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煙草
許沿只能點頭,點頭過後看見梁奕生眉毛又皺到一起去,隐隐地藏着什麽郁結在心的煩躁似的。被冰涼的月光凝成一堵牆,隔在兩個人中間。
梁奕生伸手從兜裏掏出來一盒皺巴巴的煙,摸打火機之前詢問了許沿的意見,“介意嗎?”
“不介意,我這裏有火。”許沿褲子兜裏正好揣着火,說話的時間摸出來。
梁奕生看似很意外地挑眉,“會抽煙?”
許沿擡手,目不轉睛地盯梁奕生嘴邊那支煙,摁開打火機,等火苗舔上去燒着了才收回來手。他搖搖頭,“陸導總是找不到火,我管程姐要的,她偶爾會抽。”
想要把一支煙點燃,火燒上來的時候要吸一口,煙絲噼裏啪啦地被抽上來的熱度引燃,白茫茫的、味道嗆人的霧也一股腦撲出來。
許沿瞬間看不清梁奕生的臉,卻依稀聽見他輕聲笑了一下,這聲笑掩了些情緒進去,幾乎能想象到他下一句說什麽。你還挺懂事,或者你拍戲的心思不少。但梁奕生沒說話,煙霧在兩個人中間彌漫又散開。
天氣冷,煙草好像也要燒得更快。
“有喜歡的人?”梁奕生突然開口,莫名其妙。
把許沿吓了一跳,他愣愣地看眼梁奕生。一支煙被他捏在食指和大拇指中間,好像一般都是老煙槍會這麽拿煙吧,陸家鴻也喜歡這麽拿煙。不像畫報上的精致名流抽煙都是由食指和中指夾着,擡手動作都像表演一樣精美。
也是一件毛衣,黑色,能和夜交融到一起去。寬闊的肩膀将毛衣撐起來,布料緊巴巴地貼在他身上,又到腰線那裏突然就松了截兒,看不清腰到底多窄。
梁奕生把走廊的窗推開,胳膊撐着窗臺彎下腰看窗外,抖煙灰的時候用中指敲敲食指,煙灰就随着風散開到不知道哪裏去,漫不經心又帶着些攝人心魄的性感。
“……什麽?”許沿定下心神, 不确定地問。
“跟你說句話總要貼着才能聽清,還以為你在勾引我。”
……
天。
許沿抽了口氣,差點被嗆到。風這會兒往裏刮,凜冽的寒風攜着嗆人的煙味,他輕輕咳了兩下,惶然無措。一只耳朵聽不見的情況伴随他二十多年,第一次有一個男性跟他說,總要貼着才能聽清,還以為你在勾引我。
“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梁奕生淡聲截斷他的話,能看見他喉結上下地滾,在夜色裏尤為清晰,“你只是聽不見。”
許沿舔自己嘴唇,用以掩飾尴尬和緊張和慌張,“……嗯。”
“所以呢?不是我,那有喜歡的人嗎?”梁奕生問。
咚咚直跳。
許沿不知道怎麽答,他萬萬沒存跟梁奕生表白的心思,有的感情是只适合被放在自己心裏的。但如果有一天那個人問你有沒有喜歡的人,真能當着他的面撒謊說沒有嗎?
他只得搓了搓衣角,“有吧。”
“難怪。”梁奕生扔下兩個字,他一支煙抽完,另一支叼在嘴邊,頭往許沿的方向低,聲音是悶着的,“火。”
許沿沒能來得及反應他那兩個字是什麽意思,伸手再一次為他點煙,卻被梁奕生皺着眉偏頭躲開。許沿的手頓在原處,被梁奕生擡手捏住了手腕,“別亂動。”
冷風往這邊吹,程心露抽煙偶爾,都是随手買的最普通的打火機,沒有防風的功能。火苗顫顫巍巍冒出頭,幾乎立刻就熄滅。許沿的手腕一直被捏着,摁了幾次也沒有成功。
梁奕生卻好像很有耐心,靜靜地等。
“是單身吧?”梁奕生咬着煙,吐字不清晰。
“是的,您放心,合同裏的內容我都沒有違規。”許沿解釋。
“嗯。”梁奕生輕輕應了一聲。
許沿手都有點酸了,突然想起來什麽,擡眼正對上梁奕生的視線。黑色的瞳仁直直注視着,就好像寒冬深夜下的一場黑色的雪。
許沿開口,“梁老師,您自己應該也帶火了吧?”
那雙眼睛仍然看着他,好一會兒都沒說話,過了會兒松開他的手腕,當着許沿的面摸出來防風打火機,“哦,帶了。”
許沿不再說話,将打火機重新放回兜裏。
程心露從屋裏出來透氣的時候看見站在走廊上的許沿吓了一跳,這人這是幹什麽呢?雖然已經是入春的時間了,但這淩晨一點溫度仍然只有可憐巴巴的個位數,還開着窗,她一出門被冷風吹得差點沒喘上氣來。
“許沿?你在這兒站了多久了?外套都不穿,你這明天能不感冒嗎?”程心露趕緊過去拉他,被他渾身的涼氣兒再次吓到,以為他看了網上的評論受到打擊了,“我不是都讓你別上微博了嗎?那些事交給我就行了,你要做的就是拍好電影……”
許沿聽她誤會,連忙開口,“我沒事,就是吹會風冷靜冷靜,沒看微博。”
“趕緊回去!都快凍成冰棒了。”程心露二話不說拉着他往屋裏走。
兩個姑娘奮戰到半夜一點都沒休息,許沿挺不好意思的,想看小袁的電腦,被小袁一把搶過去,“許老師,你幹嘛!”
許沿說,“後續不用一直盯着吧?微博發出去之後盯一下營銷號和言論風向就行了,給我看一眼?”
小袁臉上表情微妙,被抓包一樣幹笑兩聲,“我這不是……太生氣了!!竟然有人說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們的計劃,病例也是假的,全是用來洗白的!我就沒忍住,申請了一個小號正在跟人對罵。您就別看了……”
許沿哭笑不得。
剛抽了一根煙回來的程心露聽見小袁的話,冰涼的手捏她的臉,“都說了這些事別跟你許老師說!”
小袁舉手投降,時間不早了,正事做完也不好再在許沿房間裏,抱着電腦道過晚安之後回了自己房間。
“張源亦晚上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跟我對接些公關,我聽他說……”程心露身上帶着煙味,許沿下意識吸鼻子,程心露身上的煙草味是淡淡的,甚至能聞出來點兒清新的味道。跟梁奕生的煙味兒不太一樣。
“我問他合同的事,因為這事兒我一直不明白究竟是個什麽譜兒,問了一嘴,聽他的意思梁奕生是不是有別的意思?”
許沿聽着,問程心露,“張源亦說什麽了?”
“也沒說什麽,我猜的。以前他但凡能發微信絕對不給我打電話,更別說對接什麽公關了,态度就不一樣。而且提起合同總覺得他支支吾吾的,要放以前他語氣沖上天了,高冷得要死。”程心露擺手。
“梁奕生之前跟我提過,想要續期。”許沿回答。
程心露眼睛瞪得老大,“續期?他主動提的?”驚訝完了“啧”一聲,“又不跟我說,你就是有什麽事兒都往心裏藏。”
許沿這會兒笑了,“沒不跟你說,我拒絕了,所以沒跟你們提。”
“哎。”程心露手又去摸煙盒,看起來是想再抽一根,這一天天的事太多了,許沿這個上熱搜的頻率和需要公關的次數放在別的藝人身上高低也得是個二線藝人了吧,偏偏十八線, 人力物力約等于沒有,就指着她一個人。
她緊了緊外套,想出門,“确實沒想到。我猜到梁奕生那邊有別的想法的時候就想了,你說過要及時止損,但又想到你那麽喜歡他,這事兒要真是他自己提的,估計就答應了。”
許沿還是笑,朝她伸手,“給我根煙?”
“想學抽煙了?”程心露沒給他,問。
“試試,劇組裏抽煙的人太多了,每天都聞二手煙。”許沿說。
“梁奕生?”程心露問。
許沿不太在意地點頭,“還有陸導,陸導抽得最兇,煙味好像比你這個嗆。”
程心露盯着她看,“許沿,你有什麽不開心就跟姐說,別總是憋在心裏。”
許沿笑着擺手,“想抽根煙而已,你別想那麽多,那我不抽了行吧。”
程心露最後還是給他留了兩根,收拾了電腦衣服回自己房間。房間裏猛然少了許多人氣,憑空冷了不少,許沿推開房間裏那扇小窗戶,冷風灌進來。
程心露的煙有爆珠,許沿之前沒聽說過什麽爆珠香煙,捏在手裏感受了一下裏頭的珠子是什麽手感,用了點力氣捏破。有很輕的碎裂的聲音,他背過身點了煙,吸了一口。
然後關了窗戶,把只吸了一口的香煙摁滅在窗臺上。
許沿的房間黑了下去,安安靜靜的,窗臺上一支歪歪扭扭的香煙孤零零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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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明白世界上為什麽有我這麽笨的人竟然會忘記申請榜單,整個就是一個大em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