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掉馬
不知道誰喊了聲“老師來了”,暫時化解了一場戰争。
上課後湯知夏一直偷偷看鐘星惟,可他又不敢看得太明顯,鐘星惟坐他前排,窗外有一棵長滿綠葉的老槐樹,有綠葉做底,剛好能映出模糊的人形,湯知夏就這麽在玻璃窗上偷偷看着鐘星惟,一看就是三年,三年他們做過前後桌,同桌,同排,每一次湯知夏都能在窗戶上找到鐘星惟的影子。
周三,學校通知周一要舉行升旗儀式,所有人都要穿白鞋,湯知夏有點郁悶,他的白鞋早穿舊發黃了,前面都頂破了,又要花錢買新鞋,他只想把錢省下來給姚菡梅治病買藥,不想亂花一分錢。
晚上回家,正在猶豫要不要跟學校請假不參加升旗儀式,鐘家奶奶打電話過來,說他家小雙在網上買了兩套衣服兩雙鞋子,到家才發現都小了,吊牌被他在拿快遞的路上給拆了扔了,退貨也退不了,拿給湯知夏穿,湯知夏個子小一些,肯定能穿。
姚菡梅推辭着說不要,奶奶說我孫子讓我扔了,扔了多浪費啊,新的呢,都沒下過水,就這樣吧,你念春姐待會兒給你送過去。
挂完電話姚菡梅轉頭跟湯知夏說馮阿姨待會兒要送東西過來的事,剛剛的電話湯知夏都聽見了,問道:“媽,你見過馮阿姨兒子嗎?”
“見過啊,叫小雙,他去醫院陪奶奶,去過好多次,不過每次都跟你錯開了,你不是去書店打工就是回家做飯了,你們沒遇到過。”
湯知夏收到衣服和鞋子對馮阿姨的那個兒子小雙印象大打折扣,衣服全新,還是名牌,鞋子也是,說是小了,小了可以退換貨,還一買買兩套,買了又扔,浪費可恥。
周一升旗儀式,湯知夏穿着馮阿姨兒子不要的新白鞋到學校,同桌陳億銘故意踩了一腳,湯知夏趁他不注意還了回去,也在他白鞋上踩了一腳,陳億銘盯着他的鞋看,說:“呦,名牌呢,有點眼熟,哦,跟前排姓鐘的鞋一模一樣,你倆約好一起買的?關系不錯嘛!”
湯知夏偷偷看向鐘星惟的腳,果然跟他鞋子一樣,湯知夏默默感嘆這神奇的巧合。
開學的第二周,姚菡梅身體好了很多,周五,姚菡梅給馮念春打去電話,邀請他們全家周日上門小聚,馮念春答應了,只是說不知道她兒子有沒有空,姚菡梅說沒關系,有空就來,粗茶淡飯,就認個熟路。
馮念春當然知道兒子有空,只是怕他不願意去,每次在家說起姚菡梅母子,鐘星惟都是一聲不吭,馮念春覺得兒子對姚菡梅母子印象不好,想着他不可能答應。
誰知晚上跟鐘星惟提起,他沒點半點猶豫的答應了,馮念春愣了愣,這孩子轉性了?向來不喜歡上別人家作客的人,突然應答上門作客。馮念春偷偷去跟她婆婆說,鐘奶奶賣了個關子,故意不說實話:“這還不簡單,我們整天在家誇夏夏那孩子,我們小雙兒吃味了,肯定想去見見夏夏,诶,也不對啊,小雙兒在醫院好像是見過夏夏的,是見過還是沒見過?我老咯,記不清了!”
實話就是奶奶早知道鐘星惟跟湯知夏同一個班,衣服鞋子的事是祖孫倆一起演的戲,鐘星惟只是随口說了句“學校要求穿白鞋,湯知夏沒有白鞋,沒白鞋不能參加升旗儀式”,可把奶奶心疼壞了,直接送鞋湯知夏兩母子肯定不收,于是祖孫倆配合着演了出戲。
周六,鐘星惟去醫院牙科取了牙套,取完對着鏡子咧嘴傻笑,心想,湯知夏這回應該不怕了吧,他這麽怕牙套,沒了牙套跟他說話總該不會被他說成怪物了吧?
周日一大早湯知夏便起床幫忙,先陪媽媽去市場買菜買水果,買完回家大掃除,他們家已經很多年沒接待過客人了,姚菡梅外地嫁過來的,娘家人都在千裏之外,自湯知夏外公外婆過世後基本與娘家斷了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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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菡梅自尊心強,每次打電話回兄嫂家,嫂子總是先喊窮,生怕她開口借錢,後來也就不聯系了,湯知夏爸爸這邊更是沒什麽親戚,爸爸只有一個叔伯,叔伯過世後湯家只剩湯知夏一根獨苗了。
母子倆忙活了一整天,下午五點前把配菜都準備好了才給馮念春打電話,馮念春說快到了,在路上。
五點二十,姚菡梅開始炒菜,敲門聲響起,湯知夏去開門,打開門對上一張熟悉的臉,湯知夏整個呆住,好半晌才找回聲音:“鐘、鐘星惟,你、你也住這邊嗎?”
鐘星惟笑了下,向屋內喊了聲“阿姨,我們來了”,姚菡梅手裏鍋鏟都沒來得及放下,跑出來招呼:“小雙,快進來,你奶奶和媽媽呢?”
“在後面,馬上到了。”
湯知夏全陣暈乎乎的,鐘星惟就是小雙?鐘星惟就是馮阿姨的兒子?
鐘奶奶和馮阿姨拎着大袋小袋進屋,姚菡梅趕緊迎上去,“伯母,馮姐,就來吃個便飯,帶什麽東西,等會走的時候帶走,放這裏也吃不動,浪費。”
馮念春把東西放在桌上往廚房走,“沒買什麽東西,就兩個蘋果,我來幫忙炒菜,小雙他爸有事來不了,我們娘兒三來蹭吃。”
奶奶也去廚房幫忙,堂層只剩湯知夏和鐘星惟,鐘星惟也不說話,看着湯知夏笑,湯知夏絞着手指,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你早知道我是不是?”
“對。”鐘星惟看着他笑,擡手想摸他腦袋被他躲了過去。
湯知夏臉紅透了,別人那邊門兒清,他這邊什麽都不知道,還為他們穿了同款鞋竊喜,湯知夏悶聲道:“有多早?”
鐘星惟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有多早啊,開學之前知道我們同一所學校,托人查了你的班級,找了個理由讓我媽托關系把我調到了跟你同一個班,開學那天是刻意在門口等你的,奶奶讓我照顧你,往更早了說,暑假在醫院見過你,你沒注意我。”
湯知夏無語,“那衣服是刻意買給我的?你跟奶奶配合的真好啊。”
鐘星惟聳肩,“不關我的事,你問奶奶,我只是幫着選了衣服,其他不關我的事。”
“行吧,我就是個傻子呗。”
鐘星惟笑:“我沒說,這是你自己說的。”
吃飯時姚菡梅一個勁兒的給鐘星惟夾菜:“小雙兒,吃多點,沒什麽好菜,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你将就着吃點。”
鐘星惟一邊護着碗一邊瞅着湯知夏,小聲問:“你笑什麽呢?”
湯知夏小聲喚他:“小雙兒。”
“你有小名嗎?”
“我沒有,只有大名湯知夏。”
鐘星惟就地給他取了幾個小名:“濃湯寶挺順口的,小知了也不錯,你喜歡哪個?”
湯知夏用力咬了口西蘭花,用僅他倆能聽見的聲音說:“我喜歡你沒有嘴。”晚飯後湯知夏去社區指定的垃圾回收站扔垃圾,鐘星惟自告奮勇地拎起一袋走在他前面,“我幫你。”
晚風和煦,晚霞照在大地,倆人沐浴在霞光中一前一後的往鎮子後面的垃圾站走,湯知夏踢着路邊的小石子兒,看着前邊兒拎着袋子一晃一甩的鐘星惟,嘆氣道:“少爺,你這樣甩袋子會破的,待會垃圾飛出來你自己撿啊。”
鐘星惟回頭,笑道:“我以為你一直盯着地面等着撿錢看不到我呢,原來看能看見。”
湯知夏郁結,“你這人啊,還是不說話的好。”
“你生氣了?”
“我才沒生氣,少爺一看就是在家少幹活,當然不知道垃圾袋承重差。”
鐘星惟停在前方丁字路口,略略俯身,湊近看湯知夏的臉,“還真生氣了,小知了,走哪條路?”
“你一個勁兒往前沖,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認路呢,走左邊。”
鐘星惟背對着落日面向着湯知夏,一步一步退着走,垃圾袋還是被他提得一晃一悠的,“濃湯寶,你會笑嗎?”
湯知夏無語,“笑不是天生的嗎?你這是什麽問題?”
“那你笑一個。”
湯知夏從今天見到他到現在都憋着一股氣,總感覺被當成傻子耍了,“沒事我為什麽要笑?”
“不為什麽,因為我沒見過你笑。”
“神經!”
那是湯知夏頭一次認識到鐘星惟的另一面,他的高冷酷拽範兒都是假裝的,在學校在女生面前那叫一個裝,湯知夏沒給他面子,戳破他:“你不是很高冷嗎?在班裏一天也難得說兩句話,私下話怎麽這麽多。”
“把話攢起來了,攢夠一周說一次。”
湯知夏白了他一眼,“還有這樣的?”
兩人拌着嘴走到垃圾站,又從垃圾站走回家,一路鐘星惟都沒能把湯知夏逗笑,快到家門口時鐘星惟拉住他,掏出一顆椰子糖,“給,跟你道歉,我是話多了點,只是想逗你開心。”
湯知夏接過糖,塞進嘴裏,不是特別甜,他用舌頭把糖卷到一邊,對着鐘星惟笑了笑:“我沒真的生氣,假裝的。”
他一笑,兩顆虎牙露出來,鐘星惟說:“湯知夏,你的虎牙很可愛。”
湯知夏臉一紅,馬上閉上嘴不笑了。
睡覺前湯知夏還在回味那顆糖的味道,想着認識鐘星惟真好。
經過這次後湯知夏以為他們的關系會有所改善,可事實令他失望,鐘星惟回到學校又變成那副高冷不得靠近的樣子,并沒太大改變,在班上依舊很少說話,好像也找不到說話的機會,一到下課時間鐘星惟的兩個兄弟林良浩和景小高就會跑過來找他,三人要不是靠在走廊說說笑笑,要不就是一起結伴去廁所,湯知夏根本插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