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鳴煙铧的大旗上印的不是鳴, 整個天界也無人敢印鳴, 是故雖然她姓鳴, 但大家都稱她為煙将軍。
繼煙将軍刀法無人能敵之後,最近又出了有關她的新傳奇——神算子。
在她說出了三日之內必将出現轉機這句話的第二天, 魔軍不戰自敗,倉惶朝南移去。聽說是魔界內亂,魔君被西南領主月戚關押囚禁。丹當即率兵前往西南救主。北境的危險,也就散去了。
大家紛紛驚嘆于煙将軍的占蔔之術,一邊拿同情的眼神看向軍師秦易文,真慘,最後一點用處都沒了。
秦易文:……
他一早趕來主帥的營帳,路上受到衆人憐憫的注視, 心下無言。
“我們的神算子煙将軍呢?”故而他一進帳子就笑着打算調侃調侃她。然而環視了一圈卻不見人影。
“你來晚了,她向我辭行,已經先行一步了。”衛黎将桌上的折子地圖都一一歸整, 頭也不擡地答道。
“辭行?”秦易文訝然擡眉, “去做什麽這麽急, 大軍還未班師面見帝君, 她身為将軍怎麽先行離開了?”
“她說她送人的玉簡碎了,得趕緊去看一趟。一個時辰前她領了之前的罰,當衆打了一百軍棍就匆匆走了。”
“莫不是淩悅玥和南宮逸打起來了?”秦易文笑道。
衛黎将帥印放好, “不清楚。”
屏退了帳中其餘人,秦易文擡手放下帳簾,順便施了結界。臉上的笑意稍斂, 正色道,“衛黎,這話我想來想去,還是得和你說一下。”
見他這副姿态,衛黎手上動作一頓,轉身看向他,“你我之間不必如此,有什麽想說的,直說就是。”
說是直說,但讀書人還是得先繞幾個彎子才習慣,秦易文也是如此,他稍做沉吟,随後道,“煙铧之前,可是一直待在魔界?”
“她确實在魔界游玩了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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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上一次來北境的時候,你同我說,她交了新朋友。”
衛黎微愣,“你不會想說……”
“正是如此。”秦易文撩起衣袍坐到衛黎旁邊,“依我之見,趁着大軍還未回去,不如先在這稍作停留,派人秘密前往西南,以探究竟。若是真的……即刻派軍攻打西南,鏟除後患。”
衛黎擡手,示意他不用再說下去了,“易文,我明白你的顧慮,但我們三個是一起長大的,你心思透徹,應該比我更了解煙铧。”
“衛黎,就是因為我太過了解煙铧,我才不由得擔心。”秦易文蹙眉起身,“這些年,我們幾個都忙于公務,仔細想來,上一次抛開公事同煙铧游玩,已經是七千多年的事情了。”
他嘆了口氣,“煙铧太過率性坦誠,我實在是擔心,有居心叵測之人,趁我們冷落煙铧的時候鑽她的空子。”
衛黎沉默,沒有說話。秦易文接着道,“領主丹此次來勢洶洶,誰都看得出他是打算大幹一場,可為什麽煙铧卻知道他會在三日之內退兵?又為什麽他剛一退兵,煙铧送出的玉簡就碎了?”
“丹為何退兵,因為魔君殷旬被困;煙铧是從哪裏趕來北境的,是從魔界。衛黎,你仔細想想,煙铧送出的玉簡是給誰了?到底她在魔界結交的新朋友是誰?”他走至衛黎面上,臉上擔憂之色不喻言表,語重心長,“我固然相信煙铧,但我不相信魔族啊。”
衛黎抿唇,他良久無言,半晌才道,“你說的這些,我全都明白。”
“自帝君向我談及聯姻一事後,我才意識到,我已是許久沒有好好陪過煙铧了。”
他垂眸,“小時候她懵懵懂懂的,還是跟塊石頭似的,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總是弄不清楚。她每次闖禍,師父就罰我,再後來,煙铧做什麽就都束手束腳的,生怕連累到我。”
“說實話,我當時起了帶她去魔界的心思,總覺得天界不适合我們,條條框框的太多。”
衛黎偏轉身子,手掌覆在高高一疊的折子上握拳收緊,“我謀劃好了一切,把計劃告訴了煙铧,卻被她按在地上揍了一頓。”
想到小時候的事情,兩人都臉色柔和了些,秦易文笑道,“那你可真是冤得慌。”
“她罵我白眼狼忘恩負義,說她要替師父清理門戶滅了我這個叛徒。”衛黎眼中多了些笑意,“我還想罵她是白眼狼辜負了我一片好心呢,可惜我打不過她。”
他轉身,看向秦易文,“我同你說這些,一是請你放心,煙铧不會做出有損天界的事情。二也是想求你,暫且睜只眼閉只眼,若真是如你所言,一旦她或者是某些人做出與天道相悖的事情,我會親自解決,絕不手軟。”
“我總覺得自己虧欠她良多,這一次,你就當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深究了。”
秦易文搖頭,“衛黎,我從不擔心煙铧會為了誰做出有違天道的事情,這一點我是絕對相信她的。我擔心的,是她自己。”
衛黎道:“煙铧脾氣倔強,我們明面上阻攔,她确實會顧着我們與某些人斷絕來往,但私底下只會交往更密。如果某些人真對她心懷不軌,讓她吃一塹長一智才是最好的方法,比起我們說一千句一萬句、甚至把她關起來都更有用。”
他拍了拍秦易文的肩,“走吧,回去收拾收拾,不要耽擱了大軍啓程,還需盡早回去面見帝君。”
秦易文點頭,心裏暗嘆,衛黎這種做法确實最為有效,可他卻怕萬一那塹太大,不僅無法長智,反倒一蹶不振。
……
兩人這邊憂心忡忡,活像孩子第一次出遠門的老母親,但若是這些話被鳴煙铧聽到了,她恐怕是不服氣的。
這些秦易文隔空能推算出來的東西,鳴煙铧自己又何嘗沒有察覺。
但她不在意。
很多時候,鳴煙铧不想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所以衛黎說什麽,她就怎麽做;帝君說什麽,她就怎麽做。
外人道她是帝君的狗、衛黎的劍,這些年挑撥離間的人也不少,鳴煙铧看過就算了,實在過分的,打一頓轟出去也就完了。
只要不碰到她的底線,很多東西鳴煙铧都無所謂,大家說好,那她也沒意見。
鳴阡鶴曾點評他座下兩個徒弟,帥才衛黎,将才煙铧。
她是沒有衛黎思考的周全細致,常常被人牽着鼻子走,但是能牽鳴煙铧鼻子的人,又有多少。
那些看似牽着她的人,實則無一不是鳴煙铧默許的人。
她聽命衛黎,因為她知道衛黎能帶着自己打勝仗、知道衛黎比自己懂官場。自己不擅長做的事情,為什麽還要一意孤行,跟着會做的人做難道不好麽。
可落在別人眼裏,就成了她是衛黎的跟班,就成了鳴煙铧是個沒腦子的莽夫。
腦子這個東西,鳴煙铧也知道自己的不太好使,南宮逸秦易文衛黎殷旬這些人誰都比她有腦子,她做什麽還要和這些人比腦子,一早就定輸贏的事情不是?
一直以來,鳴煙铧拿着刀,站在自己最後的底線上。看着這些有腦子的人在底線外跑來跑去,她也跟着他們跑來跑去,讓做什麽就做什麽。畢竟,跟着有腦子的人比靠自己跑要輕松多了。
但是誰如果敢踏進禁區一步,緊跟在後面的鳴煙铧會毫不留情地揮刀,把他從自己的世界趕出去。
會讀書的人,總是心腸特別彎,嘴裏說出來的話不僅要繞一繞,還要藏個七八。分。那肚子裏沒說的七八。分更是拐來拐去的比山路還曲折。
每每和他們相處,鳴煙铧都深刻地意識到——不能忘本,自己果然是塊石頭。
殷旬也是個會讀書的,他的彎彎道道更是不少,許多都得鳴煙铧後知後覺地反推回去才明白。
她是不比他們聰明,可有些事情,她也能感覺出來一二。就像鳴煙铧自己說的,她真的不是小孩子了,活了上萬年、闖過三界的人還天真懵懂,早就不知道埋在哪個旮旯裏了。
鳴煙铧知道的不是很多,但有一點她是确定的,殷旬至始至終沒想過害她,也沒想過害她身邊的人,更沒想過勾結她去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那就足夠了。
鳴煙铧自诩光明磊落一生,可她同別人結交也是夾雜私欲的。
抛開衛黎這個長在一起的不算,她認鳴阡鶴做師父,因為鳴阡鶴把她養大,教她術法。
她和淩悅玥說話,因為覺得淩悅玥長得好看頭上有角角,罵人的時候特別活潑有趣。
她和秦易文南宮逸結交,因為同他們相處起來高興,兩個人總是給她出點子。
就連她和殷旬結交,也是因為她覺得殷旬笑起來看着舒服,性格愛好都和自己相似 才願意和他一起玩的。
誰會無緣無故的與人結交,大家都是一樣奔着目的去的,既然這樣,向自己尋求庇護的殷旬又何罪之有。
這種想法說出去,大抵是少有人認同的。
但鳴煙铧不管那麽多,她的朋友,她喜歡就好。又不是帝君登基,還要贏民心守禮法大家一起舉手表決才可以成為“鳴煙铧之友”。
一路從天界北境疾馳到魔界西南,南方特有的濕冷透過衣服,一點點地使勁往骨子裏鑽。
鳴煙铧直接往西南領主的領宮奔去,神識于半空之中透過屋頂,她看見了四周被定下銷魂石的殷旬,正溫柔淺笑着同領主月戚說話。
仔細一聽,男子溫潤似笑的聲音不急不緩地在屋內響起——
“這恐怕不便。雖然我亦十分欣賞月領主,可我早先答應了煙铧神君,等她回來就把自己托付與她。現在殷旬的身子是煙铧神君的,又豈敢言而無信,做您的入幕之賓呢。”
作者有話要說: 落淚了,這不是什麽燒腦文啊,九十多章了,其實就是兩句話↓大師兄做了個夢(前六十六章內容)
男主不想被輪,于是設計抱了女主大腿大家要是有那些地方沒看懂可以去評論裏提,我會全部回複的。(雖然我覺得正文裏已經盡我所能的都解釋了)
之前JJ抽了,看不見評論,現在應該已經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