于兩人恰好都有空的時間也就只剩下星期五，因此那日一練便練到了天黑。
周一，大課間，全校學生集中在操場升國旗。
天氣過于炎熱，九月份的天還未入秋，而九、十點的天氣已然是豔陽高照，曬得人皮膚微微泛疼。
空曠的操場毫無半點遮擋物，火辣辣的烈陽過于耀眼，令人心生煩躁。同學們一排排站在草坪上，毫無半點朝氣，反而顯得極為萎靡，像是一個個被曬蔫了的蘿蔔。
姜钰并非是那種容易出汗的類型，但在這種大太陽底下曬着，額角也不禁滲出汗珠。
“救命啊，這麽熱的天氣為什麽還要集訓！”站在一旁的蘇冉冉忍不住吐槽道。
蘇冉冉是個不禁曬的人，此時臉早已熱成了個猴屁股，一手當扇瘋狂揮動着，表情滿是窩火。
姜钰并未出聲，只是緊皺着眉頭，無聲地贊同蘇冉冉的話。
主持的老師還在臺上不停彙報着上周的工作總結，叽裏呱啦說的一堆也無人問津，恍惚間，耳邊似乎是聽到了陸骁的名字，下一刻一陣異常熱烈的掌聲令姜钰頓時清醒了些許。
蘇冉冉的腦子也是懵的，環顧一圈後才發現鼓掌的大多是來自高一的學生，尤其是女孩子們，小手拍地比天上的太陽還要熱情。
“什麽情況？”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陸骁便穿着幹淨整齊的校服出現在了所有人的視野中。
“嗐，原來是輪到陸骁彙報了。”蘇冉冉說着，一副早已見慣不怪的口吻。
不過事實也的确如此，當初高一，每當有陸骁演講或是表演的情況，臺下的女學生總會跟打了雞血似的，就連蘇冉冉剛入學那會兒也曾對陸骁癡迷過一段時間。
只是蘇冉冉雖然花癡，但從不懷不切實際的夢，因而平日裏頂多看兩眼，從沒主動湊上去妄想染指一二，可她卻恨不得自家姐妹能夠争氣一點，拿下和這朵不算太冷的高嶺之花。
“你說天氣這麽熱，陸骁看起來怎麽還是這麽清爽得體，難道這就是男神的超能力嗎？”蘇冉冉開口，語氣極為随意，還帶有兩分調侃。
姜钰擡頭看着站在臺上的男孩，烈日下，他的脊背依舊挺地筆直，藍白色校服穿在他身上有種說不出的韻味，就像是校園劇裏的男主，讓人看一眼就想把所有美好的詞都堆砌到他的身上。
天氣極為悶熱，少年字正腔圓的聲音似是唯一的慰藉。
耳邊隐隐傳來女孩的議論聲，不用猜也知道定是對陸骁的誇贊。
姜钰的眼神暗了些許，腦子裏回想起那日在門外無意間看到的畫面……
滿背的淤青，異常冰冷的神情，以及過于冷漠的眼睛，一切都和她印象中的陸骁截然相反。
像歐洲文藝複興時的油畫，唯美中透着幾分關于人性的明暗。
姜钰嘴角緊抿，表情說不上凝重，卻也比往日要嚴肅些。
盡管已經過去了兩天，可在那一瞬間感受到的沖擊令她至今還心有餘悸。
她本以為，陸骁和記憶中的那個‘他’是一類人，但現在想來，或許是她自己誤會了。
“姜钰？”
耳邊突然響起蘇冉冉的聲音，姜钰宛若驚醒般側頭，對上她擔憂的視線。
“怎麽回事？表情這麽難看，是不是被熱傻了？”
姜钰愣了片刻，随後收回視線，目光卻又不自覺地落至站在臺上的少年。
“沒，在想那道數學題呢。”
“你可別了吧，自己數學什麽水平沒點AC數嘛？咱們還是別折騰了。”
姜钰并沒有理會蘇冉冉的戲谑，許是因為陽光過于刺眼，她眼睛微眯，半晌後啓唇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汗是鹹的吧？”
蘇冉冉給自己扇風的動作微微一頓，看向姜钰的眼神也變得有些莫名其妙。
“當然是鹹的了，不是說人的汗液是含鹽的嘛，你要不舔我一口來驗證一下？”
是啊，正常人類的汗水中大約含有百分之七的鹽份。
天氣這麽熱，誰都會出汗……
他也不會是那個例外。
下午，體育課結束。
孫宇航同陸骁一齊走進教室，比起他大汗淋漓的模樣，身邊的陸骁反倒顯得格外清爽。不似孫宇航套着一件半濕的汗衫背心，陸骁依舊穿着那件短袖校服，就連領口頂端的紐扣也不曾系開。
天氣雖熱，但學生們對體育課的熱情依舊不減。
孫宇航打了近半個小時的籃球，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以至于走進教室沒多久就招來了不少女孩的嫌棄。
“孫宇航，你離我遠點，都是汗臭味兒！”
“孫宇航，你就不能先去洗把臉嘛！你這汗都快滴到我本子上了！”
“你看陸骁就沒你這麽邋遢！”
……
孫宇航一臉懵逼地抱着籃球站在原地，側頭看着站在一旁渾身幹爽的陸骁，眼神莫名帶上了些許幽怨。
“兄弟，你要不和我坦白了身份吧，你是不是外星來的，為什麽這麽熱的天都不出汗，這樣搞得我很難做人。”
陸骁笑而不語，眼尾微微上揚，極為自然的一個微笑惹得先前吐槽孫宇航的幾個女同學頓時紅了臉。
比起同齡人咋咋呼呼的性格，陸骁總是這樣，習慣性地站在一旁，不至于過分成熟，卻帶着女孩們偏愛的沉穩。
女同學們似是擋不住陸骁的笑容攻勢，于是又轉頭和孫宇航開始拌嘴。
過于鬧騰的場合，而誰都沒有注意到，男孩逐漸轉冷的眼神。
嘴角依舊保持着最開始的弧度，眼睛也是彎得恰好到處。他的僞裝是完美的，不會有誰能發現他的異樣。
繞過正在打鬧中的孫宇航，陸骁坐回自己的座位，從抽屜裏拿出下一節課的教材，然而一只藥膏卻被夾帶着掉了出來，恰是落在陸骁的腳邊。
身體靜止片刻，陸骁眼睛微眯，目光在剎那間變得極為冷冽，卻又轉瞬即逝。
緩緩俯身，陸骁撿起那支藥膏，視線迅速掃過包裝背面的小字……
“陸骁？”
突然間，耳邊響起了孫宇航的聲音。
像是刻在骨子裏的條件反射，陸骁立即收斂了表情，擡頭看向孫宇航的表情還帶有兩分來不及緩和的不自然。
“表情怎麽這麽難看，是不是身體不太舒服？”
孫宇航随口問道，一屁股坐在了位子上，從抽屜裏拿出濕巾開始擦臉，倒也沒多想。
“沒關系，可能是貧血又犯了。”
陸骁扯了扯嘴角，将那只藥膏緊拽在掌心中，鋒利的尖角抵在皮膚上，疼痛讓清醒了許多，也将消散了剩餘的那點不自然。
“陸骁，不是我說，你貧血這毛病能治好嗎？不然時不時就暈也不是個事兒啊。”孫宇航一邊擦着臉，一邊看向身邊的陸骁。
一米八幾的個子在高中的小男生裏算是出挑的存在，陸骁清瘦修長的身軀并不壯，比普通男生要白上幾分的皮膚不顯病态，卻也不像是陽光運動boy的類型。
“我也不太清楚，醫生說要花時間調養。”陸骁說着，悄無聲息地将藥膏放進褲袋。
“嗐，你這也挺操蛋的，之前那林翔還托我問你能不能參加籃球隊的呢，我跟他說你貧血了，不能劇烈運動。”孫宇航沒有絲毫懷疑，側頭看向陸骁的眼神夾雜着些許同情，“高一剛開學那會兒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就突然貧血了？”
陸骁眼中的笑意不減，漆黑的瞳孔像是深不見底的洞，在看似平靜的表象下，暗潮不斷翻湧。
“班裏有人沒去上體育課的嗎？”
孫宇航的動作微微一頓，“都去了吧，今兒老師不還點名了嗎？不過可能有溜回來的，怎麽了？”
陸骁收回視線，把手緩緩從褲袋裏抽出，慢條斯理地整理着桌上并不淩亂的學習資料。
嘴角的弧度斂了些許，目光隐晦又深沉，像是海底的怪，神秘且危險。
幾秒後，只聽他低語道：
“沒事，只是好像抓到了一個不太乖的人。”
▍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