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男人要活成王子才能吸引王子
服務員走後,何雪問:“是周先生的朋友?”
周餘搖了搖頭:“跟同事在這裏吃過幾次飯。”一年前周餘下班後常跟同事來這裏吃飯,一來是距離近吃完晚飯就可以直接回公司加班,二來是這裏性價比還算不錯。而那時候這裏不過只是一家裝修稍有品位的小衆飯館,一年後這裏已經是一號難求的網紅餐廳了。
“周先生在這附近上班?”何雪問。
“以前在對面那棟樓工作過一段時間。”
何雪的笑容稍有些紊亂,像是清風拂過夏日午後紋絲不動的樹葉,但那種紊亂轉瞬即逝,她喝了一口水:“你在HT工作過?”
HT是A市最大的風投公司,進入HT的敲門磚是名校背景和過硬的實習經歷,在HT生存的唯一法則是頂尖的工作能力和不俗的言談情商。
周餘點了點頭:“在創投部呆過一段時間。”
“那周先生現在是……”
“我開了家花店。”
“在A市?”
“在鄉下。”
何雪微挑了一下眉毛,恢複了笑容:“哦?周先生不是A市人?”
周餘搖了搖頭:“我是。”
何雪疑惑:“那怎麽會想到鄉下去開花店的?”
周餘一時也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我從小就想自己開個店。”
好在這時候服務生正好來上菜,這才不尴不尬的結束了這個關于工作的話題。周餘點了份牛肉餅和汽水,程景深則保守的點了三明治,原本周餘還想點一份菠蘿乳酪,但被程景深自動省略,想到牙齒的事,也便作罷。而何雪還是點了巴斯克烤芝士,只吃了一口便面露難色,顯然是這烤糊了的芝士确實不合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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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雪突然想到了什麽,撩起眼皮看了周餘一眼,目光僅停留了幾秒,然後顫了顫嘴角,像是極輕微的微笑,又像是未完成的冷笑,随後她放下刀叉,餐盤發出清脆的聲音,周餘下意識地看向她,她說: “說起來,我好像在哪裏見過周先生。”
“?”
“周先生是A中的學生嗎?”何雪話音剛落,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程景深便瞥了她一眼,眼神頗為淩厲,何雪卻朝他裝傻似的呵呵了一下。
周餘并沒有看到兩人眼神的交流,只是老實的點了點頭。
“那看來周先生跟景深是高中時候認識的喽?”
程景深輕咳一聲,推了下眼鏡,換了一個姿勢。
周餘不明就裏:“什麽意思?”
何雪眨了下眼睛,神态卻多少有些誇張:“你跟景深不是高中校友嗎?”
周餘轉頭看向程景深,發現程景深并沒有看他:“沒有,我們今年才認識。”
何雪面露惋惜:“哎呀,我還說想聽一聽景深高中時的情史呢。我們大學那會兒,怎麽問他,他都不肯說的。”
“可能是因為場合不對。”程景深的語氣涼涼的,雖然臉上還帶着笑,但卻讓人有些不寒而栗,連着鏡片都帶上了寒光。
何雪旋即微聳了下肩膀:“诶,對了何先生,那你要不要看一下景深以前的照片啊?他變化可大了。”
周餘其實對何雪手中那所謂以前的照片并不感興趣,退一萬步來說,即便他想看,也不應該是由何雪拿給他看。只有親密關系中的一方才有資格将另一方的秘密洩露給第三個人。顯然周餘并不想認同何雪與程景深的關系,也并不想認同自己是第三個人。
當然,出于禮貌周餘還是說了:“想看。”
這件事比較蹊跷的是程景深的反應,他并沒有要阻止何雪的意思,更沒有要加入這場回憶青春的集會,他只是置身事外地看着另外兩人談論關于他的過去。
何雪臉上帶着一種隐隐的,勝利者的笑容,把手機朝向周餘轉了過來。那種笑容周餘電視劇裏見過,就是那種第三者得意洋洋地拿着和出軌丈夫的甜蜜照片給妻子看時露出的笑容。
照片裏的程景深留着厚厚的劉海,帶了副黑框眼鏡,體型也要比現在大上三分,鼓鼓囊囊的套着白襯衫,配上那露出銀色上牙套的笑容,看起來就像是80年代走出來的老學究。也算不上醜,但卻隐隐透着股“樸實”的氣息。總之,你是決然不會把那樣的人和眼前的程景深聯系到一起的。
“變化好大吧。”何雪撐着下巴笑道。
确實很大,大到讓人幾乎想要感嘆一句“你的人生好勵志”的程度。但周餘沒來得及細看,手機的屏幕便被一旁的程景深摁滅了。
“好了。”程景深把手機轉了回去,周餘眼神順着程景深平整的手指延伸過去,看到何雪收起手機,以及她臉上的嗔怪。
“哎喲,景深你還害羞啦?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以前的樣子,周先生嘛也不是外人,跟我們還有什麽可害羞的?”
小西說得果然有些道理,這個女人确實不簡單,只一句話他周餘就變成了他周餘就變成了她與程景深之間的外人。仿佛處處都要向周餘宣誓主權,表示敵意。
“這真的是你?”周餘有些不敢置信地問。
“是我。”
沒有過分渲染過程,也沒有急于否定過去。
周餘看了看何雪又看了看程景深,他還是在程景深臉上捕捉到一抹窘促,與昨晚那個把半截煙飛快地扔進垃圾箱的程景深重疊了起來,于是周餘猜測程景深并不是在害羞。
那是一種急于與某部分自己劃清界限的神情,這也是人之常情,人總有讨厭自我某個特質卻又死性難改的時候。程景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今天的他不再下意識掩蓋這些惡性,而是大方的擺在周餘面前,主動的帶他了解。那樣子仿佛是翹着腳坐在沙發上的惡棍,嘴裏說着:我就是這樣了,你接受不接受,我都是這樣。
至于為什麽那般迅速的把手機合上,周餘能想到的原因也只能是,即便再如何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人還是為自己感到羞恥。
同看到程景深抽煙時那種強烈的嫉妒以及氣憤相比,此刻的周餘卻多了些無所謂。或許是因為他聽到了某種齒輪卡進變速擋的聲音,雖然不知道方向是何地,又是為何變速,但肯定是有什麽已經輕微的變化了。
他笑了笑,往嘴裏塞了一口食物,只是臉上本能的顯得興味索然。
吃過晚飯,程景深去取車,何雪說不想走那麽遠,等程景深把車開過來後在門口上車也來得及。程景深沒有異議,周餘也很自然的同何雪一起在門口駐足。
繁華的A市街頭,各色霓虹燈開始閃爍,面無表情的公司職員們,猶如溯游而上的魚群,以同樣的速度和距離往同一方向游動。
兩人默默地站着,即無可說的話題也無想說的言語。
直到何雪墊腳張望了一下:“那個,周先生……”
周餘看向她,何雪卻獨自看向地面,面容羞澀的用纖指将垂下側頰的一縷頭發撥向腦後,是獨屬于女子的美,在隐隐綽綽的燈光下,實在美得讓人動心。但老實說,周餘卻覺得這樣的表情出現在何雪臉上有些違和,她是看起來十分聰明的類型,故而時常會給人一種邊界頗強的感覺,這一點與程景深有些相似。但不同的是程景深擅長收斂,而何雪則似乎更習慣将其作為武器,因而便顯得有些過于精明。
“其實有件事想拜托周先生。”
“我?”
何雪溫柔的笑了笑,微微點了點頭。
“老實說,景深跟我介紹周先生的時候,我真的很驚訝。我和景深認識多年,他從來沒有主動向我介紹過什麽人。想來周先生一定是他十分重視的人。”何雪停頓了一下,粲粲地綻出了微笑,“所以,這件事只能請周先生幫忙。”
周餘疑惑道:“什麽事?”
何雪又撥弄了一下頭發,旋即清了清嗓子,看起來好像真的是在緊張一樣,她說:“我說出來還希望周先生不要笑我,我對景深其實一直有好感,但景深這人性格溫吞,對誰都一個樣,我實在是把握不住他的心思。”
周餘平靜的聽她說完,他知道自己應該做出驚訝的表情,一個只見過兩面的女人,正向自己吐露自己的情愛心事,于情于理他都應該做出些類似溫情的回應,只是不知為何,他沒有這樣的心思,甚至有一種“不過如此”的感覺。
“所以你想讓我幫你探一探口風?”周餘問。
何雪羞赧地點頭:“周先生果然聰明。”
“周先生大概也知道景深暗戀多年的事兒吧?”
周餘怔愣片刻後答:“知道。”
何雪聳了下肩膀,朝他無奈一笑:“要等他主動啊,這輩子怕是都沒戲了。”
周餘心下一動,脫口而出:“何小姐不怕……萬一……”
“被拒絕?”
周餘沒有說話。何雪虛虛的看向遠處霓虹,臉上的羞澀一掃而空,多了些灑脫和傲氣,反倒自然不少。
“那就拒絕好了,總比浪費時間來得強。”
這一刻連周餘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佩服眼前的這個女人,即使他們應當處于敵對關系。
一個女人的性感程度當與其聰明程度成正比,如若這份性感中還有一些勇敢,魅力可再添上百分之五十,而一旦這份魅力中再加入了一點果決和潇灑,那便是足夠讓人移不開眼睛的光芒。
周餘一動不動的注視着何雪。
“程景深喜歡男人”這句話在他的腦海裏打轉,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他深知這種用性別來獲得勝利快感的行為懦弱且不恥,但他居然已經到了需要靠着這種微薄的勝利感來維持自己尊嚴的地步。
他咬緊了牙關,移開了眼神,不做聲響。
“诶,周餘?”
熟悉的聲音将周餘從自我拉扯中解救出來,周餘猛地擡起了頭,眼裏全是驚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