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輝光沒有直接進帝後的寝房。他站在外間, 對着水銀鏡閉上了眼睛。
在他閉眼的時間裏, 臉上的皺紋緩緩退去, 松弛的皮膚重新繃緊,有些偏黃的膚色也漸漸白皙。
再次睜眼時, 鏡中的男子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就如現在的衛黎一樣面若冠玉,豐神俊朗。不,就算比起有天界美男子之稱的南宮逸都要勝出幾分。
他低頭理了理衣服,臉上露出幾分紅暈,仿佛見到愛人的少年,心裏七上八下地打鼓。
确定好頭發沒亂之後,帝君才輕手輕腳地走進了華美的寝房。這整座宮殿裏的飾物無一不是天上地下的稀世珍寶, 就連帝後床邊的腳踏,都是砍了禁地內的神樹所造。
落着輕紗床幔的床內傳來女子輕柔的聲音,“夫君, 是夫君麽?”聲音溫婉柔媚, 聽得人心中一緊。輝光連忙快步走到床邊, 隔着床幔坐下。
“是我。”他眉宇柔和, 哪怕隔着床幔,眼神也是一片的似水柔情,換任何人都看得出他是如何愛慕着床幔後的女子。
床幔的相接處伸出一只纖細瑩白的小臂, 輝光急忙托起,卻被那只纖細的手扯住了袖子。
“夫君,聽說你要把賀兒賜給煙铧?”
輝光鳳眸微眯, 眼底劃過一絲戾氣。那個廢物果然跑到他母後這裏亂說話了。
面上他卻柔聲道,“是啊,煙铧是個好孩子,和我們賀兒很相配呢。”
伸出床幔的那只小臂擡起,輝光意會,俯身将自己的臉貼上,由着女子輕輕地撫摸他的面頰。
“煙铧确實是好孩子,我也喜歡她。可我總覺得,賀兒同她沒有夫妻相。”女子頓了頓,接着道,“他們一個癡迷樂律,一個天天舞刀弄槍,日後處不到一塊呀。”
輝光覆上女子的手,笑道,“這可未必。我倒覺得這一文一武可謂絕配。更重要的是,賀兒愛慕煙铧已久了,我也不過是順水推舟,幫他一把罷了。”
“哦?”撫摸着男子面頰的手指微頓,“賀兒喜歡她?”
“自然。煙铧在冰池裏的那些日子,可把賀兒逼瘋了,你沒見他連最愛的琴都無心彈奏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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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有些遲疑,“可我怎麽……”
輝光按住她的手,“你若不信,我喚賀兒進來,讓他自己跟你說。”
“嗯。”
很快,門口響起了輝賀的聲音,“兒臣見過母後,請母後聖安。”
“起來吧。”
“謝母後。”
“我聽你父君說你心悅煙铧已久,可有這回事?”
輝光面上一片平靜,“是,兒臣對煙铧癡心已久,特請父君為兒臣做的媒。”
“果真如此……”
輝光擡手,對着輝賀道,“你下去吧。”
“是。”
等輝賀離去後,他才對着女子笑道,“你看吧,我就說。”
“他昨天才來求我不想同煙铧在一起,怎麽才一晚就變了呢。”
“你呀,真是一點都不懂男人。咱們賀兒是害羞了,害怕這強加的婚約讓自己心上人不滿呢。”
女子聞言笑了,“原來如此,倒是我多事了。”
“怎麽會。”輝光捧起臉上的柔荑,溫柔地親吻,“是我考慮不周,以後不會再叫這些事來煩你。”
奢華的宮內,一片脈脈溫情。男子眼中的癡迷,隔了一萬多年還是分毫未減,一如既往。
……
鳴煙铧回到東陵宮把自己的大牛拴在鳥籠旁邊後,就和衛黎一起朝玄鴻宮趕去,面見帝君。
“煙铧,你的發冠呢?”坐在三眼白駒拉的車上,衛黎向着身着黑白官服的女子問道。
“啊……”鳴煙铧眨眼,摸了摸自己頭頂,“忘記了。”
紮頭發的還是她那根暗紅色的發帶。
衛黎無奈,從自己的儲物袋裏拿出備用的給她,“你先暫且用我的,以後不要那麽冒失了。”
鳴煙铧幾百年都未必見一次帝君,難得面聖還不上點心。不過話說回來,她每次上戰場的戰甲也得是衛黎幫她帶着的,她總是自己提着把刀就上了,馬匹、戰袍、大旗都有無所謂。
鳴煙铧低頭帶發冠,一百年不戴,弄了半天把頭發勾得毛毛躁躁。衛黎伸手幫她去弄,一邊動作一邊開口,“今天帝君召見,如果我沒有估錯是談聯姻的事。”
“聯姻?”鳴煙铧低着頭等他給自己帶發冠。
“是。”衛黎松手,退開了一些坐好。看着自己的雙生,解釋道,“還有五十年不到帝君就将退位。為了籠絡我,他想将大少君賜給你。”
“哦。”鳴煙铧去摸自己發冠中間鑲着的大寶石,滑滑涼涼的。“我更喜歡小少君一點。”
“你喜歡小少君?”衛黎側目。
“對啊,我還給他當過騎射師傅呢。”鳴煙铧語氣裏透出驕傲,滿滿都是莫名其妙的自豪,“他第一次上場也是我帶着的。”
“所以你想娶他?”
“不想。”毫不猶豫。
衛黎:……那你說個什麽。
鳴煙铧接着道,“我不能娶大少君。他那麽文文弱弱的,我怕吓着他。”秦易文雖然也是個文弱書生,可兩人打小接觸,相互之間都很熟稔。少君就不一樣了,算是半個主子,不管是嫁還是娶,都得小心翼翼的侍奉着。
簡直就是請了尊菩薩擺在房裏。
“所以今天帝君如果談起此事,你直接拒絕,不用委婉。”衛黎正色道,“剩下的話我會來圓,你只管表明态度就好。”
“好的。”鳴煙铧點頭,她本來就不會委婉。
三眼白駒速度極快,轉眼就到了玄鴻宮宮門。兩人下車,并肩朝大殿走去。
進入殿內,這些年常常遲到的帝君卻早已坐在主座上等候。他身旁立着一白色華服的男人,正笑意吟吟地望着從門口走來的兩人。
鳴煙铧瞥了他一眼,有種見到了殷旬的錯覺。
說起來這位大少君也喜愛彈琴,是樂壇有名的才子,不知道比起殷旬來如何。
“臣衛黎、鳴煙铧見過帝君。”兩人跪下行禮。帝君立刻招兩人起來入座。
帝君只要不發火的時候,那張臉還是挺慈眉善目的,看起來就像個儒雅的中年人。只是一發火就是大發雷霆,常會見血。尤其是這一千年來,愈發的陰晴不定了。
因此鳴煙铧很同情衛黎,每天都在這樣的人屁股後面轉悠,衛黎一直沒被斬首真是個奇跡啊。
“賀兒啊,給兩位奉茶。”輝光撫着自己的胡子,對着鳴煙铧道,“煙铧的身體怎麽樣了?”他指的是從冰池出來後的恢複情況。
鳴煙铧颔首,“臣已大好。”
說話之間,那華服男子已然走近,倒了茶水遞給她。鳴煙铧接過道謝,鼻子卻皺了皺。
她聞到一股魔族禁術的味道。
對上男子的雙眸,鳴煙铧有一瞬間的遲疑,難道這是那些文人騷客新流行的熏香?味道奇奇怪怪的。
視線接觸的剎那,男子白皙的臉頰漲起了紅暈,脈脈地瞄了鳴煙铧一眼,然後轉身又回到了帝君身旁。
鳴煙铧:“……”
她默默地把茶盞放下,沒了喝茶的胃口。
衛黎手指收緊,情況不妙。原本也極力反對這樁婚事的大少君為何突然變卦?難道是想以煙铧做要挾,威脅自己下臺麽。
帝君撫着胡子,滿意地笑了兩聲,“如何啊衛黎,他們倆也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你就別再推脫了吧?”
“我沒有有意。”鳴煙铧慢吞吞地開口,她瞥了眼衛黎,見他臉上沒有反對的意思,便安心了下來。
衛黎說了,她不用委婉。
“也是。”輝光毫不惱怒的點頭,“我這兒子啊,實在是不成器,除了那張臉皮能看,就沒有什麽可用的地方了。”
衛黎俯身,“帝君說笑了,大少君文韬武略無一不精,在樂壇上赫赫有名。倒是煙铧,一介武夫,大字不識,何德何能配得上大少君?”
鳴煙铧面無表情。
她在殷旬那裏聽殷旬誇自己聽慣了,現在居然還有點不服氣。
“衛黎,你有一句話說的不錯。”輝光擡手,“這不肖子師承帝後,幾千年下來呢,也學了個皮毛,彈得曲子還算入耳。婚後可以彈琴為煙铧解解乏。”
衛黎餘光瞥了眼鳴煙铧,鳴煙铧立刻意會,“我不喜歡聽琴。”
“那就讓他幫你操持家務。”
“我沒有家務。”
帝君幾次三番被頂撞,面色有些陰沉了。衛黎立刻作勢低喝道,“放肆!鳴煙铧,這裏是九天之上,不是軍營!竟然敢對帝君出言不遜,給我跪下。”
鳴煙铧二話不說利索地跪下,目光直直對着上方,眼神清明,“臣出言不遜,還請帝君賜罪。”
“不過就算是帝君賜罪,臣還是要說,臣不想和大少君結為夫妻。”
帝君眼神明明滅滅,他睨了一眼衛黎,衛黎當即起身,拱手道,“這頑石愚笨不堪,臣立刻把她押往刑部好好懲治一番。”
輝光下巴微擡,良久道,“我本是一片好心,想着煙铧這些年為天界立下汗馬功勞,這才想把親子賞賜給她。既然她不樂意,那便罷了。”
他起身,“此事往後再議,你們跪安吧。”
“是。”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奶油味甜話梅、長音月的地雷!!!
謝謝老爺們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