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鳴煙铧住在領宮的第一天, 收到了彌笙簫的親筆信, 上面洋洋灑灑地寫着他對鳴煙铧的崇拜敬仰以及渴望能受到她的指點。
鳴煙铧看了兩眼, 放到了桌上。
殷旬撿起來粗略地掃視了一遍,“今天就辭行吧。”
“無妨。”鳴煙铧擦着刀頭也不擡, “以前也收到過不少。”
“神君都會應戰麽?”
“看情況。有喜歡的就會。不過一般都是由衛黎來篩選這些信件的。”鳴煙铧将驚蟄擱至一旁,從殷旬手裏接過那封信,坐到桌子後面提筆。
殷旬上前,“這是做什麽?”
“回信。”
只見女子執筆,在紙上寫上四個剛勁有力的大字——
抱歉沒空。
殷旬噗嗤笑了出來,“你若不想去,不理會便是,何必寫這個。”
鳴煙铧卻十分認真地将信疊好、幻成紙鶴向外飛去。
“小時候我也給不少前輩寫過, 有些看在師父的面子上會願意指點我一二,更多的還是沒有回應。”畢竟絕大多數的神仙是不屑于和一個還沒劍高的小女娃比試的。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慕良神君的回信。雖然是被拒絕了, 但能感覺到他是認真看過我的信的。”
殷旬微訝, “那個慕良神君?”
“嗯, 雖然我後來才知道他根本沒看, 回信的也是他妻子蘭仙子。但是那時起我就決定以後也要給別人回信。”
Advertisement
東陵宮鳴煙铧的宮殿裏,最多的不是書,而是被她整理起來的一箱箱的信件。
淩悅玥見過一次, 在裏面發現了不少如今一方大能的親筆信,她拍着煙铧的肩膀滿眼放光,“這麽多大能小時候的親筆信, 我們拍賣出去,絕對能賺一大筆!”
可惜這個非常好的創意被鳴煙铧否決了,還把淩悅玥趕了出去。
殷旬笑道,“我從前只道衛黎神君處事周到,如今一看,你們果真是同根同生。和煙铧比起來,實在是自行慚愧。”
“不過我很好奇,什麽樣的人才有資格讓神君前去赴戰?”
這個問題鳴煙铧沒有具體想過,這麽多年該打的都打過了,她也是好久沒有和陌生人打架了。
“這幾百年,似乎就是和衛黎、南宮逸。”但是這兩人不像鳴煙铧,都是要職加身,天天忙着公務,也很少有空和她比試。
“鳴領主呢?”
“師父不喜歡打鬥,就連帝君都鮮少能請動他。”鳴煙铧搖頭,“我們一般也不會去打擾師父的。”
她非常誠實地對着殷旬道,“我很想看看你和師父打一場。”
“那就會變成五千年之前的樣子。”如果能讓鳴阡鶴對他出手,恐怕是天界魔界的戰況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是的,所以很可惜。”
見此,殷旬笑着睨她,“煙铧就那麽想看我動武的樣子麽?”
“嗯,很想。”鳴煙铧點頭,她一直測不出殷旬的深。淺,男人身上仿佛隔了一層灰霧,讓她看不真切,只能隐隐約約地覺出他很強,“你想和我比試一場嗎?”
“可我并不想同煙铧刀劍相向。”殷旬轉身,撫上桌上的驚蟄,漆黑冰冷的刀鞘上刻着龍紋,哪怕是殷旬,在觸碰的時候也有一瞬間的如芒在背。
“只是比試而已。”鳴煙铧看見驚蟄,又想起之前答應幫殷旬去天界尋兵器的諾言來,這次回去,要去藏寶閣好好看看,不能再拖了。
“日後有機會的話。”殷旬将驚蟄遞給鳴煙铧,笑道,“現在這裏可不是好時機。”
的确,在彌笙簫的地盤上他們不方便動武,鳴煙铧也清楚地明白這一點。她接過驚蟄,漆黑的長刀化作一道光融入了神識。
她颔首應答,“好吧。”
夜色漸深,殷旬回了自己的房間,約定了明早游園賞景。這樣一來,偌大的宮殿就剩下了鳴煙铧一人。
正轉身打算上床入定,忽聞有人扣門。她轉身将門打開,見深秋的寒夜下,有一侍女站在自己門口。
嬌媚的侍女身着着金紅色裹胸,下。身是同種樣式的側開叉長裙。金黃蜷曲的頭發披在身後。女子擡頭,露出一張美麗至極的臉頰,臉上浮出緋紅,“神、神君……”
鳴煙铧站在門口,居高臨下道,“有事?”
“領主讓妾身來服侍您。”她似乎有些羞怯,不住地往裏望,“妾身能進去嗎?”
鳴煙铧面無表情地關門,“不能。”
門将将關上,門板就倏地從外面被人破開。張揚帶笑的男聲響起,“不讓我進去,神君是覺得我不夠美麽?”
鳴煙铧雙眸微眯,眸中劃過了絲不耐和無奈。
恢複了原身的男人扛着一把巨大的重劍,他擡起下巴,上挑的嘴角露出了那标志性的犬牙。
“礙事的終于走了,神君,現在沒有人會打擾我們了。”那雙猩紅的眼睛緊緊地粘在女子身上,其間的癡狂,讓人為之寒顫。
但鳴煙铧顯然不是寒顫的那個,換做任何一個上神,都不會允許區區魔族對自己多次挑釁。這不僅是一個上神的尊嚴,更是天界子民刻在骨子裏對魔族的厭惡。
“我不可能在你的領宮裏對你出手。”鳴煙铧颔首,“這是在挑起兩界的紛争,帝君不會允許我這麽做的。”
彌笙簫輕啧了一聲,“我很早就想說,帝君一無才無德的老東西,有什麽資格讓神君對他屈膝?若是神君願意,魔界之內,您看上哪塊屬地我都能幫您搶過來。”
“我不願意。”鳴煙铧道。
管理屬地這麽麻煩的事情,她一點也不想幹。更重要的是,她若是想搶,才不需要彌笙簫幫自己。
“為什麽!”彌笙簫驚道,“難道神君就甘心屈居他人之下麽?您與魔君交好,若是來魔界稱霸一方豈不逍遙自在?”
“你說的很有道理。”鳴煙铧點點頭,“但我不願意。”
彌笙簫紅色的瞳孔漸漸拉長,變得猶如野獸的豎瞳,他将重劍抵至地面,劍尖入地,立刻戳碎了表層,男人低聲笑道,“神君真是好傷人心,既如此,我也不留情面了。”
帶着火星的巨劍倏地朝鳴煙铧砍來,女子身形微閃,在即将觸碰到的一瞬避開了劍鋒。
她眉頭微皺,這樣慕強的對手最是難纏。
輸了,便是死;贏了又會被更猛烈的死纏爛打。
彌笙簫進來的時候施了結界,阻隔了房內的響動,因此殷旬也自然不會趕來。偏偏她還不能直接殺了彌笙簫,否則就算直接向魔界宣戰了。
鳴煙铧本來只是想見識見識傳說中西北宴席上的勇者擂臺,沒想到居然會這般麻煩。
以前她也和衛黎去過各大領主的宮殿,怎麽就沒有過這麽麻煩的事情。
鳴煙铧一邊躲避不斷朝自己襲來的重劍,一邊面無表情地在心裏嘆氣,殷旬為什麽會有這麽難纏的弟弟。
重劍通體黑紅,不僅重量驚人,就連溫度也高的可怕。隔着空氣鳴煙铧也能感受到上面的熾熱,如果是修為低一些的對手,恐怕不需要擊中,只是靠近就會被燙成灰碳。
原來如此……
鳴煙铧垂眸,她道為何彌笙簫揪住了她不放,原來是修習的方向相同。
就純度來說,确實是難得一見的火系好劍。
不僅如此,面前的男人也比他的父親要強悍許多,也更難纏許多。
但這對鳴煙铧來說差別不大,也就是一刀輕松解決和一刀不輕松解決的問題。
倒不是說兩人不強,相反,兩人的實力讓鳴煙铧心驚,就算是在戰神榜的一些戰神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
可對她來說,對手實力強不強并不是由打鬥的回合次數來判定的。
主流意義上的幾百幾千回合,那包括了一開始的相互試探,雙方都是保留了實力,一點一點往外吐的。
但是鳴煙铧不同,她上來就使全力。努力讓自己在最短的時間裏早點幹完活早點回去。
是以,鳴煙铧的第一刀,便常常是她的最後一刀。她絕不保留餘力。
若是一刀無法解決,那麽接下來的幾百、幾千甚至上萬刀都未必能解決。
往後的回合裏再不是比拼雙方的武藝,而是看誰支撐不下去先露出破綻。
到了如今的修為,鳴煙铧再未遇見有誰能與她鬥上數個回合的,除了鳴阡鶴,因為她挨不過鳴阡鶴的一擊。至于平時和同伴的比試,那都是收了力的,做不得數,小狗打架似的撲來撲去而已。
面前的女子明明近在咫尺,可無論如何加速都無法砍中她分毫。彌笙簫舔了舔自己的犬牙,猛地躍起朝女子頭頂砍去,他邪肆地勾唇,“神君,我不配讓您祭出驚蟄麽?”
鳴煙铧擡起右掌,硬生生接住了重劍,她看向上方表情近乎癡狂的男人,打算實話實說,“嗯。”
這麽簡潔不委婉的說法就連彌笙簫也是第一次聽,往常就算是拒絕也該來幾句“就憑你,癡心妄想”這類的套話。可是鳴煙铧居然只回了一個“嗯”!哪怕是一個“對”都比“嗯”來的正式一點。
彌笙簫一剎那的錯愕之後,笑得更加放肆。他朝後躍去,猩紅的舌頭舔舐着指尖,血色的獸瞳死死地盯着鳴煙铧,像是要将她刻在靈魂裏一般,熾熱異常。頂着羊角的男人癡癡地笑了,“神君,我好像更喜歡你了怎麽辦。”
“那……”鳴煙铧忽的消失在原地,連殘影都沒來得及看清之前,女子便宛如幽靈一般出現在了男人身後。“謝謝你喜歡我。”
彌笙簫瞳孔收縮,最後的意識,就只剩下了耳畔的這句話。
鳴煙铧看着昏倒在地上的男人,非常糾結地皺起了眉。
本來想學學衛黎顧全大局一次,看來她果真不适合做這種事情。
魔界西北已經無法再待下去了,她還沒來得及看過西北的小動物就得離開。如今只希望這個彌笙簫不要瘋狂到整個魔界都追殺自己,她還是很想和殷旬一起在魔界玩的,不想被這種事和他産生隔閡。
害怕被誤會的鳴煙铧立刻去敲了好朋友的房門——負荊請罪。
于是入定中的殷旬在半夜聽到了敲門聲,他開門,看見馬尾高紮一身黑衣的女子站在深秋的寒夜下望着他。
“對不起,我打人了。”
面無表情的女子頂着一雙非常誠懇的眼睛如是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That is our paradise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