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朋友系鞋帶的時候請記得等他
把店和五月都拜托給了小西,周餘便啓程前往A市。
買了機票之後才想起要給程景深發自己要到A市的消息,具體原因也沒有細說,只說有些事情要辦。程景深問他是否可以代辦,周餘說不用,程景深便沒有再問。畢竟A市是周餘的故鄉,一個人任何時候因為任何原因回到故鄉都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
到A市的時候是下午六點,正值下班的第一個早高峰。程景深抱歉的發來消息,說夜班實在找不到人替值,讓他先回去,明天再見面也不遲。
周餘回了句好的,卻沒有回家,找了家酒店把東西放下後,饑腸辘辘的下樓找一頓晚飯。便利店離酒店很近,周餘拿着三明治和牛奶坐到玻璃窗前的桌子邊。周圍人的言行舉止都帶着大城市特有的精致,小情侶們旁若無人的相互親昵,白領們喝着咖啡也不忘研究數據,附近大學的學生滿面紅光地讨論着出行計劃。司空見慣的場景,城市絲毫未變,他也曾是其中一員,他在這裏生存生活了整整二十年,但此刻他卻有種格格不入的孤獨感,好似自己是這座城市的局外人。
他盡力找回一年前的感覺,将自己與這裏重新融合,界限感卻依舊如此清晰,仿佛置身空無一人的島嶼。他匆匆吃完了三明治,從便利店逃了出來,對面的小廣場上有人在唱《creep》,身後的樹是金黃色的,穿得很随意,他唱“i dont belong here”。
周餘朝着賓館走了兩步後停下,在路邊打了一輛車,徑直開往人民醫院。
很奇怪,這裏明明是他的故鄉,唯一的連接卻成了程景深。
下車時,夜色已經徹底降臨了這座城市。周餘往裏走時,正好看到程景深從大樓裏走出來,伸手打招呼時發現程景深的身邊還有一個人,正是照片裏站在程景深旁邊的那個女人。伸出的手臂無聲息的愣在空中。
天氣太熱,程景深把白大褂敞開,露出裏面松了兩顆扣子的襯衫,笑着低頭和身邊的女生聊些什麽,面容和步伐都透着疲憊,夜風一吹,又有些慵懶。
兩個人在門口停住,程景深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煙,打開後遞給對方,女人抽了一根,程景深也抽了一根。路燈将大樓切割成兩半,女人站在陰影裏,程景深站在光下,不勝其煩地朝上吐了一口煙圈,空氣松緩了下來。
程景深會抽煙嗎?
為什麽認識這麽久,他卻從來不知道?
所以在那個人面前是可以放松到這樣的地步嗎?
煙将燃盡,程景深側了側身,餘光恰好瞥過周餘的方向。四目相對,短短幾秒,周餘沒有錯過程景深眼裏的驚詫與慌亂。周餘下意識的低頭後,又立刻擡頭朝程景深笑着揮手。
程景深回過神來,忙把手裏的煙頭掐死在垃圾桶上,仿佛那煙的溫度燙得他無所适從,讓他急着與之劃清界限。
旁邊的女人頗為驚訝的問道:“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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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景深卻像是沒有聽到,徑直朝周餘走來:“你怎麽來了?”
周餘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側頰:“牙疼。”
程景深沒有反應過來,于是疑惑地看着周餘。
周餘輕努了一下嘴唇,随後朝程景深呲起了牙齒,當時在公車上讓他羞恥至極的動作,此刻卻做得得心應手。
“智齒發炎了,來拔掉。”周餘說。
程景深看着他的動作,眼神有些發冷:“你千裏迢迢趕來A市是為了拔智齒?”
“嗯。”周餘低下頭掩去了眼裏的心虛。
程景深沉默了幾秒,輕嘆一聲後揉了揉周餘的頭發:“走吧,我給你開一點消炎藥。”
路過大樓時,周餘看到那個女人正倚在柱子上用怪異的眼神看着自己。程景深介紹道:“這是何雪,我同事。這是周餘,我的朋友。”
何雪朝他微笑着點了點頭,順手把煙掐滅在了垃圾桶上,然後朝程景深說道:“那我先走了。”
“好。”程景深突然想起什麽提了一嘴,“那件事,謝謝你了。”
“怎麽又謝,周六你請客別忘了就行”何雪朝程景深挑了一下眉,又轉頭看了一眼周餘笑道,“帶你朋友一起。”
“好,一定。”程景深說。
周餘茫然地看了看程景深又看了看何雪,程景深在謝什麽他不知道,何雪說的請客是什麽他也不知道,正如他從不知道程景深會抽煙一樣。
那種感覺就像是在鞋帶松開,不得已彎腰的時候,只能注視着友人帶着他的新朋友義無反顧的向前。他覺得眼前有一道薄薄的屏障,把他的嫉妒和不甘隔絕在外,那句“我不要去”包裹着翻滾上來的委屈堵在嗓子眼,讓他的心情天翻地覆,但最後他還是抿着唇笑着點了點頭。
他承認自己很不舒服。
程景深帶着周餘走進了大廳,電梯門剛好關上,幾個病人零零星星的圍在了電梯口。程景深問要不要走樓梯,牙科就在三樓。周餘說可以。
鋼制防火門發出吱呀的聲音,然後重重的在身後關上,聲控燈旋即亮起,周餘被巨大的聲響震得肩膀抖了一下。想擡頭看程景深卻不想一頭撞到了對方胸口。
“怎麽…唔…”
尾音消失在死寂的空氣裏,周餘瞪大了雙眼,雙手緊緊地抓住褲子。這次的吻和上一次完全不同,如果說上次的吻是時機成熟的安撫,那麽這次就是猝不及防的暴烈,帶着急躁和怒氣,程景深的舌尖長驅直入。
身後是腳步雜亂的大廳,眼前是晃得眼疼的燈光,周餘掙紮了兩下,被程景深更用力的按住後頸,舌尖抵着敏感的上颚故意舔*。周餘下意識地仰起脖頸,單薄的肩膀貼在對方的胸膛,随着喘息微微顫抖。程景深松開手掌,手指沿着脊背輕輕的摩挲,周餘卻再沒推開對方。
聲控燈滅後樓道重又陷入黑暗,淹沒了身後一切嘈雜的聲響,這裏一片寂靜,他們在無人知的寂靜裏親吻。
“為什麽來A市。”程景深捏住周餘的後頸,強迫對方看着他的眼睛。程景深的眼鏡有一些歪斜,在應急燈的微光下,鏡片閃着綠光,眼神是和往日完全不同的兇狠。
他打定了主意,只要周餘說出一個與他有關的原因,他就會立刻結束這場蓄謀已久的重逢,他會認真地對這個自己喜歡了整個青春的少年袒露所有的心事,他還會……
要做的事情太多。那是一種臨近終期時的緊張與激動,他甚至覺得手腳開始脫力的發麻起來。
周餘閃躲了一下,幾乎是嗫嚅道:“來看你……”
程景深的嘴角緩緩地揚了起來。結束的號角聲隐隐響起。
“……的景舟石瓢。”
“?”
“你上次說在你家的那只石瓢。什麽時候可以帶我去看一下?”
周餘神情認真,眼神真摯的看着程景深問道。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