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Truth or Dare 的游戲并沒有再持續很久,也許是因為葉修的那一手讓人措手不及,以至于之後的幾局都讓人食不知味。
其實葉修在惡作劇性質的挑逗進行到一分鐘的時候就覺得有些索然無趣了,他放棄了自摸這種破廉恥的舉動,雖然他本人并不覺得這有什麽值得害羞的,他只是覺得這樣做有點累,還不如說點垃圾話來得輕松。反正嘴巴也是身體的一部分,說話也是用身體挑逗的一種方式。非常擅長鑽空子的葉修這次也理所當然地這麽做了,之後的兩分鐘,他只是全程用垃圾話在撩撥韓文清,但已經沒有人說他這麽做實在是無視規則的沒下限行為。
太多人都沉浸在那一分鐘的绮麗暧昧中沒有回過神來。
韓文清已經從葉修的只言片語中了解到了他剛才那些有違常理的怪異舉動之所以會形成的來龍去脈,雖然很想訓斥一句好好的世邀賽他們不認真訓練在這邊整什麽幺蛾子呢,但是他看着手機屏幕上葉修的臉,頰肉帶了點粉,應該是由于空氣不流通而在封閉的空間裏染上了紅潮。漆黑的眼珠非常澄澈,看上去居然還帶點不谙世事的光華,不過韓文清知道這只是假象就是了。
“老韓你聽我說啊,他們都聯合起來欺負長輩,一個個都無法無天的。”葉修拿着杯蘇打水,叼着黑色的吸管,瑩白的手指襯着亮藍的水色,“我不開心了。”
“……”
韓文清沉默地聽着葉修在那邊絮絮叨叨的,有似真似假的抱怨也有半真半假的調笑。
“老韓你有沒有想我啊?”
“你覺得有可能嗎。”
“也對。我第一次退役的時候那麽久沒見你也沒想我咯,啧啧啧,枉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你個老沒良心的。”
“……”
韓文清認識葉修這麽久了,對于這人的情緒稍許也能夠辨別,他自然能夠看出這個時候的葉修并沒有任何的不快,反而挺開心。
是非常純粹的開心,而不像那幾年纏繞着種種負累的時候非常虛假的笑容。
所以雖然原本想怒斥他在國外也那麽胡鬧,但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你注意早點休息。
葉修的眼睛似乎微微睜大了些,然後忽然彎了眼角對着鏡頭大大地"Mua"了一口,特別得意:“你看那麽多人都以為你頂讨厭我了,其實你好喜歡我了對不對。哎呦,他們都不知道其實我們的關系真的非常厲害,以後老了找不到伴了都能拉扯着過活了。”
“盡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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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葉修東拼西湊的扯皮裏結束了這次Truth or Dare 的懲罰游戲。
之後的懲罰都是些扮醜丢份兒的差事,但已經沒有人有什麽閑心去嘲笑被懲罰者。
因為這些青春歲月都在游戲中浸淫的青年們在今晚忽然發現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就好像一群再普通不過的亂世勇者,在這個再普通不過的夜晚,打開了異世界的大門。
那個就連好好說話都像是在嘲諷些什麽,強到讓人咬牙切齒的最強者,當他放軟身段的時候原來是可以這麽吸引人的。
簡直像是個說給別人聽都會引來哄堂大笑的驚天謬論一般。
之後幾天立刻就是淘汰賽,酒精對于這些職業選手來說是絕對沾不得的東西,所以他們當然不會喝酒。
但是他們現在卻又都像是喝了酒一樣,頭腦暈乎乎的,頗有點酒精上腦的感覺,雖然他們大多都并沒有酒精上腦這種體會,所以也不太确定目前的狀态到底與醉有幾分相似又有幾分差別。
總之推開包廂門走出去的那個瞬間,他們似乎還是被KTV裏的果水肉酒等氣味包裹着,迷離的光點和聽不懂的外語歌都還未被甩在身後。
只有葉修不同,出了那個包廂之後他似乎變回了一如既往的那個葉修,披着纖薄卻又寬大的外套,整個人萎靡不振地縮着,看起來比實際身高矮了不少。
“回去以後記得好好休息,過幾天才是正式的修羅場。”葉修雙手插在兜裏,漫不經心地随口說道,語氣像是個在教導小學生的班主任。
“這種事不用你說我們也知道好嗎。”張佳樂朝葉修翻了個白眼。
“知道就好。”葉修摸了摸張佳樂的腦袋,像是在嘉獎表揚。
“你……!”張佳樂一把推開葉修的手,氣得嗷嗷叫,“我再也受不了你這貨的領隊架子了,信不信我在競技場裏分分鐘讓你爬不起來!”
“不信。”
“……”好吧,張佳樂自己也不信。
也許是這個一如往常的葉修身上給人過于熟悉的親近感,所以原本有些難言的尴尬氣氛又整個軟化了下來,只剩下難以覺察的一縷縷甜膩還留在葉修今晚格外柔亮的眼睛裏。
這個時候,喻文州發現黃少天有點不對勁,他總是最快就能夠發覺黃少天狀态的那個人,于是放慢了腳步,和明顯在神游天外的黃少天一起落在了隊伍的最後。
“少天你怎麽了?”
喻文州忽然的出聲讓黃少天的肩膀猛地抖了抖,稍微有點迷茫地看了過來,并且在過了半秒後才反應過來。
“蛤?隊長你在說什麽呢,我沒事啊,什麽叫我怎麽了?”黃少天哈哈笑了兩聲,有點假,“隊長偶爾也會說出一些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話啊。”
喻文州也跟着笑了笑,并沒有再說話。
沉默緩慢又決絕地彌漫開來。
這家KTV離國家隊居住的酒店挺近,步行不過二十多分鐘,經過的路并不繁華,相對比較僻靜,兩邊種植着常見的法國梧桐,天已經全黑,路燈和樹影,投在地上的斑駁光線,黃少天和喻文州無言地掉在一大堆人的隊尾。
其實黃少天早就察覺到了自己的不對勁,根本不需要別人來進行提醒。
他想起剛才看到的那些稀罕的光景,到現在都有些令人口幹舌燥。
在昏暗暧昧的燈光下白到透明的手指,指尖緩緩融化的冰塊,染着水色的粉紅舌尖,輕輕挑起的眉角和唇瓣,在輕薄白襯衫下顯現出的鮮嫩顏色,稍微挺立的乳尖,以及,通過這一系列動作後微微向上拉扯的衣擺下露出的白皙腰腹。
細軟到有些過分的程度。
那個時候他無意間和葉修對上一秒的視線,差點迷失在漆黑眼瞳深處的閃亮湖泊。
黃少天開始有些驚慌了,那是他所不熟知的葉修,明明他是非常熟知葉修的那個人,但這刻卻有點認不出這個人,與此呼應的是,他也并搞不清楚他自己到底在慌些什麽。
正當黃少天在認真地思考人生的時候,突然他的肩膀被大力地拍打了一下,他先是看到了喻文州溫和收斂的微笑以及眼底怎麽收斂都收斂不住的暖意,然後看到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蹿到他面前的葉修。
“喲,在想什麽呢少天。”葉修和黃少天并肩,用手肘頂了頂他,“你和文州的表現也太不合群了,兩人世界什麽的回到房間再繼續不行嗎。”
“去去去,亂說什麽呢,我和隊長是純潔的男人的友情。”
明明是葉修在面對他和喻文州的時候經常會開的玩笑,但是他今天卻非常慌亂地想要撇幹淨關系。
真的是哪裏都不對勁的樣子。
黃少天有些洩氣地揪了揪自己的黃毛,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葉修已經有些時日沒見到他這麽孩子氣的樣子,不由覺得新奇,心情大好地戳了戳黃少天的臉頰。
這樣親密的舉動讓黃少天的心跳一幀幀地卡殼。
其實他們往日有過更為親密的接觸,比如光着膀子一起躺床上玩游戲之類的,那個時候他并沒有過多的绮念,但是現在回想起來的時候卻莫名多了些雜念。
比如他清楚地記得葉修脫了衣服的上半身非常瘦,蝴蝶骨的形狀很明顯,一層薄薄的皮肉覆在那個部位的骨頭上,脆弱而細膩溫軟。
黃少天有時候會想,對于葉修來說,他黃少天是不是和其他人有點不一樣,至少不是簡簡單單的對手而已。
比如他叫王傑希、韓文清的時候會直呼其名或者會喊個綽號,叫周澤楷的時候最親昵頂多叫聲小周。
但是葉修叫他黃少天的時候時不時會去掉姓,只叫名字,“少天”這兩個字被他念得頗為好聽,就好像經常在嘴邊百轉千回一樣。
“喂,少天,你是不是傻了?”
葉修的臉忽然毫無預兆地放大出現在他眼前,黃少天被吓了一跳,沒有防備地撞進葉修那雙認真時能融化一切的眼睛裏。
葉修原本看黃少天怔怔出神的樣子有些疑惑,湊近之後發現黃少天的表情似乎更呆了,剛準備伸手在他面前晃晃,晃醒他,結果外套的連帽被黃少天抓住蓋到了他的頭上,帽子有些大,一下子遮住了葉修的眼睛。
“別看着我。”
黃少天扔下這句話就往前蹿,和前面的幾個相熟的選手勾肩搭背,臉上的餘熱蒸得他想用嘴來代替鼻子呼吸。
“少天也進入反抗期了嗎。”葉修兩手捏着帽檐稍微掀起一些露出眼睛,對着喻文州做了一個吐舌的表情。
喻文州幫葉修理了理有些亂的劉海,用輕緩的口氣應和着葉修的話。
今天晚上的風不冷不熱,以至于憋屈着的那點火只增不減。
黃少天對于葉修的情感變化也來得十分突然。
那是魏琛退役的夏天,黃少天記得自己哭過不少次。
其中一次就被葉修撞見,以至于他紅着眼還怒瞪葉修的模樣讓葉修不可抑制地發笑。
葉修叼着根未點燃的煙蹲在他身邊,手肘擱在大腿上小臂一部分從向外分開的腿間自然垂下,這姿勢稍微有點像蹲在街頭的混小子。
“受打擊了?”
葉修輕聲問道。
“哼,開什麽玩笑。”黃少天狠狠地吸了幾下鼻子,“我怎麽可能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受打擊?”
“哦?是嗎?那你怎麽知道我在說什麽事?”
葉修故作驚訝的語氣讓黃少天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燙,只能用更為兇狠的眼神去怒瞪刻意揭穿他的窘迫的葉修。
“你要哭就哭呗,又沒什麽丢人的。”
葉修伸手揉了揉黃少天的腦袋,在想了想後順便敞開了懷抱,
“要來前輩的懷裏嗎?”
“……滾!”黃少天的語氣不善,卻放下了擦拭眼角的手,兇巴巴地朝葉修推了一把,沒用什麽力,“你快走啦!”
“走了再讓你一個人哭嗎?”葉修搖了搖手指,“前輩才不是那樣薄情寡義的人。”
“……”
黃少天一時間抽噎着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好,半天憋出了句不要臉。
“嘿嘿嘿。”葉修一只手改為撐着半邊臉頰,似是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和老魏在一起的時候開心嗎。”
“……”
黃少天沒有回答。
“如果開心過,那就不要去責怪誰。雖然對你來說可能有點殘酷,但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這句老到快爛掉的古話你總不可能不知道,也許對于現在的你來說還太早了,但你還是早點認清現實比較好。所謂的職業圈,就是這樣的地方。”
“……”
黃少天稍顯稚嫩的臉龐上還有未幹的水痕,但已經不再添加新的痕跡。他忽然笑出了聲音:“有你這麽安慰人的嗎。”
“我沒有安慰你,我是在告訴你職業圈的殘酷,小朋友。”
當時在職業圈中強大到無人能夠匹敵的前輩,嘴巴有點壞的上位者,但是卻在那一天讓黃少天窺見了在此之前從未見識過的一角,柔軟而溫暖。
後來他好像又哭了會兒,在隐秘的角落裏抓着葉修的袖管,後來被葉修牽着送回去。
“你今天怎麽突然來藍雨這邊。”黃少天的鼻尖還有點紅,話中還帶了些鼻音,手心冒了點汗,捏着葉修的手。
“也沒什麽事,就是來看看。”
葉修嘴裏的煙随着他說話的唇上下翹動,眼睛因為稍微灼眼的陽光而微微眯起。
那天黃少天在魏琛的房間外看到葉修這家夥和魏琛面對面互噴二手煙,沒有往常你來我往的垃圾話,沉默異常,又不顯得尴尬。
原來是專門來看魏老大的。
黃少天偷看的同時還不忘思考一下葉修到藍雨來的動機。
最後他看到魏琛像是洩憤一樣緊緊地抱住了葉修,看起來像是老友之間的擁抱,但又好像不是。
他最後明白的只有一點,就是原來魏琛并不像表面表現出來的那樣讨厭葉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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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裏傳來水流聲,唐昊躺在床上,腦袋有點卡。
他覺得有點不對,畢竟在此之前他無數次和葉修處于同一空間,也是像現在這樣坐在床上聽着浴室裏傳來的水聲,但卻從來不會有像現在這樣混亂無緒的心情。
他覺得喉嚨口幹燥發渴,很需要一些什麽來滋潤一下。
他還覺得有些熱,明明房間裏已經開了冷氣,但是他的T恤衫下面還是隐隐冒出了汗。
酒店的浴室采用了磨砂玻璃的門,唐昊一擡眼就能看到隐匿其後的某人那一片難掩的肉色。
唐昊盡量讓自己不要去注意那裏,同時又有點氣惱于明明都是男人,自己為什麽要因為葉修而感到不好意思。
在唐昊兀自思考的時間裏,浴室的水聲已經停了,門把轉動的聲音稍微喚回了唐昊的神智,但在下一秒唐昊的臉驟然爆紅,由原本坐在床邊的姿勢一個趔趄變成了趴伏在地的蠢相。
“噗,你是在賣萌嗎?”
罪魁禍首光裸着上半身笑意盎然的樣子令唐昊咬牙切齒。
“你能不能把衣服穿起來!”
唐昊梗着嗓子憋出的一聲怒吼讓葉修下意識地抖了抖肩膀,雖然他低頭檢視自己的着裝時并未發現任何不合适的地方。
葉修的皮膚是不太健康的蒼白,但淋過水色後泛起熱乎乎的紅,特別是圓潤的肩膀和膝蓋,紅得最為明顯,像是高中生才會有的幼嫩反應。他只穿了一條黑灰色的平角內褲,剛好包裹住腿根,修長勻稱的雙腿大咧咧地暴露在空氣裏。他的身體上還有沒擦幹的水珠,朦胧中似乎有點像被浸潤的陶瓷,那雙眼睛看過來的時候,唐昊慌忙窘迫地低下了頭。
“喂,你還要趴在地上趴多久啊。”葉修湊過去蹲下,戳一戳還沒爬起來的唐昊,唐昊一擡頭,正好對上葉修嫩粉的乳粒。
于是他再次趴下了。
“你能不能穿個衣服!”
唐昊覺得他都有點聲嘶力竭了。
“介意什麽啊,大家都是男人,還是說我的身材太好了你不由自慚形穢了?”
“我沒有!”
唐昊聽到這句類似挑釁的話後立刻蒸發了先前的那點不知所以的羞赧,拎着自己的後領就把上衣給褪了,很是得意地朝葉修秀了秀他精壯結實的上半身肌肉。
“不錯嘛。”
葉修戳了戳唐昊的腹肌,表情坦然,唐昊看了眼葉修軟塌塌的小肚皮,看着看着就默默扭過了頭,坐回床上背對葉修。
結果葉修好死不死地也爬上了他的床,還用遙控器打開電視,然後樂呵呵地和他肩并着肩地看着并聽不懂的外國新聞。
他們的上半身都沒有穿任何遮蔽物,溫熱的肩膀靠在一起,零距離的接觸,唐昊覺得兩個男人這樣有點恥,悄悄地朝旁邊挪了幾公分,但他身邊不安分的某人卻立刻貼了上來,再次和他緊緊地靠在一起。人體的接觸是非常奇妙的,即使只是兩處并不太敏感的肌膚相親,都會産生一種微乎其微的電流,随着貼合的時間放長,産生一種微麻的癢意。唐昊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身邊的葉修傳達來的熱量,還有沐浴露的氣味,原本纏繞在周身的煙草味已經變得很淡,唐昊忽然想起他已經挺久沒有再看到葉修抽煙了。
“喂……你幹嘛要靠得那麽近……”唐昊梳理了一下心情,卻還是有點不好意思,他覺得這多半是要怪今天的葉修過于古怪,做出了些平日裏不會做的舉動,過分親昵,以至于讓他有點難以消化的窘迫。
但說實話,他并不讨厭。
不要說不讨厭了,其實相反還有點歡喜。
葉修這個人,稍微有點神奇。
他可以讓人咬牙切齒,也可以讓人滿心歡喜。
正面是軟毛,反面是尖刺。
讓人有點拿捏不準,每一次湊上去的時候會捕捉到柔軟還是刺痛。
忽然唐昊的視線被葉修膝蓋外側的一小塊烏青吸引到,動作先于意識,等到他反應過來,他的手指已經撫上了那塊斑駁的印跡。
“嗯?”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并聽不懂的外國新聞的葉修側頭看向唐昊,很是疑惑的樣子。
唐昊被他看得有些臉紅,并且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自己這突如其來的突兀舉動,葉修看着唐昊傻愣愣的樣子,噗哧地笑了,看了眼唐昊手指覆蓋的位置,瞬時了然:“我是那種比較容易留印子的類型,随便碰一下就會烏青,這是今天早上不小心撞到的。”
“怎麽這麽不小心,你傻嗎。”唐昊口中抱怨道,手下卻輕輕地摩挲了起來,動作娴熟,力道剛好。
葉修盯着他看了會兒,忽然道:“你是不是前段時間揉上瘾了?”
他指的是前段時間不小心被唐昊誤傷的事兒。
唐昊聽到他這麽說,手下動作一滞,像是忽然意識到了自己在做什麽一樣,從耳根開始泛紅,急忙把自己的手收了回來,無力地狡辯道:“我這是……對前輩基本的尊重。”
“對前輩的尊重?”葉修像是聽到了什麽非常好笑的笑話一樣,“唐昊同學,你還有這種東西?你剛才還問我是不是傻。”
“你煩死了。”唐昊見自己怎麽都說不通的樣子,果斷選擇了無視這個莫名其妙的話題。
“唐昊,我發現你還挺容易臉紅的樣子。”但是葉修并不打算放過他,并且湊得更近了點,呼吸間的熱氣都撲在了唐昊的臉上。
“喂……太近了。”唐昊下意識地伸手想把葉修的臉推遠點,結果不小心把手貼上了葉修的嘴唇,又慌張地把手收回來。
“噗,你說為什麽我以前沒有發現你這麽可愛呢?”
“……你說為什麽我以前沒有發現你這麽煩人呢。”
“诶,有嗎?我只是對于可愛的後輩心懷疼愛,所以非常關照你而已。”葉修這麽說着,打了個噴嚏,抖了抖肩,大概是覺察到了點冷,爬下床去翻了件外套套上。
“喂,你就不能好好穿衣服嗎。”唐昊看着葉修把外套拉鏈拉好,外套下擺挺長,但內褲邊還是漏出了一點,因為是平角褲的緣故,最下的黑邊露在外套外。
葉修聽到唐昊這麽說,也就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着裝,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我覺得我穿得挺好的。”
“你平常都這樣?”
“那哪兒能啊,我們興欣女孩子多,穿成這樣成何體統。”
“……”
那你現在穿成這樣就很正常了嗎……
唐昊看着葉修那嚴肅的表情,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好或者從哪裏開始吐槽。尤其是葉修那種理所當然的腔調極易誤導人,讓人覺得這人說的話大概沒錯,應該挺有道理,但細細一琢磨就會發現差不多都是歪理。
門外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兩人難得稱得上和諧的交談,葉修赤腳下床就準備去開門,唐昊看着葉修那不太成體統的打扮,最終拉住了他,自己去開門。
不過他自己也光着膀子并沒有好到哪裏去就是了。
門外的人是抱着點零食飲料的孫翔,看到唐昊裸着上身來開門的時候稍微有點驚訝,不過因為都是男生,倒也很快就接受了下來。
只是當他看到半靠在床上翹着兩條光溜溜白花花的大腿,還朝他随意地揮着手權當問好的葉修的時候,他覺得有點不太好了。
尤其是唐昊還很自然地和葉修坐到了一張床上。
所以現在是什麽情況?
孫翔抱着零食站在原地發呆,在葉修出聲提醒後才直愣愣地捎上了門。
他明明記得直到幾天前,唐昊還表現出了一副非常讨厭葉修的樣子,但現在看來這兩人的相處似乎很是融洽的樣子。
“孫翔你傻站在那兒幹嘛,過來坐啊。”葉修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子,一副主人樣,“你是不是來找唐昊小朋友的,需要我回避嗎?”
孫翔搖了搖頭。
他的本意的确是來找唐昊的,但是當然也考慮到葉修也會在的可能性,沒看到他拿了三罐飲料嗎。孫翔撇撇嘴。
又或者說,其實他本意就是想來看看葉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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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翔第一次見到葉修的時候,第七賽季常規賽,越雲對嘉世。
他在蕭山體育場的走廊裏第一次見到了葉修。
準确地說,他是在看到蘇沐橙後,連帶性地注意到了蘇沐橙身邊的那個男人。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一個人。
出現在選手通道裏穿着嘉世隊服的陌生男人,和蘇沐橙的關系似乎非常親密。
那麽這個人是誰也就不言而喻了。
孫翔曾經在無聊的時候設想過幾種葉修不在大衆面前露臉的原因,最後以他的思維方式能夠獲得的最為合理的答案就是,要麽長得太醜羞于見人,要麽長得太帥自視甚高。這樣的推斷讓他在親眼見到葉修本人的時候有點悵然若失。因為,在他看來,這個男人真的太普通了。
疏于打理的頭發遮去了一部分正顏,下巴上帶點青韌的胡渣,皮膚卻很白,病态的半透明,兩頰帶點軟肉,不好看,也不難看。走在人群裏,八成沒人會多流連上一眼。
孫翔走入聯盟的時候,職業圈早就枝繁葉茂百花齊放,而葉修當時早已非最初的如日中天。即使如此,孫翔對于這個曾有鬥神稱號的男人居然如此平凡感到有些不屑。
不,鬥神不是這個男人,是一葉之秋才對。
孫翔和蘇沐橙打了個招呼,目不斜視地和葉修擦肩而過。
很巧合的是,在第七賽季的單人賽事裏,孫翔從未和葉修對上,他對于葉修的印象僅止于團隊賽中的調度失衡指揮無力。
說實話,孫翔都有點同情一葉之秋了。
他想起那個男人的眼神,慵懶,散漫,不經意到仿佛沒有焦點。
大概是老了吧。
這個人也是時候該退出這個戰場了吧。
當橫刀舉着重劍把一葉之秋斬落,奠定了團隊賽的勝利,他的眼中只剩下躺倒在地的鬥神的身影。
孫翔當時年輕氣盛,從比賽單間出來的時候還在回味剛才把鬥神斬倒的那一幕,那個滿身銀裝熠熠生輝的神級角色,就這樣被自己從高不可及的地方斬落,那種感覺讓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揚起。
與此同時,從他的心裏生出了一點不平衡的因素。那個看起來一無是處相當萎靡的男人,卻擁有了被稱為榮耀第一人的角色,而天賦滿點銳不可擋的他卻只能屈尊于一個中低級戰隊,拿着一個普普通通的帳號。
這太不公平了。
然後,也許是誰聽到了他的心聲,他擁有了他想要擁有的東西。
那個下着雪的夜晚,冬天到來,冷風肆無忌憚,但孫翔的心髒卻一片火熱。開着暖氣的室內,圍繞着他的嘉世隊員,有說有笑的樣子,很是喜慶的氣氛,都有點像是在過年。那個叫崔立的人,嘉世的經理,對他的到來表示了非常熱烈的歡迎,一邊說着要不是陶老板在外開會一定會訂個氣派的歡迎宴雲雲,不過孫翔在意的不是這些,他只是看着門口的方向,直到終于有人漫不經心地走來。
一共有兩個人走了進來,不過他刻意忽視了其中一個,故意将視線完全交給蘇沐橙,一點都不在意另一邊的那個人。
其實孫翔的心跳得很快,洶湧的喜悅幾乎要從胸口迸發出來,他即将擁有的,是他一直都在渴求的東西。
然後他看到了,白皙無垢的指尖夾着的那張帳號卡,還有一只微微顫抖的手。
孫翔瞬間嗤笑出聲。
喂喂,這是在搞什麽?職業選手居然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太可笑了。
本來對葉秋就沒什麽好印象的孫翔,這下更是染上了一層厭惡。
在他看來,既然已經被剝奪了,那幹脆就大方一點,為什麽要表現得像喪家之犬一般丢人呢。
顫抖的雙手,是職業選手失格。
譏諷的話語幾乎不用思考就脫口而出,孫翔奚落人的功力雖然不高,但字裏行間充斥的不屑呼之欲出。
其實對于任何一位前輩,都不應該表現出這樣的不敬,但是孫翔實在有點忍不住。
這些年來時時刻刻都可以看到的,關于葉秋的負面評價,以及已經漸漸封存的,屬于葉秋的昔日輝煌。
這兩極形成了貫穿亘古的距離,讓人唏噓。
孫翔不能容忍的是一個曾經強大的印象變得如此不堪入目,雖然他對于一葉之秋、對于鬥神、對于葉秋都沒有任何崇拜之情,但是他讨厭看到這樣一個強大的象征漸漸隕落的過程。
就好像在說,無論曾經多麽璀璨,都經不過時間的洗禮。
孫翔還很年輕,他有天賦,有大把的時間,他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一個嶄新的時代,舊時代已經過去。
病樹前頭萬木春。
不要再死乞白賴地消磨走人們的最後一絲耐心了。
孫翔看向葉秋的眼神有點冷。
像很多選手一樣在自己最輝煌的時候選擇退役不就好了,這樣就能成為永久的神話。而不是等到已經漸漸被攆落到塵埃裏,才灰溜溜地離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