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剛才兩人之間還彌漫着暧昧的氣氛,蕭祈甚至鼓起勇氣想讓她看到自己的真心,卻被她突然這麽一句涼透了心。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低聲問她:“為什麽?”
男人灼熱的體溫猶在身側,淺淺擡眸見他一身結實的腱子肉緊繃着,知他被自己話語所傷,心中不忍,卻又不得不快刀斬亂麻。
手心裏攥着單薄的衣裙,聽着外頭嘈雜的雨聲,淺淺心裏一片寒涼,開口道:“我是個公主,不該跟你走的這麽近,或許我是燒糊塗了才幹出這麽任性的事,但你遠比我要清醒的多,難道要眼睜睜的看着我一錯再錯下去?”
她小心謹慎了十年,就任性了這麽一回。雖然只是短暫的時光,但已經足夠了。
外頭天空劈下的閃電将黑夜照的亮如白晝,白色的閃光照亮了少女的側臉,她面上淚痕未消,蕭祈伸到半空的手悻悻收了回去,心中懊悔不已。
“是奴的錯,奴甘願受罰。”他不該不得召見就闖進公主的卧房,更不該再她情緒低落的時候說那些動人情腸的軟話。
自作聰明,以為能讓她依賴自己。結果只換來她的疏遠和恐懼。
淺淺捂着半張臉,直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她很想讓他待在自己身邊,可是卻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他,無能為力的卑微讓她感到絕望。
她小聲啜泣着說:“我真的不能再這樣任性下去了,你走吧,離開京城,外頭海闊天空,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以你的本領,大可以自由自在的過完這一生……”
句句話都是要把他推開,蕭祈心痛的快要碎掉了,“可是奴想留在公主身邊,奴還沒有為您做過什麽。”
淺淺倒吸一口氣,轉過身給了他一巴掌,打得手掌發麻,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一向很老實,為什麽今天那麽不聽話?
淺淺收起顫抖的手,咬牙道:“別再說了,我心意已定,你明天就離開公主府,離開京城。”
一雙粉白的小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直凍的她身子發抖,蕭祈低頭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話。
是他的錯。
他沒有能力保護公主,能想到的替她解決問題的辦法就只有那些下三濫的手段。
那些不可說的情感全都藏在心裏,半分沒有向公主吐露。蕭祈想對她好,卻在她的溫柔之中漸漸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都是他的錯。
“奴謹遵公主吩咐。”
他只能聽從她的命令。
蕭祈跪在地上,對着她行了一個大禮,哪怕跪拜皇帝都沒有像現在這樣虔誠。
淺淺沒有應他的話,直到蕭祈站起身來離開,她才跑到門前,望着雨中落寞離去的身影,黯然神傷。
這樣對他們兩個人都好,蕭祈再也不用被人盯着,可以去做他想做的事,而她……回到了起點。
第二日,雨過天晴,京城煥然一新,公主府的院子裏落了不少新葉,府裏的下人正在打掃,仿佛沒有人注意到府中少了一個高大的侍衛。
小福照常給公主奉上早膳,大雨過後天氣會越變越暖,雨禾早早的準備為公主做新衣裳,素雪打理內院愈發得心應手,唯有緊跟在公主身邊服侍的晴妤發現了不對勁。
早起的時候就發覺,公主一雙眼睛紅腫着,像是昨日哭了一夜似的。一開始晴妤懷疑公主是被雷聲給吓得,漸漸卻覺得周邊好像少了什麽——蕭侍衛呢?
晴妤開口問:“今日怎麽不見蕭侍衛?他可從來沒有擅離職守過。”
“我讓他走了。”淺淺平淡道,“他沒跟你說嗎?”
晴妤驚訝不已,一是不明白公主為什麽要把人趕走,二是驚嘆于蕭祈的死腦筋,讓他走他還真走啊?
“公主為什麽讓他走?”
“榮憐月盯上我了,蕭祈再待在我身邊,對他對我都沒好處……”淺淺一臉淡漠的說着,喝了一口蓮子湯,轉頭看向晴妤,微笑着,“再過一年半載,我給你們都找個好婆家嫁出去,就不用再跟着我受委屈了。”
等安頓好身邊的人,她就再沒有牽挂了。若有幸能嫁個講理的夫君,能相敬如賓的過完一生。若沒有那個運氣,等到她哪天忍不下去,便自我了斷……
一張絕美的小臉任誰看了都要為她的美貌動容,可那一雙眼睛卻沒有了往日的神采,暗淡消沉,像沉進了死寂的湖水中。
晴妤見她情緒低落,緊張道:“公主,再苦的日子總能熬到頭,您可千萬別放棄自己啊。”
這回,淺淺沒有應當她。
沒出宮之前期盼着搬府後自己做自己的主,小時候總想着長大了就有能力反抗,但一次又一次受到的打擊逐漸磨滅了她的希望,到現在,她已經死心了。
蕭祈離開之後,一切好像沒有變化,但又好像少了什麽。
夜裏的窗外不再有那堅實的身影,被人當面諷刺也沒有人再站出來替她說話,他住過的房間空空蕩蕩,和他一起讀過的書也蒙上了灰塵……
不知過了多久,暖春的雨在烈日的照耀中化成水霧,漫長的春天過去了,盛夏到來時,京城長街上挂起了紅綢。
因為一樁春闱舞弊案,崔千鶴被發配三千裏,取消了今年的成績,狀元也順理成章給了謝卿杭,榮憐月如願以償嫁給了狀元,婚禮當天十裏紅妝,轟動京城。
在謝家的婚宴上,淺淺與寧妧坐在一起,難得露出笑容來。
黃昏時分,庭院中點起了喜慶的紅燈籠。寧妧安慰淺淺:“雖然沛國公府出了事,但京中有頭有臉的又不止他一家,你一定能遇見更好的。”
淺淺搖搖頭,“對我而言,能安穩的過好今天明天就很好了。”
水嫩嬌柔的小公主正值花季卻心如槁木,寧妧直嘆帝王涼薄,連親生女兒的死活都不顧,握着她的手說:“若是我堂兄回京,我一定讓他娶你,咱們做一家人,便沒有人再敢欺負你了。”
被寧妧挂在嘴邊的堂兄離京五年,不知要在邊疆駐守到何時才能回京。
淺淺只當她在說笑安慰自己,淡笑着沒往心裏去。
談話間,一個小厮走到兩人身後,小聲道:“我家主人請七公主移步去花廳一見。”
淺淺頭都沒回,推拒道:“不必了,新郎官定然有許多事要操勞,本宮與他沒有什麽可說的。你替我轉告他,以後就不要再托人來找我了。”
小厮有些為難:“可是我家主人說務必要請到公主。”
“本宮不想見他。”淺淺冷聲回。
吵鬧的宴席上觥籌交錯,聲音再大些怕是會惹人注意,小厮也不好太過強硬,只得退下,無功而返。
那日之後,淺淺的日子變得平淡了許多,不僅是因為榮憐月成了親沒有時間顧及她,更多的邊疆發生了幾場戰亂,皇帝為邊疆戰事發愁生了一場病,經過太醫調理之後,皇帝病愈,身體卻大不如前。
入秋時節,朝臣們開始提起立儲一事,三皇子與六皇子之争從前朝蔓延到後宮,貴妃與皇後也在暗中角逐,京城風雲暗起。
淺淺無心摻合權力争鬥,只在每個睡不着的夜晚想念那個曾經陪在自己身邊的男人。
可她已經漸漸忘記被人守護的感覺,寒冷的身體蜷縮在被窩裏,怎麽也暖不起來。
寧靜的時光很快消逝,秋去冬來,寒冬臘月,冷風乍起,庭院中飄落的枯葉像蝴蝶一樣被風卷起,慢慢凋零。
寒風吹着白霜爬上樹叢,許久無人上門拜訪的七公主府迎來了一位貴客——淑貴妃身邊的內官。
淺淺前去迎接,在冷風中跪在庭院裏,聽內官傳達淑貴妃的命令。
“奴才給七公主道喜了,貴妃為您指了一樁婚事,特賜您下個月初三,與寧遠候的世子完婚。”
聞言,淺淺眼中滿是驚懼。
淑貴妃要她嫁給寧遠候家的世子?
京城內外誰不知道寧遠候戾氣太重,暴躁易怒,候爺夫人也常年卧病在床,脾氣陰晴不定,不知道逼死了幾個兒媳。
而且他們的兒子,是個傻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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