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鬼蝶
陰雨綿綿的天氣，總是透着幾分清涼。
自未鳶殿尋了本書，滄翎便靠在梵澤懷中細看，後者盡管有些無奈，卻仍是笑着調整了動作，讓滄翎靠的更舒适些。
雨聲從窗外傳入，莫名有幾分悅耳。
玄清替二人倒了茶水，便站在門口看着大雨發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手中的書有些沉重，滄翎看的久了，倒也有了幾分倦意，竟不知不覺靠在梵澤懷中睡着了。
當滄翎睡熟的那刻，梵澤有所察覺的擡眸，掃了一眼滄翎手中的書，卻并未做什麽動作，只是調整了滄翎的姿勢，讓她睡得舒服些。
至于滄翎懷中的書……
有些事，有些人，終歸是會遇到的，不是嗎。
梵澤重新閉目養神，室內歸于平靜。
夢境，恍恍惚惚，迷霧籠罩的地方，是誰在哭泣？
苜疊是妖，但同時，是一只沒有修為的妖。
你問沒有修為怎麽化形？
那是因為，苜疊是鬼蝶。
鬼蝶，自萬鬼聚衆而生靈，源百鬼碎魂凝形，經溺水，步三生，由冥界入人間者，方得化人。
是從什麽時候來到人間的呢？
苜疊也不記得了。
記憶開始的時候，是一片荒蕪的亡魂之地，破碎的幽魂飄散于空中，星星點點的閃耀着不同色彩的光芒。
那是苜疊記憶中最美的景色，卻也象征着她罪惡的身份。
她是從萬魂碎片中誕生的鬼蝶，自出生起就是罪惡的源泉。
在冥界那片荒蕪的血海中，破碎的靈魂可以游蕩其中，有朝一日可能輪回，但苜疊出生的代價，是萬鬼魂滅。
只是那時候的苜疊還只是個小小的靈蝶。
冥界沒有光，唯一的明亮，是天際那一輪鮮紅的血月。
如同冥界入口那一望無際的曼珠沙華，紅的觸目驚心。
紅色，便不知不覺成了苜疊眼中最為驚豔的顏色，妖嬈而壯烈。
穿過血海，渡過溺水，邁過三生石，苜疊幾次瀕臨消散，但她想要看到光，不是冥界鮮紅的月色，是人間溫暖的，耀眼的陽光。
記憶中有很多其他碎魂看過的風景，人界那些美好的，罪惡的，溫暖的，都讓她無比向往。
當苜疊又一次跌落在地，小小的靈蝶無法揮動翅膀之時，一雙手接住了她。
微涼的，亡魂的觸感，卻帶給苜疊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睡過去之前，苜疊隐約見到一張俊美的容顏，不同于亡靈的透明，不似鬼差般冷漠，反而讓苜疊有種淡淡的安心。
苜疊是被刺眼的光芒驚醒的。
坐起身子，天空上明亮的光，讓苜疊不适應的閉上眼睛，擡手遮住了眼簾。
恍惚才發現了自己的不同，好像，她有手了？
手臂伸在眼前，苜疊忍不住咬一口來确定真假，然手上傳來的痛楚告訴她，這是真的，不是在做夢！
高興的跳了起來，苜疊用小小的手捏了捏臉頰，有些不敢置信。
鬼蝶若能從冥界踏入人間，就能化人。
苜疊一直以為這是個傳說。
雖然當下她的身子有些小，但這并不能妨礙她高興啊。
小小的，才五歲左右的小身子，卻已經讓苜疊很高興了，想到随着年齡增長，她也能多些修為，苜疊就更開心了。
高興讓苜疊幾乎忘了先前的一切。
穿過荒無人煙的森林來到農村鎮子上，苜疊因不太适應人類的身體，再加上沒有任何修為，不過是個五歲的小娃娃，故而已經有了幾分狼狽。
人類生活的地方，是冥界所沒有的繁華。
記憶中的冥界，是一沉不變的清冷黑暗，天際猩紅的月，讓人忍不住心煩。
而人界不同。
微涼的風，明媚的光，不同的人，溫暖的感覺，苜疊有幾分新奇，但更多的是向往。
她，也能像人類這般生活嗎？
不覺間，眼中浮現了幾分向往之色。
雖然這裏只是個小村子，但已經偏向現代化的氣息，象征這裏同樣随時代在發展。
“小娃娃，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呀？”
略為蒼老的聲音，讓苜疊一驚。
轉身一看，原來是位老人，杵着拐杖，一身複古唐裝，留着花白的長胡子，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你不也一個人嗎？”
沒有從老人身上感受到惡意，苜疊一邊打量老人，一邊學着老人勾唇輕笑。
唇角上揚的弧度，是苜疊從未嘗試過的新奇，淡淡的，甜甜的，有種溫柔的感覺，很舒适。
“哈哈，這可不同，小娃娃若是一個人出門，那可是很危險的。”
似是被苜疊的天真取悅到了，老人擡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天色不早了，如果小娃娃不介意，就讓老頭子送你回家吧。”
擡頭看了看已臨近黃昏的天，老人把空着的手遞到苜疊面前，似是詢問她，又似是牽手的舉動。
不得不說，小小的苜疊長得很可愛，清澈的大眼睛，倒映着老人的笑容。
“可是我沒有家啊。”
眨了眨眼睛，苜疊不明所以的看着老人。
她才剛到人間，還沒有家，也不知道哪裏是她的家。
“……你是孤兒？”
沉默了一會，見苜疊點頭，老人眼中浮現了幾分憐惜，卻也沒有再提送苜疊回家的事情，只是牽着苜疊的小手向村子裏走去。
老人的手掌很大，有些粗糙，卻更多的是溫暖。
苜疊碰過亡靈，趟過溺水，只有老人的溫度，是格外不同的溫暖。
這是人類的溫度嗎？
乖巧的被老人牽着，苜疊始終看着被握住的小手，一種暖洋洋的溫暖從那裏傳來，很舒服。
“這裏就是老頭子的家了。”
走了良久，老人在一棟小別墅前停了下來，順便松開手，好讓苜疊能夠看清當下的環境。
也許在這個小村子，老人算得上很富裕了吧。
打量了別墅的環境，苜疊由衷的感嘆，目光有愉悅、平靜，卻沒有任何畏懼。
一派淡然的樣子，讓老人不免對苜疊态度更好了幾分。
要知道，苜疊看起來也不過五歲左右的樣子，突然跟陌生人回家，老人甚至做好了哄她的準備，誰知道她倒平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