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裏是我家啊
作者有話說:
不知不覺開到新城中學,籃球場快建好了,校區擴大了很多,新的教學樓也快竣工了,湯知夏停下車沿着籃球場往前走,腦海裏閃過一些破碎的畫面,像是一張光碟碎成千萬片,突然有一片閃現出一些似曾相識的畫面。
畫面裏籃球場地面是破舊的,褪色的,籃球架是掉漆的,穿過籃球場,從跑道一直往前走,是牆面斑駁的教學樓,教學樓後窗旁是一棵老槐樹,夏天,槐樹上垂着一串串白色的小花,湯知夏聞着清甜的花香盯着窗戶看,窗戶上一道模糊的人影映進湯知夏眼中,湯知夏的笑容映在玻璃上。
“什麽人?後面沒燈,注意安全。”
一道聲音将湯知夏拉回現實,他回頭對保安大叔說:“大叔,我以前是這裏的學生,回來看看。”
“回來看母校啊,挺多人回來的,前兩天還很多人過來拍照,不過跑到教室後看的人不多,就你和前一陣的一個人,那人跟你年紀差不多,也是這樣站在教學樓後面看,看了好長時間。”
湯知夏反應慢半拍,“哦,那挺巧的,大叔,這裏以前是不是有棵槐樹?那樹被砍了嗎?”
“嘿,還真就是巧了,那棵樹被上次站在這裏的那個人叫來吊車拖走了,本來是要砍掉的,那人找了校領導,不知道怎麽商量的,校領導同意他把樹移走了,移哪去了我就不清楚了。”
謝過大叔,湯知夏又從原地慢慢往停車的地方走,那棵槐樹上有個樹洞,總有學生往裏扔垃圾,湯知夏想起來了,他跟鐘星惟一起想辦法把垃圾清理出來了,然後找來稻草将樹洞填了起來。
湯知夏在一個天氣熱到路面燙腳的下午,将一個盒子放進了樹洞,然後将稻草塞了回去。
可是他想不起來那個盒子裏裝了什麽,一丁點兒記憶都沒有。
回到車上,被他遺忘在座位上的手機響個不停,湯知夏劃下通話鍵,鐘星惟急切的聲音傳過來:“湯知夏,你終于接電話了。”
“手機忘在車上了。”
“你沒在家,去哪了?”他的聲音柔了下來,似乎還籲了口氣。
“我在新城中學。”
“你一個人跑去那裏做什麽?想去等我回來陪你,我最多三天趕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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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知夏說:“我也不知道,塞車了,走着走着就到學校了,你不用擔心我,我很好,我打算明天去人民公園。”
鐘星惟早習慣了他跳躍式的談話方式,順着他的話說:“怎麽突然想去人民公園了?”
“那裏有一片小樹林,樹林裏有很多槐樹,這個季節槐樹花開了。”
那邊靜了下來,鐘星惟的呼息聲輕輕傳過來,“等我回來陪你去,我們一起去看槐花。”
湯知夏嘴上答應着好,心裏想的卻是明天就要去,不等他,不想等。
挂完電話,湯知夏開着車駛離學校,越過兩條路,進入老城區,老城區的路很窄,雙車道,只能同時容下兩輛車,但路上沒什麽人,兩旁的榕樹長得又粗又壯,枝條占了半條道,凸起的樹根頂破瀝青路,頑強的往路面蔓延,湯知夏把車停在兩顆榕樹中間往前走,越走腳步越快大腦越清晰,這裏他以前常來。
一直往前走,那間書屋還在,湯知夏沒少在那裏換過書,那家書屋的老板是個戴着眼鏡的斯文叔叔,他是個武俠小說迷,湯知夏看遍了他書屋裏的金庸小說、古龍文集、梁羽生文集,湯知夏曾問過老板,開書屋是不是為了在家人面前正大光明的看小說,老板扶着眼鏡笑着說不是,是為了有地方放書。
停在書屋前,門口的藤椅還在,一把只剩下幾根羽毛的諸葛亮同款扇子躺在椅子上輕輕搖晃着,湯知夏拿起扇子搖了幾下,喊了聲:“老板,換書。”
一個神采奕奕的老人頂着一頭灰白頭發走過來,就着手裏的書敲了一下湯知夏頭,“來了?換書,換什麽書,要看随便挑。”
湯知夏聽話的進去挑書,舊文的味道聞起來令他莫名的有種想撲上去的錯覺感,白發老爺子拿扇子拍了下他腿,“好長一段時間不見你來了,工作還好?”
“好,都好。”
“另一個呢?另一個更久沒來了,我都快忘記了另一個長什麽樣了。”
湯知夏不知道他說的另一個是誰,他連老爺子叫什麽都想不起來,禮貌地回道:“伯伯,另一個是誰?”
“你這孩子今天挺怪的,還伯伯,你平時都喊我老爺子老頭兒,什麽時候這麽客氣了,另一個還能是誰,跟你粘一塊的那個,叫、叫什麽來着,星星月亮的。”
“鐘星惟?”
“是吧,不記得了,你吃飯了嗎?來我家吃?”
湯知夏剛想說不用,身後有人叫他,“小夏,你回來了!”
“诶,回來了。”不管是誰,先應着。
他轉身,一個看着四十歲左右的大姐過來扶老爺子,“你好長時間沒回來了,我們都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還好吧?”
“還好。”
“你不用跟我爸聊,他這幾天非鬧着回來,療養院也說他精神可以,讓我接了回來。”
湯知夏怔了幾秒,“伯伯怎麽了?”
“你不是知道嗎?”大姐指了指腦袋,“老年癡呆,好多事好多人都記不住了,有時候說出來的事都是十多年前的,老房子都沒人住,他非得跑過來住,這不,還得我來接他回去。”
“我忘了。”
“你們啊,個個都忙,忘了也正常,我得帶他回去休息了,你呢?有回家看看嗎?”
湯知夏順着她的目光往對面街看,一個帶院子的房子被一棵榕樹遮擋着,湯知夏下意識往那邊走,“現在回去,再見。”
老房子院子門沒鎖,用一截鐵絲纏着,湯知夏擰開鐵絲推開院門,在門口第二個花盆底下摸出一把鑰匙打開門,鎖開了,湯知夏卻不敢推開門。
他想起來了,這裏是他家,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
可湯知夏不敢進去。
頭又開始痛,湯知夏坐在門坎上,頭靠着門一下一下撞着,這裏是他家啊,怎麽給忘記了呢?
怎麽能忘!
鐘星惟打了湯知夏十多個電話,全都無人接聽,從七點打到九點,恨不得馬上飛回福州。
他打電話給林良浩,林良浩在醫院陪母親走不開,打給景小高,景小高去上海出差了,只能求助邱淩。
他告訴邱淩湯知夏可能會去的地方,新城中學,人民公園,老城區下樓美巷,大劇院門口,他們小區的垃圾站附近。
邱淩找完人民公園、大劇院、小區的垃圾站附近,又跑去新城中學,最後跑到下樓美巷,一路問一路找,最後看到湯知夏的車,邱淩在一處小院找到靠着門睡着的湯知夏。
他松了口氣,心裏那股想要一拳揍死鐘星惟的念頭也随即消散。
邱淩小心的喚他:“知夏,知夏,醒醒。”
湯知夏費力的睜眼,“是你啊,邱經理,你怎麽在這裏?”
“鐘總打電話讓我來找你,起來,我送你回家。”
“這就是我家啊,邱經理,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邱淩以手背探了下他額頭,沒發燒,恰時鐘星惟電話過來,邱淩接通:“找到了,在下樓美老城區。”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湯知夏沒聽清,但他能感覺得到鐘星惟生氣了,他向邱淩伸手:“我跟他說。”
“鐘星惟,我沒事,我只是手機忘記了。”
鐘星惟沒說話,很重的呼吸聲傳過來,打在湯知夏心上,弄得他胸口有點悶,他說:“你是不是很生氣?你想罵我就罵吧。”
那邊聲音似乎有點哽,“我是生氣,生我自己氣,我應該把你帶在身邊的,讓邱淩送你回去,把電話給他吧,我跟他說。”
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只知道邱淩一直語氣很冷的應着“嗯,行,可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