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障目(1)
第二十三章 障目(1)
“對,”陳深笑了笑,他将喝完的酸奶扔進旁邊的垃圾箱,“再讨厭的人也是有讓人喜歡的點的,就像再完美圓滑的人也有他陰暗的一面一樣。”
林淮覺得陳深似乎話中有話,他看了陳深一眼,問道:“後面……你是再說你自己麽?”
陳深沒有驚訝,他看向林淮,笑道:“原來在你心目中,我是完美的?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林淮感覺自己的臉一熱,他幾乎确定自己臉肯定紅了一下,他又被陳深給套進去了。
“以普通人為基準,你的确算挺完美的。”林淮僵硬地說,試圖把話給繞正常。
“不逗你了,我這麽說,當然也包括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的,你也有的吧?”陳深笑道。
林淮思索了一下,發現一時想不起來,自己有什麽小心思了,從小到大,他要什麽有什麽,用不着藏自己的小心思,他搖了搖頭:“也許有吧,我現在想不起來,那你的小心思又是什麽呢?”
林淮久久沒有得到陳深的回答,突然,有人朝審訊室走來,林淮本能地回頭,想讓陳深躲起來,卻發現人已經溜回去了。
齊理和賀公子的事,領導勸了整整一個小時,兩人都是公子哥脾氣,事情越是沒搞清楚越不會善罷甘休,小男孩也在這期間蘇醒過來,見時間不也早了,副隊長就叫林淮把小孩子送回去,省得再被卷進來。
林淮看着縮成一團的小男孩,想了下,伸出手來,問道:“要牽手麽?”
小男孩愣了下,眼睛裏面透露着吃驚,林淮不禁在心裏苦笑了一下,自己的生人勿近連小孩子都能看出來。小男孩猶豫了下後,将手搭了上去。
林淮牽着男孩來到了大門口,攔了輛出租車,将男孩子送回了家。
到家後,林淮并沒有馬上走,如果這一天什麽都沒發生還好說,偏偏又有了賀公子的事,讓小男孩受到了刺激,他覺得自己不好在此時走了,至少等到他媽媽回來。
林淮在心裏面繞了許多個彎,最終還是直截了當地開口:“你有什麽事想和我說,或者想讓我幫忙的麽?”
小男孩低着頭,維持着唯唯諾諾的自我保護姿态,但是過了幾秒,他猛地擡頭,尖聲說道:“為什麽不能把他抓起來呢?”
Advertisement
盡管早有準備,林淮還是心裏一驚,他想回答他會幫忙的,但是他又不願意給出虛無缥缈的承諾,相關證據是否能收集齊全誰也不知道,所以他只好保持沉默。
兩人就這樣對坐了十幾分鐘,盡管氣氛安靜,但就像是暴雨前的寧靜一般,在這長久的沉默中,林淮可以感覺到對方的憤怒和急躁,突然,小男孩站了起來,他一把推開林淮,林淮向後倒了幾步。
“你滾開!!你給我滾開!!”男孩子大吼。
林淮沒吭聲,接着對方拿起桌子上的遙控器砸向了他,砸到了他的腹部,不得不說還是有些疼的。
“走開!我不想見到你!”小男孩又砸了幾樣東西,但萬幸沒有砸到林淮。
這種情況他哪裏能走,林淮想,就在林淮以為桌子上東西要被砸完的時候,小男孩突然往地上一坐,大哭了起來,哭得撕心裂肺。
林淮慢慢朝小男孩靠近,這時,咚咚咚!幾聲猛烈的敲門聲響起,吓了林淮一跳,他對也被吓到了的男孩囑咐了聲,就去開門。
防盜門打開,站在外面的齊理,手裏還拿着一疊文件,這人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你……”林淮剛開口,齊理就把文件塞給了他。
“這個是?”林淮狐疑地看着齊理。
“我拷出來的那個連環系列案件的資料。”齊理說,林淮打量着齊理,知道他後面還一定有話。
“作為交換,你把這孩子的案件卷宗,從你們所裏拷給我,還有待會我認識的一個心理醫生也會過來。”
林淮點了點頭,他不欲在這裏和齊理讨論太多的事,以免男孩子聽到,但誰知道小男孩已經站在了他們身後,他剛擦完自己的眼淚,表情複雜地看着他們。
齊理也看到了,他對小男孩喊道:“這事就交給我,我會幫你把人逮起來的。”
小男孩先是錯愕,接着,再也明顯不過,他原本毫無生機的臉上浮現出了欣喜,整個人一下明亮起來了,他十分歡喜,過了幾十秒,猶豫遲疑才出現。
林淮沒吭聲,他心情有些複雜,一方面,他很開心小男孩重新燃起了希望,另一方面,他又擔心證據不足,結果會更加糟糕,看到齊理一臉酌定、自信滿滿的臉,他更加頭疼了。
他一把拉過齊理,貼近他的耳朵,齊理吓了一跳,對方的氣息在他耳邊拂過,以至于他都沒反應過來林淮對他耳語了什麽,接着就是林淮一張嚴肅的臉看着他。
“你有麽?”見齊理遲遲沒有反應,林淮又問道。
假如沒有證據,你有用其它途徑達成目的的覺悟麽?
齊理這才反應林淮問了什麽,但他反應過來後,依舊無法馬上作答。
兩人四目相對,齊理看着林淮,這時突然感覺到,自己一直輕視的這個人,也許比自己想象中的重那麽一點?這時候,齊理叫來的心理醫生也趕來了,林淮打量了一下,又和醫生交談了幾句,就知道這個醫生雖然是齊理叫來的,但絕對是靠譜。
心理醫生和小男孩打了招呼,林淮看了齊理一眼,對方表情瞧着沒有之前那種嚣張了,林淮說道:“我現在就給你去拷檔案,有什麽事,你最好先問下醫生的意見。”
齊理難得乖巧地點了點頭,林淮也沒多想,急匆匆下了樓,盡管這事不管快慢都不會有改變,但是他還是迫切希望先看到檔案。
林淮攔了輛車,在車上,他粗略翻閱了下齊理給他的東西,這些案件的受害者都是生活優渥的女性,除此之外,所有案件都有一個明顯的特征——受害者身上都少了些東西。
受害者缺失的部分都是手指,最早的案子甚至可以追溯到十四年前,陳深還在讀初中的時候,早期這些案子集中在陳深初中到高中,陳深讀高中到大學,兇手沒有再有犯案記錄,看上去沉寂了六年,整整想必就是羅技說的,陳深在大學時候很癡迷的案子。
顯然,在陳深讀初中和高中的時候,這些案子不可能是陳深能犯下的,因此齊理将陳深大學之前的類似案子只是列了個條目。
陳深大學畢業失蹤之後的案子有四起,這四起案件其中兩起缺失的是左手,一起缺失的卻又是右手,還有一起兩只手都有缺失,看上去沒有什麽規律,不少連環殺手都有收集戰利品的愛好,這起案件的也是如此麽?
林淮習慣性又掃了一眼犯案的事件,第一起案件發生在陳深失蹤後的三個月,之後不到兩個星期,兇手又犯案了,之後兩起案件發生在兩年前和一年前,而他和陳深相遇的那場拍賣會的案子并沒有列入其中,因為女受害者屍體并沒有缺失,而昨天那起,屍體缺失了手指,因此被納入了這起系列殺人案。
假如這四起案子當作單獨兇手來看,兇手在第一次犯案後,就飛快再次激情犯案,沉寂了一年後,卻又保持了良好的克制,一年犯一起案件?
最關鍵的是,兇手喜歡割下人的手指,是有什麽特別的含義麽?林淮陷入了沉思,他翻閱着照片,在這四起案件中,傷口的切口幹淨利落,兇手一開始就準備了好了工具,打算切下受害者的手指的。
林淮給齊理打了電話,齊理聽着很不耐煩,林淮也沒有拐彎,直接問他那些十幾年前的案子,受害者手指切口如何。
齊理愣了下,居然詭異地沉默了,在林淮的催促下才回答:“你知道麽,陳深問了和你類似的問題,不過他問的是昨晚那起案子。”
“你怎麽告訴他的?”
“我能告訴他什麽,”齊理說,“當然是什麽都不能告訴他,但那些舊案子我可以告訴你,有的切口整齊,有的切口則很淩亂,應該是工具的差別。”
齊理頓了頓,又說道:“如果你是想說最近這四起都是模仿作案,我也想到了,之前的舊案子,兇手并沒有刻意準備工具,而最近這四起,兇手卻提前準備好了切手指的工具,很有可能是模仿者在研究之前案情時,因為沒有詳細的情報,所以沒有完全模仿到。”
“就算你注意到了這個,陳深還是擺脫不了嫌疑,”齊理語氣冷漠,“昨晚那起切口很整齊,而且那四起案發時,他都在當地。”
其實陳深有很大可能性壓根就不在當地,但林淮沉默了,當時見面時間太短,他壓根就沒有機會仔細詢問陳深,他此時把這件事挑破,陳深嫌疑倒是洗脫了,但會讓真兇警覺起來,從此消失。
“好了,沒事我挂了。”齊理說完,就匆匆挂了電話,顯然他此時的心理并不在陳深的案子上。
突然間,出租車司機猛地踩了一下剎車,好在林淮有系安全帶的習慣,才沒有直接撞上前擋風玻璃。
林淮面無表情地看着攔住他的那輛車子,還沒等他猜出一個究竟,賀公子就從車上下來了,他的右臉看上去有些紅腫,這人莫不是來尋仇的吧?要找也不該找他吧?還是說覺得齊理難對付,直接挑自己下手了。
賀公子帶的人猛敲車窗,将林淮抓着從車裏扯了出來,這股兇惡的架勢把出租司機吓得不清,而且林淮身上還穿着警服,一股黑社會找警察來尋仇的姿态。
林淮沒有反抗,既然別人沒先動手打人,他也不想先動手,賀公子對林淮的順從的态度雖然意外但是很滿意,眼見對方的人打算把他推進車子裏,看了一眼惶恐的出租車司機,林淮開口了。
“你沒給錢。”
林淮聲音好聽,又帶着天然的清冷,和他的外貌非常符合,賀公子愣了下,似乎沒想到林淮開口就是這句話,他嘟囔了下,讓人扔了一張百元鈔票給司機,司機他還哆嗦着,等他緩過來時,那些看着像黑社會的人和警察已經不見了。
他該報警麽……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事警察不至于不知道吧。
在賀公子的車上,林淮想的也是這麽一回事,也不知道司機敢不敢報警,他雖然不認為賀公子會對他怎麽樣,但也沒心大到勸司機不報警。
賀公子原本想拿出恐吓的氣勢,但等真的看到林淮坐到他旁邊時,他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林淮一遍,這個警察實在長得好看,尤其是身上那股冷清、禁欲的氣質實在是幹淨得要命,讓人心癢,和他第一次見到的齊欽是類似的氣質,只不過林淮身上的那種氣質更加頑固些。
硬要說的話,齊欽和林淮氣質上的區別就是,傲骨和傲氣的差別,傲氣可以打壓,但是骨子裏的東西就難了,真的把那股傲勁從骨頭裏抽絲剝離時,這個人也差不多就被毀掉了。
他喜歡的類型就是這種高嶺之花般的美人,美人自然是可以作多一些妖的,所以第一次看到齊欽時候,他就毫不猶豫抛出了橄榄枝,就算對方當時壓根不搭理他,但他也拿出了難得的耐心。
只是這股耐心在面對林淮時,似乎完全不存在的,他一方面因為愛美之心,生出了溫柔的情愫,另一方面又覺得林淮平靜的樣子實在讓人生氣,讓他莫名的火大。
林淮安靜地坐在車子裏,沒有說一句話,最後賀公子終于忍不住了,問:“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欠操?”
聽到這話,林淮看了賀公子一眼,因為齊欽和這人的特殊關系,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正常把這句話理解成表達憤怒的方式。
看着林淮冷靜又帶着審視的眼神,賀公子火更大了,他一把抓起了林淮的衣領,林淮無言地看着對方憤怒的臉,雖然他不怎麽在乎,但這麽被人辱罵實在也不是什麽愉快的事,林淮想。
見林淮沒有反應,賀公子更加生氣了,他一把将林淮抵到車門上,喝道:“你有在聽我說話麽?”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林淮不想忍了。
賀公子正忙着和林淮較勁,不料下一刻,他的手一疼,接着他的臉就貼到座椅上了。
“我操。”賀公子本能地罵道,他倒是沒反應過來被林淮反壓在座椅上,單純因為臉碰到了平時屁股坐的位置,讓他覺得不适。
過了幾秒,他才意識到他被林淮給制住了,他簡直是惱羞成怒,他扭過頭去想反擊,但林淮按得極為牢固,他半年盡是動彈不得。
見到自己的雇主被欺負,坐在前排的手下也反應了過來,急忙準備伸手來扯開林淮,但林淮卻提前送了手,又坐了回去。
賀公子擦着自己的臉,感覺自己又氣又惱,今天被齊理莫名其妙打了一拳已經讓他很惱火了,現如今連這個小警察都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他心中那股邪火完全無處發洩。
“你找死。”賀公子惡狠狠地說。
此時手下倒是機靈了,直接讓人停了車,之前圍着林淮的人都在後面一輛車上,停車後,那些人下來,再次将林淮拉了出來,按到了車門上,賀公子也跟着下來,盯着林淮半天都沒說話。
看着滿眼怒火的賀公子,林淮突然發現自己也許不該反擊回去的,不吭聲的話,也許只是被揪揪衣領而已,如今看起來對方倒是一副不打他一頓不解氣的樣子了。
但他要是能做那樣,他也就不是林家那個嬌慣、目空一切的小公子了,不管時間過去多久,人成長多少,有些曾經的痕跡就在那裏,抹不掉的。
“你信不信我今天在這裏弄廢你的手,也沒有人管?”賀公子想前邁了一步,抓着林淮的手,威脅道,他瞥了一眼自己威脅的“對象”,心裏又是一抽,這手……還挺好看的,把它砸爛了似乎有些可惜……
林淮并不知道賀公子在想什麽,他不确定對方惱羞成怒之下,是否真的會做出這種事,畢竟人瘋起來的時候,哪怕搬出自己大哥的名頭也是沒那麽好用的,思考了幾秒後,他還是決定按照談判的法子來。
“你找我來,不是為了弄廢我的手的吧?”
賀公子愣了下,這才記起了之前找林淮的理由,怎麽莫名其妙地就變成現在這種情況了?他陰着臉,打量着林淮,琢磨着朝對方臉上來上那麽一拳,卻又覺得有些可惜。
“有什麽事,不如先說吧,不然你要真弄廢了我的手,我沒心思回答你的。”
理是這麽一個理,只是他怎麽還是那麽生氣呢,賀公子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問道:“你之前是不是同齊欽認識?他對你的态度怪怪的,你們不是因為撞車才認識的吧?我感覺他瞞了我什麽事。”
林淮愣了下,他本以為賀公子會詢問兇殺案的事,畢竟死者是他的母親,但是這人開口居然問的是齊欽?他包養的人?難道他就不關心下他母親麽?
“你……”
“她不是我親娘,”賀公子似乎看出了林淮的想法,“但我們關系也不差,就那樣吧。”
盡管如此,林淮還是覺得這位賀公子對死者的态度有夠涼薄的,他想了想問道:“我和齊欽之前認不認識重要麽?”
“當然重要,”賀公子輕蔑地笑了一聲,“齊欽最近總心不在焉的,我媽又死了,我總得搞清楚你和這一切有沒有關系吧。”
……???林淮把賀公子的話仔細在腦海中讀了三遍,也沒發現這其中的邏輯。
“抱歉,齊欽就罷了,你母親的事與我又有什麽關系?”
賀公子似乎不願意開口,仿佛覺得這樣做很傻,但過了半響,還是說道:“我媽做過對不起齊欽的事,雖然齊欽不說,但我知道這事不可能那麽簡單過去的,我怎麽知道你不是和他合夥的,買兇把我媽給殺了?”
“……”林淮無言,雖然不知道哪來的這種猜測,但這個邏輯也算說得過去,他緩了下,開口:“那……”
賀公子卻突然打斷了他,他狐疑地看着林淮:“他一貫悶葫蘆,見到你後卻表現怪怪的,我他媽的不是被你給綠了吧?”
“……”
林淮本來只是覺得這位賀公子涉世未深又不通人情,現在他只覺得對方大概天生就腦袋有些問題,他雖然很想直接說出真相,但他想給齊欽留點隐私,所以他看着十分冷靜地搖了搖頭,回答了賀公子的沒腦子問題,并轉移了話題。
“沒有,你說的你母親做的對不起齊欽的事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