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亡故
在南華宮住了一段時間，送藥的童子每日需得看着她喝完藥才走人，不知是雪無有意捉弄還是怎的，居然以人界的方式給她制藥，每每喝完那一碗藥汁，汜水都覺得苦不堪言。
一個人養傷的日子是很無聊的，不過多虧了雪無座下這些記名小弟子，閑來無事聽他們說說六界趣事，倒也是個打發時間的好方法。
那日汜水聽着無趣了，便開口問了句魔界，沒想換來的消息，卻讓汜水瞬間坐不住了。
魔界亂了。
這是小童子所言。
但汜水的關注點卻不在這裏，反而是攻打魔主的叛軍首領，能夠驅使清歡鈴這一點，讓汜水震驚。
清歡鈴。
這個名字，已有一段時間未曾聽到過了。
清歡鈴是天道至寶，卻被汜水送給阮泷，如今導致魔族動亂，也是跟汜水脫不了幹系。
雪無自三日前去了九重天，所以如今汜水離去，也沒有誰攔得住她。
畢竟是雪無上神的客人，小小童子，還不敢阻攔。
去魔界的路汜水沒有走過，但清歡鈴縱然被她隔斷聯系，卻還是能為她指引方向。
抵達魔族的那一刻，入目的屍山屍海，讓汜水有些作嘔。
猩紅的天，空氣中彌漫着腐敗的氣息，夾雜着魔族鮮血的腐臭，殘肢斷臂四處飛散，濃綠的鮮血染了整片大地。
即便沒有靠近戰場，汜水也能看到那對視的二人。
清歡鈴被阮泷緊握手中，紫色的鈴铛無風自動，卻詭異的沒有任何聲音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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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阮泷相對而立的，是魔主淵久。
縱然交談不多，汜水也不得不承認，淵久是個很好的魔，但卻不是個好的魔主。
突然出現的身影，熟悉到讓人想哭。
看着混雜在戰亂當中的骨玄，汜水忍不住靠近，可邁出的每一步都需要動用靈力，每走一步，汜水清楚的感覺到，鲛珠上的裂縫便多一條。
但那又如何，她想靠近骨玄，她想要，抓緊他。
叮鈴——
清歡鈴的聲音傳入耳中，仿佛警告一般，卻未能換來汜水停下步伐。
身邊的魔族縱有殺意，卻不知是清歡鈴的護佑，亦或是汜水的弱小，讓周遭的魔族都忽略了她。
站在骨玄面前，汜水忍不住笑了起來。
“骨玄，以前都是你找我，這次換我找你了。”
短短幾步的距離，汜水擡手，仿佛想要觸碰身前之人，卻被後者嫌惡般躲開。
鲛珠上的裂縫越來越大，汜水知道，她活不下去的。
面色更是蒼白了幾分，趁着骨玄一瞬間的猶豫，汜水還是用盡全身的靈力撲了過去，擋住了刺向骨玄的刃，也吻上了那微涼的唇。
倒下去的那一刻，汜水清楚的看到自己滿是裂痕的鲛珠，從體內飄出，最終化為流光消散。
骨玄伸手試圖挽留，可微握的手掌，只抓住了虛空。
“汜水！”
身體很痛，可對上骨玄滿是痛楚的雙眸，汜水卻覺得不疼了。
“骨玄不哭，汜水不疼。”
擡手撫上骨玄的臉頰，這一次，他總算沒有躲開。
叮鈴鈴——
清歡鈴的聲音愈發急促起來，甚至主動脫離了阮泷，停在骨玄身邊，意識漸漸潰散了，汜水卻還能看到，骨玄眼角滑落的淚水，滴落在汜水臉上，涼徹心扉。
“骨玄，我，累了，等我睡醒，我們，再一同游歷天下，如何……”
聲音虛弱了下去，直到蹤跡全無。
懷中汜水的身形已經化為鲛人原型，猩紅的泉客珠透着淡淡的清香，骨玄終究是哭了。
他一次次以為汜水愛的是阮泷，卻從未給過她解釋的機會。
是他的自以為是害了汜水！
叮鈴鈴——
清歡鈴似乎感應到骨玄的情緒，光芒大甚，瞬間消散了以骨玄為中心，方圓十裏的魔物。
抱着汜水的屍體起身向魔界外走去，清歡鈴自主跟随在骨玄身邊，時刻護佑着自己的主人。
“你，咳，你要帶她去哪裏！”
抗着清歡鈴的威壓，阮泷終是擋在骨玄面前。
“滾！”
簡單一個字，伴随而來的是清歡鈴與天道共鳴的威壓，讓阮泷跪跌在地。
直到這一刻阮泷才知道，清歡鈴到底是何種器皿，然而不論清歡鈴有多強大，卻不是他阮泷可以駕馭的。
“她是我夫人。”
汜水活着的時候，阮泷曾在她與清歡鈴當中選了後者，而今……他不想連她的屍體都留不住。
叮鈴——
鈴聲又響了起來，骨玄沒有再理會阮泷，抱着懷中的汜水離去。
清歡鈴隔開阮泷與骨玄之間的距離，逝去的東西，終究挽留不住。
深海的鲛宮依然那般清冷，往昔鲛人的熱鬧如同夢幻泡影，破碎在那一夕猩紅之中。
彼岸花開了幾株，鮮紅似血，卻無根無葉。
骨玄将汜水放在鲛人王座之上，拿出自己一直隐藏的靈戒。
鲛人族的靈戒，唯有嫡皇子才能擁有并掌控，骨玄一直都知道，汜水是為自己而生，一直都是。
他不知道，為何當初要把汜水的身份與自己的身份相調換，但如今鲛人族已經不複存在，便是留了這個秘密，也算不得秘密了。
将靈戒戴在汜水手上的那一刻，骨玄吐出一口血。
動作沒有停緩片刻，骨玄生生挖出了自己的鲛珠，待鲛珠融入靈戒之中，骨玄以心頭血為牽引，将清歡鈴置于汜水體內。
這一次，你的鲛珠是我的，汜水，若有來生，你莫要再逃，可好？
鮮血順着心髒的空洞溢出，鲛血的清香讓汜水微微動了動眼簾，骨玄盯着看了一會，笑的更是柔和。
起身離去的時候，骨玄是不舍的。
但他更不願讓汜水見到自己的屍體。
鲛尾化為雙腿的那一刻，汜水睜開眼睛。
空氣中彌漫着鲛血的清香，手中帶着象征王權的靈戒，汜水很容易猜到發生了什麽，只是……
骨玄呢？
“骨玄？”
喚了一聲，沒有聽到回複，汜水心底滿是不安，仿佛她再慢一點，就會永遠失去什麽。
跑遍了整個鲛宮，汜水沒有找到骨玄。
夕陽完全落下的那一刻，汜水仿佛感應到了什麽，心中猛然一痛。
叮鈴——
清歡鈴仿佛有意識一般，在汜水體內不安分的跳動，鈴聲中卻彌漫着淡淡的悲涼。
她，似乎失去了很重要的人。
緩緩閉上雙眸，仿佛看到了幼時的點點滴滴，恍然間才發現，原來她生命中占據最多的，是骨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