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離開了旬城後, 兩人又回到了修真界。
殷旬帶着煙花沒有目的的四處走走, 一路上見到什麽, 就給女孩講講。
他鮮少出手,用威壓篩選出适合煙花提升的妖物邪祟, 有強大到讓煙花無力還擊、随時命懸一線的;也有弱小到甚至只是普通小兔子的。
凡此種種,各不相同。
那把長刀上沾過血跡也沾過果漿,當過兇器也當過魚釵,在冰河裏殺過水怪,也在火上烤過雞肉。
那把刀不再是單純取走敵人性命的工具,慢慢地帶上了煙火氣。
“師兄,這有悖于修道。”煙花疑惑着,她覺得在這麽下去自己快和食五谷雜糧的凡人一樣了。
“誰規定不能這樣的?”殷旬笑着反問。
“老祖。”要清淨寡欲。
殷旬點了點頭, “老祖确實這麽說,可是天下修士數不勝數,每一個人都修着自己的道。淡泊寡欲, 那是老祖的道, 和我又有什麽關系呢。”
煙花眨巴着眼, 還是覺得有點不對。
殷旬接着道, “所謂的修道,并不真的是修道,而是非修道的假名。不因我做主而修道, 而因我無為而修道。如果老祖的道和我內心所感不同,那我何必再為了追尋教條而刻意照搬?”
他搖了搖頭,“不是我所想的道, 再如何模仿也不會是我的。真正的修道是任道自然運化于身中,就比如今天師兄很想抱抱煙花兒,可是如果強迫壓制這種欲望,不但不會變得清淨,反而會化成執念,一直梗塞在心中。單純的壓抑,不過是在累積心魔罷了。”
那雙鳳眼帶着笑意地睨過來,“所以,為了不讓大師兄産生心魔,讓師兄抱抱吧?”
一直聽得很專注的煙花沒有反應過來,愣怔了一下,乖乖地被抱完之後才回過神來,一字一句地問,“大師兄,你是不是在逗我?”
“沒有,怎麽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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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等到了很久很久之後,煙花再次回想起來時,才發現殷旬扯的這一段根本就是廢話。大師兄根本就無所謂吃不吃這些東西,他笑着地解釋一大段不過是為了掩蓋自己投食少女的癖好罷了。
但是不得不承認,哪怕是瞎扯的,煙花此時聽起來也是受益匪淺感慨良多。
收拾了火堆和雞骨頭,殷旬站起來看向遠處的山脈,若有所思地開口道,“看來也差不多可以去那裏了。”
“哪裏?”
“太山。”
。……
煙花看了看身邊笑得很漂亮的大師兄,又看了看前面酣睡着的龐然大物和它懷裏的那顆蛋,忽然覺得有點不妙。
“別害怕,師兄會在天上看着煙花兒的。”
煙花:“……”
倏地她轉而意識到,如果大師兄是在天上禦劍看着自己的話,也就是說這頭怪物是不會飛的?
少女猛地擡頭,恍然大悟一般,卻被殷旬一句話悠悠地堵了回去,“當然,煙花兒不準禦劍。”
煙花定定地看着殷旬,如果她非要禦劍呢?
殷旬回以人畜無害的笑容,“如果煙花兒覺得能躲得開師兄的話,試試也沒關系。”
換而言之,煙花要是飛上去,會立刻被殷旬拍下來。
少女沉默,收回了這個她原本覺得不錯的想法。
這四周寸草不生,唯有些許桢木樹和亂石。入目之間,一片荒蕪。
這是太山之上。而兩人面前這頭巨大的異獸外形似牛卻有蛇尾,頭部偏白,只有中間長着一只眼睛。
煙花沒見過這種獸類,可她卻在書上聞過它的大名——兇獸蜚。
據記載,凡它所到之處河水幹涸,草木即枯,不僅如此,甚至會發生極大的災難,令人聞風變色,以至于被稱為上古災難之神。
煙花一眨不眨地盯着它懷裏的那顆蛋,白色的蛋足有她的頭大小。
這是它的孩子嗎……
不管是不是,師兄讓她抱起蛋就跑。
看了看蜚那四條肌肉虬紮的腿和那小山似的身軀,她下意識地了緊刀柄。
殷旬按住少女緊握的手,“不許進攻。”
煙花微愣,意思是只準跑嗎?
“嗯,只準跑。”大師兄彎眸,“現在的煙花兒可打不過這個大塊頭。”
“好了,去吧。要堅持住半個時辰。”
“是。”
煙花将長刀收回,謹慎地踏出了一步。
沒醒。
她思忖片刻後,取出了張匿跡符貼在自己身上,然後小心翼翼的朝酣睡着的蜚走去。
殷旬站在一邊看着,對她的做法并未阻止。
近距離看,面前的蜚獸更加龐大了。若是吵醒這樣可怖的兇獸,結果可想而知。
煙花屏氣,幾乎是全身僵硬地摸向那顆蛋。
忽然那牛蹄一掀,直沖煙花門面而來!
少女猛地翻身,與半空強行翻轉了大半圈之後輕巧落地,如春燕一般靈巧的動作讓她險險的避開了那蜚獸的蹄子。
落地定神,她才看見蜚獸并未醒來,不過是夢中的換姿罷了。
長舒一口氣後,煙花發現那顆蛋被暴露出來了一半,比起之前的一小個尖尖要方便拿多了。
她貓着腰上前,再次将手伸向了那顆蛋。
眼睛緊緊地盯着蜚獸的一舉一動,熾熱的鼻息灑在手臂上居然傳來了點點灼燒的痛感。
煙花微不可查地皺眉,雙手抱住白蛋後猛地用力拔起,随後緊緊地抱在懷中,悄悄地向後退去。
一步,沒醒;兩步,沒醒,三步……
突然後方有一點白光飛來,煙花暗道不好,果然見那白光準确地擊中了蜚獸的頭部,感到疼痛的巨獸猛然睜眼清醒了過來。
銅陵一般的眼睛在一瞬間和煙花對視,兩方僵了短短一瞬後,一人一獸皆是僵住。
跑!
少女旋即轉身,足尖點地立即飄出數丈。
吼——!
被激怒的上古神獸仰頭長嘶,聲音如雷,震得整座太山之上的鳥雀撲棱飛起。
那恐怖的災難之神徹底醒來,四蹄震地,将腳下的山地碰得幾欲碎裂。
煙花抱着蛋經過殷旬的時候,他并未禦劍飛空,反而笑眯眯的在自己身邊跟着跑了起來。
煙花看了旁邊的大師兄一眼,目露疑惑。
殷旬回她淺笑,“突然覺得和煙花兒一起逃跑好像很有趣。”
煙花沉默,大師兄看起來很樂于享受這種被追殺的感覺。
剛才的那點白光正是殷旬點出的,他自然不能讓女孩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拿走白蛋,又安安靜靜地抱着蛋站半個時辰。那樣對于煙花來說并無裨益。故而他出手将蜚獸弄醒,如今這個你追我逃的場面,看起來熱鬧非常。
獸蹄重重地踩踏着山路,發出沉重的聲響。發現懷裏白蛋不見的蜚獸憤怒異常,頭上唯一的一只眼睛布滿血絲,仿佛看待血海深仇的敵人一樣緊緊鎖定兩人。
吼——!
那聲音悲憤交加,響徹雲霄。
煙花埋着頭狂奔,只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跑那麽快過。
旁邊的殷旬一邊跑一邊體貼地提醒道,“小心石頭。”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像是逃跑,倒像是出游嬉戲,面上一派的悠然自得。
而少女則是截然相反,哪怕是急速狂奔,不過多久後背便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灼燒感,煙花瞳孔急縮,糟了,被追上了。
她想從儲物袋裏拿一張瞬移符出來,才發現袋子裏所有加速轉移的符箓全都消失不見了。一轉頭,果然看見大師兄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煙花:……
手指在儲物袋裏摸索,轉而摸到一塊靈石。顧不得是否有效,食指中指夾着,煙花速念口訣,頓時小小的靈石上冒出了火光。
她狠狠地朝身後扔去,也不知道砸沒砸中,總之熾熱的鼻息離自己後背遠了一些。
黑色的眸中劃過思索,很快煙花下了決定。雙腿不停地向前飛馳,少女一手抱住白蛋,一手在儲物袋裏抓出了一把靈石。
她閉目運轉心法,将靈石朝空中一扔,燃起火色的靈石在半空井然排序,随後逐個朝蜚獸射去。
靠着火靈石阻礙,煙花堪堪的撐過了一段時間。
然而好景不長,另一個窘迫的情況出現了——沒錢了。
平常出門都是大師兄買東西、大師兄帶錢。煙花根本就沒帶靈石的習慣。
剛剛那幾塊靈石還是她之前幫殷旬拿着的找零,如今用完之後,偌大的儲物袋裏居然一顆靈石都沒有了。
吼!!!
被火石砸中的蜚獸更加憤怒暴躁,獸蹄重重地踩在地上,讓煙花不穩的差點一個趔趄。
快想想辦法!
儲物袋裏應該還有能用的東西!
慌忙的四處摸索之間,指尖觸到了一個陌生的袋子。煙花顧不得多想,将它勾了出來。
殷旬微訝睜眼,然後屈指掩唇輕笑,“這好像是笙簫第一次見煙花兒時候從的見面禮吧?”
彌笙簫?
煙花模模糊糊地想起了那個聲音很大的二師兄。既然是送給弟子的見面禮,應該會有些什麽法寶武器吧。
身後的氣息愈近,煙花咬牙,伸手探入彌笙簫送的儲物袋裏。
然後——
漫天飛出了粉紅金黃的小裙子。
煙花:……
無數件花花綠綠的小裙子被風吹向後面,忽然被迎面奇奇怪怪的東西鋪住了眼睛的蜚獸一頓愣在了原地,鼻子在嗅到上面甜得發膩的香味後難受地打了個噴嚏。
被亂七八糟的花布擋住視線的蜚獸繞着尾巴團團轉,像是只可憐的困獸一樣在原地打轉,時不時的被衣服上的香味熏得打噴嚏。
小山一樣的怪物看起來甚至有幾分可憐。
“真是可惜了。”殷旬蹙眉,一邊跟着煙花身邊跑着,一邊扭頭惋惜地看着那些纏在蜚獸身上的小裙子,“當時都沒打開來看看是什麽,現在煙花兒長大都穿不上了。”
煙花對此不置一詞,面無表情地抱着蛋抓住機會狂奔。
如果穿着那種東西,怕是自己剛跑兩步就被蜚獸追上踩死了。
最後靠着二師兄送的上百件大紅大紫的小裙子,少女勉強撐過了半個時辰。
她躲在桢木後面喘息,懷裏的蛋被捂的發暖。少女擡頭,看向逃跑完之後顯得很開心的殷旬,氣喘籲籲道,“師、師兄,現在可以禦劍走了嗎。”
大師兄眨了眨眼,然後笑着搖頭,“不可以,煙花兒怎麽能随便搶走人家的孩子。把它放回去吧。”
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