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大廳裏,偶有冷風吹來,在暖爐的驅趕下,并沒有帶來多少寒意,三人相對落座,舉杯對飲。
高之瀾看着笑得默契的兩個人,提醒道:“那麽大的餅都畫出去了,宋大人可要用心做好,別讓平川縣的百姓空歡喜一場。”
宋伯雪一聽又笑道:“做不好又如何,大不了本官攜銀私逃。”
“豎子安敢。”門前突然響起一聲暴喝。
江知府聽說了外面的事,心道這個小縣令還算努力,雖然有些好高骛遠,但為了百姓的心是好的。
誰知剛走到大廳就聽見宋伯雪的這番話,當場就怒了。
宋伯雪一聽便站起來,規規矩矩地行禮:“江伯父,快請坐,我方才是玩笑話。”
“事關百姓生計,如何能玩笑,胡鬧。”
江知府冷哼一聲,看向高之瀾和朱竹:“這兩位是…”
宋伯雪為三人介紹道:“這位是平遠公主,這是高小侯爺,這是江姐姐的爹爹。”
高之瀾與朱竹對視一眼,雖然她們身份更高,但江知府是宋伯雪的長輩,而她們視宋伯雪為好友,便站起來颔首行禮:“江大人,快請坐。”
哪知江知府一聽,直接跪下行起了大禮:“罪臣拜見公主殿下,拜見小侯爺。”
朱竹見狀翻了個白眼,果然是老頑固。
高之瀾忙上前兩步,扶他起來:“江大人不必多禮,快請起,我們與宋大人與江姑娘都是朋友,您把我們當小輩看待便好。”
江知府又叩了叩頭,滿臉嚴肅道:“小侯爺折煞老夫了,規矩不可廢,罪臣不敢當。”
宋伯雪見狀在心底嘆了嘆氣,走過去攙着江知府站起來:“江伯父快起來,她們都不是外人,快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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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府這才起身,坐到了宋伯雪身邊,本來準備說教的話這下是說不出口了。
宋伯雪體貼地給他添杯倒酒:“江伯父來得正好,您不知道小侯爺就是為了您的案子才來的。”
這話半真半假,高之瀾确實也在查江知府的案子,畢竟是謀反大案,又關乎護城軍,而高之瀾的主要任務便是來查護城軍是否有意謀反。
宋伯雪之所以這麽說是為了寬江知府的心,畢竟女主的爹爹都要瘦脫相了,一看就知道是憂思過重。
高之瀾聞言附和道:“不錯,我此行身負皇命,便是為此事而來,江大人受苦了,您且安心,真相很快就可以昭告天下了。”
江知府差點又跪下去,被宋伯雪及時拖住了他的胳膊。
他顫顫巍巍地舉起杯子:“老夫不辛苦,聖上英明啊,聖上英明。”
見江知府情緒激動,宋伯雪與高之瀾對視一眼,沒有說話,給他時間平靜下來。
短暫的沉默過後,江知府便主動說起了自己的案子。
“現任王知府那會兒還是同知,在六平府專司教化一職,每日都很忙碌,老夫有一次去府學視察,才得知他極少去府學,心裏起了疑,便命人暗中查探,才知他與護城軍花大将軍有往來,竟利用職務之便私下鑄造兵器。
老夫有了确鑿的證據正想拿他,便發現他還在六平府私自練兵,數目遠超府兵,老夫不敢妄動,便暗中派人上告朝廷,可派出去的人卻都有去無回。
老夫猜想是他截下了報信的人,也在盯着我的一舉一動,便只能思忖後路,先把女兒送出六平府,結果沒幾日,那老賊便倒打一耙,帶人将我捉拿入獄…”
高之瀾聽完,問道:“江大人說您有确鑿的證據?”
宋伯雪接話道:“應該在江姐姐身上,她或許已經把證據交給了衛天府的苗知府,所以聖上才派了小侯爺你來。”
苗知府應當已經把證據呈上去了,不然上面也不會給高之瀾調用兵權的旨意,耗費那麽多人力來讓她暗查此事。
想起最初,江梵音處處防備,還時時在身上揣着把匕首,宋伯雪無聲笑了笑。
江知府點頭,女兒在書信中寫了,是他這個當爹的沒用。
“是老夫無用,在官場沉浮半生,還要讓音兒為我操心。”
宋伯雪挑眉,這話倒是中肯,可不是嗎?
若她不穿越過來,江梵音要操的心可就大了,奔波了半輩子才苦盡甘來。
她神情一頓,或許并沒有苦盡甘來,那種日日困在後宅與人爾虞我詐的生活,宋伯雪不覺得江梵音會喜歡。
依江梵音的性子,為了救爹爹處處妥協才更合理。
高之瀾見江知府滿臉內疚,宋伯雪還一臉言之有理的樣子,再看朱竹,正在埋頭啃雞腿,她嘴角抽了抽,寬慰道:“江大人不必自責,您是一個好官,鞠躬盡瘁報效朝廷的好官,所以才沒有像那些賊子一樣蠅營狗茍,處處鑽營,這也是不得已的事。”
滿腔為國為民的人本就不會把心思放在拉攏人手上,你心裏想着朝廷,想着百姓,而那些狼子野心的人則滿腹算計,這本來就是一件無奈的事。
宋伯雪聞言,在心底不認同,鞠躬盡瘁沒有錯,報效朝廷也沒有錯。
可只顧忙于政務,被下面的人欺瞞愚弄,甚至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多少有點無能。
同樣有這個想法的還有朱竹,她放下雞腿,睨了高之瀾一眼:“有些事确實是情非得已,但如果連自己的命,連自己的家人都護不住,多少有點不應該。”
說白了就事太迂腐,不夠圓滑。
就像她,如果遇到和江知府一樣的情況,絕不會傻到什麽都還沒做就自己把自己給賣了。
高之瀾瞪了朱竹一眼,沒看她正安慰人呢嗎,這位怎麽還拆起臺來了?
她無奈笑笑:“是,公主最聰明機智了。”
朱竹眼神晶亮,得意道:“那當然,若是本公主一定會先摸清敵人的底細,估摸着打得過才打,打不過就加入。”
加入?
另外三人震驚地看向她…
朱竹輕咳一聲,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假裝加入,假裝的,這樣才好找機會搬外援啊。”
宋伯雪與高之瀾這才收起震驚,加入?一起謀反?吓死人好嗎?
江知府則一臉黯然地借酒澆愁:“公主說得是,是老夫無能,愧對聖上,愧對百姓,更愧對音兒。”
朱竹:“…”
說錯話了?
她拿眼神去看高之瀾和宋伯雪,那兩人一起送了個白眼過來。
可不是說錯話了嗎,她們是在勸人,哪像這位姑奶奶,簡直就是在火上澆油。
有什麽話心裏知道就好了,非要說出來。
朱竹回以一個更大的白眼,虛僞,一個個的口是心非。
宋伯雪便看向高之瀾:“小侯爺還缺針線嗎?本官無償提供,把公主的嘴縫一縫。”
朱竹一聽,狠狠瞪了她一眼,埋頭繼續啃雞腿,可惡的宋伯雪。
高之瀾輕笑:“江大人不要見怪,竹子她就是心直口快,沒有別的意思。”
江知府的關注點卻在別處,他沉沉看向宋伯雪:“你怎能如此跟公主說話,還不快求公主恕罪。”
這個小子真是口無遮攔,連公主都敢調侃。
朱竹順着杆子往上爬:“沒事,宋大人向來都沒大沒小的,本宮寬宏大量不與她計較。”
江知府見狀,又喝道:“還不謝過公主。”
宋伯雪:“…”
高之瀾低頭,忍住嘴角的笑意,默默喝酒。
沒有江梵音管着,還有江知府這個岳父管着,宋伯雪真是慘。
衙門外,一匹快馬急急停下馬蹄。
不一會,衙役拿着書信來到了後衙的大廳:“大人,府城來信了。”
宋伯雪接過衙役手裏的書信,打開之後把其中一封遞給了江知府:“是江姐姐寫給您的。”
她看過寫給自己的書信,忍不住揉了揉眉,直接把信遞給了高之瀾。
高之瀾一看信上寫着宋伯雪親啓,用眼神詢問,這是她能看得嗎?
宋伯雪點頭,示意她看
看過信後,高之瀾皺了皺眉頭,江梵音信上寫得簡單,沒有什麽小夫妻的甜蜜想念,通篇都在說正事。
“花見要回護城軍了?”
宋伯雪的眉頭皺得更深:“對,江姐姐還決定了要跟他一起去。”
這算什麽事,讓江梵音留在府城是為了穩住花見,可沒說花見去哪她就跟去哪啊。
此時江知府也看完了書信,他用手一拍桌子,擔憂道:“不行,不能讓音兒去,那是賊窩啊。”
高之瀾沉吟片刻道:“确實不應該讓江姑娘只身犯險,打探消息有斥候,她一個姑娘家太危險了,我與公主都不宜露面,所以只有你了。”
話落,她看向宋伯雪。
“什麽意思?”宋伯雪不解地挑了挑眉,只有她了是什麽意思?
難道…
“宋大人去一趟吧,聖上有旨意,此事由我全權處理,花見也不敢不從,你正好配合他,帶些人手假意聽從護城軍調遣,有什麽事也好裏外配合。”
高之瀾并不信任花見,朱竹又跟她坦白了那紅綠顏色變化的事,就更不能放心了。
花見已經變成了紅色,那代表着是敵人,會對她們不利。
她還想着把差事辦好,回去領個功好求聖上賜婚呢。
所以,為确保萬無一失,護城軍中一定要有自己人。
而宋伯雪就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這時候,朱竹小聲道:“那什麽,我可以喬裝打扮跟宋大人一起去嗎,我就想湊個熱鬧。”
“不行。”高之瀾第一個反對,才回來一天就又想跑出去,這是跑野了?以前那個說只要跟她待在一起就勝過一切的小公主呢?
“可以。”宋伯雪想起朱竹原書中的結局,會死在臘月,死在這個月,既然這兩個人拿她當朋友,她就不應該對朋友的生死坐視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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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宋伯雪:本官好難,天天被讀者催着去追媳婦,嗯,對,本官要去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