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圓舞曲23
十一點五十五分，距離新年只剩最後五分鐘。
夜色昏沉，月亮被高樓大廈擋住，完全看不見影兒，倒是有幾顆星子零散分布于夜空之中。
這樣的夜景其實并不怎麽好看，冉初夏卻還是擡着頭多看了幾眼。
宋昕榆循着她的視線向上望去，問她在看什麽，這天上好像也沒什麽好看的東西吧，就只有烏漆嘛黑一片，到底有什麽可看的。冉初夏緩緩收回目光，輕笑着告訴她，自己在數星星，還有找月亮。
于是可想而知的，冉初夏就得來了宋昕榆的一句吐槽式回應，“冉初夏，你這……我真是沒見過比你更無聊的人了。”
冉初夏只是笑笑，沒有反駁沒有埋怨，也沒有再說些什麽。其實宋昕榆說得對，自己就是個無聊又無趣的人。
宋昕榆低頭看了眼時間，忽然湊近冉初夏耳邊，神秘兮兮地說道：“初夏，我在公衆號上看了，一會兒零點會有驚喜。”
“什麽驚喜？”冉初夏好奇問道。
宋昕榆瘋狂搖頭，“那不能提前說的，反正就是會有驚喜，一些你應該很久沒有看到過的好看東西。”
一些自己許久沒有看到過的……冉初夏跟着宋昕榆在心中默念一句，沉思幾秒，大概有了個模糊的猜測。
既然是好看的東西，那麽多半是風景，譬如西城江畔，給人最大的驚喜莫過于對岸的彩色燈光秀，以及被有錢人買來或是打廣告或是表白用的燈光樓。
那就是所謂驚喜，所謂好看的東西。
那麽在這條步行街上呢……冉初夏環顧四周一圈，只看見周邊幾乎将游客圍在其中的高樓大廈，若要說好看的東西，那或許就是這些始終亮起的大屏了。
冉初夏暗自猜測，宋昕榆口中零點的驚喜多半可能就是這些閃耀的大屏會從各品牌廣告變換為類似“新年快樂”這種的圖案與字樣。
她也去看了眼時間，看到距離跨年僅剩最後三分鐘。
三分鐘的時間說長不長，不過就是不到兩百秒的工夫，說短卻也不短，當人熱切期盼着某個時間點的到來時，這個人就會發現，時間竟流逝得極其緩慢，是讓人抓心撓肺的一種慢。
冉初夏與宋昕分別屬于後者與前者，宋昕榆因為很清楚地知道那驚喜會是什麽，她便一直期待着，早已做好準備，但那驚喜遲遲不來，而冉初夏亦是滿心期待，但她并不着急，因為她知道該來的總要來，她相信驚喜總會如期而至。
倒計時兩分鐘。
倒計時一分鐘。
倒計時十秒鐘。
随着時間越發逼近午夜，冉初夏也不由産生稍許緊張。
她注意到，步行街上的人有很多都停下了腳步，她心想那些人一定與宋昕榆相同，都知道即将發生些什麽，于是她便随着自己前方那兩個女孩所望的方向仰頭看向天空。
擡頭的一剎那，一聲被拉長了劃破空氣的“咻”聲毫無預兆在她耳畔乍響，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一聲炸裂般的聲響又落在她耳邊。
冉初夏帶着詫異的黢黑瞳眸中倒映出絢麗色彩，一簇簇的絢爛煙花在她眼前不斷綻放不斷消失，又不斷再次盛開，原本漆黑單調的夜空中就像被灑上五彩墨水，攫住所有人的目光，讓大家不約而同被迷了眼。
原來這就是昕榆所說的驚喜，這比冉初夏自己想到的廣告大屏還要驚喜與好看。她确實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看到過放煙花了，沒想到時隔幾年再次看到竟會是在今天這樣的場合中。
于是冉初夏仰了好一會兒的腦袋，就為看煙花升高與綻放。哪怕它們的生命再如何短暫，哪怕只是昙花一現，但至少，如此動人的一瞬間都被大家看在眼中，也記在了心裏。
握在手心裏的手機驀地振動一下，冉初夏感覺到了，本不想理會，當下沒有任何人或者事物都阻止她欣賞美景，但她很快想到一件事情，立刻低頭去查看消息通知。
讓冉初夏比看到煙花還要驚訝的是，在一月一日淩晨十二點給她發來消息的那個人竟會是程雁聽。
而其實，她剛才想到的那件事就是與程雁聽道一聲“新年快樂”，卻未想到對方比自己還要快一步。
當她點進程雁聽消息的那一瞬，手機屏幕上端的時間也剛好從0:00跳轉到了0:01。但無論如何，程雁聽終究是卡着點給她送上了新年祝福，也是她微信好友中的第一人。
倘若說這給潑墨夜空點綴色彩的煙花是新年給她的第一個驚喜，那麽程雁聽在淩晨時分準時發來的這條消息便是給她的第二份大驚喜。
程雁聽對她說：新年快樂，冉小姐。
冉初夏正盯着屏幕上他這條消息兀自走神，緊接着她視線一晃，又見一條消息彈出來。
她自己沒有發任何消息過去，新出現的這一條亦同樣是程雁聽發來的。只不過，這次他發來的并不是一段文字，而是一個極其難得才能見到的表情包。
只是一眼，冉初夏就沒有忍住撲哧一聲輕笑出聲來。
所幸煙花盛放的聲音很響，剛好淹沒她的笑聲，并未讓宋昕榆聽了去。如果她聽見，指不定又要問東問西，問得冉初夏束手無策。
那是一只粉粉嫩嫩的卡通手繪小豬，它的頭大得驚人，雙眼眯成兩條細縫，瞧不見眼珠子，卻因此而顯得更加可愛。若它是活物，冉初夏定然會心癢難耐地上手摸摸它的大腦袋。
這只小豬是個動圖，冉初夏仔細觀察它幾眼，最終可以确定下來它是因新一年的到來而興奮得手舞足蹈，跳得就像個小瘋豬小傻豬，卻讓冉初夏歡喜得很，偷偷保存了這一系列的小豬表情包。
除此之外，這只小豬左側還豎着标了四個大字——豬事大吉。不是正正經經的諸事大吉，而是略帶俏皮的諧音“豬事大吉”。
這樣搞怪又可愛的小豬表情與文字，若不是冉初夏再三确認過現在與自己聊天的人正是程雁聽本人，她也絕不可能想到這是對方會發出來的內容。
悄悄回想程雁聽那張平靜淡漠且高冷不茍言笑的臉，冉初夏又往那只小豬身上瞥一眼，再次莞爾笑了起來。
這樣的反差萌體現在程雁聽身上，就會顯得他格外可愛，讓冉初夏不由在心中感嘆，原來程雁聽也有這樣有趣的一面。
冉初夏：謝謝程老師，你也新年快樂呀。
不想讓程雁聽等急了，在回過神來後冉初夏趕緊回複對方一句，在小豬表情系列中找了個“豬事順利”的表情圖發過去。
聊天界面中的整個畫面充斥着兩只相同模樣，造型動作卻并不相同的小豬，這樣的內容在冉初夏與程雁聽的聊天中實在少見，冉初夏不自覺又多看了幾眼，再一次被這樣奇怪卻又有趣的的風格可愛到。
這真的太可愛了。小豬可愛，程老師也很可愛。
一種淺淡，卻又不容忽視的情緒在冉初夏心間蕩漾開來，她輕抿起薄唇，不等程雁聽回複，又給對方發了句消息過去。
她問程雁聽，從他那邊的窗外能看見步行街這邊的煙花嗎？
之後的二十餘秒時間裏，程雁聽一直沒有回複她。她也并不知道，當她問出這句話的同時，已經靠坐于床頭下半身窩在被窩裏的程雁聽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掀開被子下床往窗邊走。
他撩開一點窗簾向樓外看去，在可見範圍內從左側往右邊看去，卻始終只能看到一片寂靜。
這裏沒有什麽煙花，也沒有任何的熱鬧繁華、燈紅酒綠，有的只是萬籁俱寂。
他知道，這裏與冉初夏所在的步行街那裏必定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收到程雁聽的“看不見，完全被遮擋了”之後，冉初夏腦中立刻冒出一個念頭，打開相機對準夜空拍了段煙花視頻發給程雁聽。
視頻發送的過程中，她自己也點開這段差不多有二十秒的視頻看了一遍，總結出一點——盡管相機确實将場景與聲音統統錄了進去，卻終是比不得現場來看要更迷人與更震撼。
程雁聽無法親自來現場看煙花，冉初夏覺得挺遺憾的，但往好的方面去想，或許程老師以後有機會能在現場看到放煙花呢。
機會總是會有的，如果真的有那份想看的心，那就怎麽都是能看到的。
不過現在，至少她與程雁聽分享了這份美好。
熱熱鬧鬧一陣過後，煙花終于停下來，最後那點煙塵都飄散了再也尋不着影蹤。
冉初夏看了眼時間，煙花剛好燃了十分鐘。
看完煙花，宋昕榆仍覺有些意猶未盡，但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她突然意識到淩晨已過，自己卻還沒給身旁的摯友送去新年祝福。
于是她趕緊開了口，眼眸亮亮的，“初夏，新年快樂，新的一年祝你心想的事兒都能成，事業一帆風順，愛情也能有所收獲，希望你早日遇上你的那位有緣人！”
冉初夏笑了笑，對于宋昕榆最後添上的那段與愛情相關的內容，她聽清楚了，也欣然接受對方誠心贈與自己的所有祝福，同樣笑得燦爛，“昕榆你也是，要一直這樣快樂下去，永遠無憂無慮。”
宋昕榆堅定地點着頭，擡高了音量，聲音在空氣裏傳開，清晰落入冉初夏耳中，“嗯！我們都要永遠無憂無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