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詐者

第15章 緘默者（8）

第十四章 緘默者（8）

羅技并沒有過來，但卻在第二天帶來了消息，李薇薇頭部真的有惡性病變，而且她本人是知情的，盡管她挂號并沒有實名，但是主任醫生卻因為她姣好的長相記住了她。

“但自殺也說不通啊，”羅技說，“根據個人情況，那個醫生說還是能活兩年到五年的，她名下也沒有什麽保險，不存在故意栽贓給裏小奈騙保的，而且想栽贓的話，團裏和她公開不合的人不是更合适麽？裏小奈和團員比起她的前男友簡直是安靜如雞了。”

羅技有些不開心，因為他好不容易查到了李薇薇前男友頭上，一個有些神經質的富二代。

這事的确說不通，按照常理，裏小奈應該嫉妒李薇薇，是有作案動機的，但是李薇薇沒有，平時兩人也沒有過多來往……

“你說她約裏小奈出來是為了說什麽呢？”羅技不耐煩地說，“這兩人平時甚至都沒有過多來往，雖然之前有過沖突，但也不過是粉絲在那裏鬧事，兩人最近唯一有交集的是不過是電視劇試鏡，如果裏小奈說的是真的，我只能繼續順着電視劇金主查下去了。”

陳深把裏小奈和他的談話告訴羅技了？林淮聽到這話一愣，他看了眼陳深，陳深卻沒在看他，雖然他并不能說陳深做錯了什麽，但……

這時，羅技的手機響了一下，他啧了一聲。

“裏小奈那邊鬧翻天了。”

“嗯？”

“我在想是不是齊理散布了消息，現在李薇薇的粉絲跟瘋了一樣，都圍到了我們所裏去了，還要求我們先把裏小奈抓起來，我說這種十八線小明星哪來的這麽多粉絲？”羅技将消息轉給了陳深，“你看看這些帖子，都是什麽玩意就說明裏小奈有作案動機了，李薇薇粉絲的腦袋也和李薇薇一樣也浸滿了水麽？”

林淮湊上去看陳深的手機，那個帖子總結了裏小奈和李薇薇之間的“沖突”，以及裏小奈對李薇薇的不滿。

比如：

一、早期兩人走同一種風格，但是公司卻決定推李薇薇，後來李薇薇人氣飙升，裏小奈被迫改風格，早已含恨在心。

二、裏小奈曾說過《get me》這首歌C位如果更高一點，陣型會更好看，李薇薇不到一米六，這麽說給了薇薇不少難堪，又不能打這婊子的臉，裏小奈甚至還說現在團遇到瓶頸了，能換種風格，也許發展會更好，早就想着把薇薇踹下來。

三、綜藝節目裏小奈搶鏡頭、裏小奈同框翻白眼。

四、一個林淮沒有聽過的歌曲節目，裏小奈雖然和男編舞交往密切（照片上裏小奈和人讨論着什麽），但薇薇還是拿了頭籌。

五、……

洋洋灑灑下來，粉絲總結了二三十多條，也不知道這些細枝末節是怎麽摳出來的，要是路人說不定蠻多人真的信了，但在林淮看來，這些事都是放大後的上綱上線。

“裏小奈的日子不好過吧？”陳深問。

“學長，你也別擔心她，”羅技笑了笑，“齊理也算是倒黴了，他的懷疑對象的父母是外交官呢，雖然裏小奈父母遠在國外沒空管她，但親戚已經趕來了。”

林淮雖然有些意外，但裏小奈家境不錯，也是預料之中的事。

“你們查監控還是沒查出什麽麽？”陳深問。

“對，真是煩死了。”

“我有一個假設，要聽麽？雖然目前完全沒有證據。”陳深說。

“說啊，學長。”聽到陳深的話，羅技眼睛亮了亮。

“這個假設的前提是你們監控沒有遺漏，裏小奈的确被李薇薇叫了過去，現場也沒有其他人的情況，”陳深說，“我們這樣想，假如不是裏小奈嫉妒李薇薇，而是李薇薇嫉妒裏小奈呢？”

林淮愣了，他半天沒回過神來，倒是羅技一下明白了。

“學長，你的意思是……李薇薇因為讨厭裏小奈，故意設局坑裏小奈，對啊，照現在這樣的情況，裏小奈根本在圈子裏混不下去了，之後也不可能回來了，”羅技念道，“但是原因呢？單純因為裏小奈家境比她好？”

林淮發現羅技能接受李薇薇會嫉妒裏小奈，但是卻想不通其中的原因，他只是單純理解了嫉妒而已。

“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議？”陳深這話是對林淮說的。

“是不可思議，但我在想原因。”林淮點了點頭。

“有什麽不可思議的，”羅技說，“李薇薇好不容易奮鬥上來，但裏小奈卻因為家境優越完全不care她寶貝的東西，肯定會不滿和嫉妒裏小奈家境的，只是還是奇怪了，就家境這個，不足以這麽坑吧，這個團家境好的又不止裏小奈。”

“如果按照這個思路想，早期一樣的路線競争，裏小奈輸了，但她實際上一直耿耿于懷，防備着裏小奈……也許中間她幸災樂禍過她超過了對方，但裏小奈期間卻還是不斷挑戰着她的‘權威’……”

“說到早期，”羅技不屑，“她能贏真的沒走什麽暗道麽，其實她綜合素質并不如裏小奈啊。”自從知道李薇薇睡的那個金主後，他就對這女的十分不屑。

“有些事我們也不知道，”陳深說，“只能靠猜測，但是有些嫉妒藏得是很深的，但不可能毫無線索，也許你可以順着查一下？”

羅技眼珠子一轉，起了身道了句謝謝學長，就走了，留下了林淮和陳深，林淮的眉頭還鎖着。

“你看上去有些不能理解？”陳深問。

“我能明白這個邏輯……”林淮點了點頭，“但我不能理解這種心情，都已經遠遠贏過對方了，為什麽還會在意手下敗将，甚至是嫉妒。”

“因為有些骨子裏的自卑會陪伴人一輩子的，我不是說家庭出身不好就會自卑，但這比率的确比家境好的人要高很多，哪怕之後環境改善了、出人頭地了，随便一件小事都會刺激起這種自卑感，”陳深說，“就像一個窮小子談了個富家女，富家女去窮小子家裏玩，讓窮小子媽媽倒了杯茶，窮小子會認為是在羞辱他父母一樣。”

“你也能理解這種心情……？”林淮看着陳深，這個例子讓他想到了陳深和林雅的身份地位，雖然陳深是個孤兒。

“我不是專業的麽，”陳深回答，好像林淮的問話十分奇怪一樣，“還是羅技給的我靈感，他之前交往的女朋友，兩人逛街的時候，女朋友鞋帶松了，女朋友撒嬌讓他系鞋帶，但他卻覺得對方在羞辱他。”

“……這兩人分了麽？”林淮無言。

“好像大三的時候就分了，”陳深回答，“不過我覺得從那以後，他還是變了些的。”

更會隐藏，也更虛僞了麽？林淮想，轉念他又抛開了這個念頭，他不想太有色眼鏡看人了。

“你覺得羅技能查出什麽麽？”

“如果我的想法是對的，肯定能，如果是錯的，那麽就不能了。”

也是，但不管怎麽樣，這種命案他們壓根就沒有資格插手。

因為輪休，陳深下午就先下了班，林淮下班卻在門口碰到了小李，小李有點尴尬地打了聲招呼。

“你今天怎麽往這走了？”林淮記得這人和他們不是一個方向的。

“我去送檔案給深哥，深哥說讓我給他順便買幾罐喝的。”小李提了提手裏的袋子，袋子是透明的，林淮一眼就看到了裏面的杏仁露。

順手買個東西，陳深也從不拜托他，怪不得小李說他們不像室友，明明可以讓他去買，順手帶回來的。

“我幫你帶給他吧？”林淮伸出了手。

小李有些吃驚，但還是迅速地把檔案袋和塑料袋交給了林淮，揮了揮手。

“那拜托你啦，我走啦。”

沒走幾步，林淮又碰到了榮指導，榮指導和善地打了招呼，看到林淮手裏擰着的東西，吃了一驚。

“小林，你怎麽買……”指導員看上去驚訝過頭。

因為平時他從來不喝飲品麽……？沒想到榮指導心思這麽細，林淮說：“這個是陳深的。”

“哦哦，怪不得，那好好休息。”榮指導點了點頭。

回到家，看到林淮擰着東西過來了，陳深愣了下。

“小李給你的。”林淮将東西遞給了陳深。

“麻煩你了，”陳深接過，從袋子裏取了一罐杏仁露遞給林淮。

林淮想都沒有直接拒絕了。

“怎麽了，不喜歡？”

林淮猶豫了下，說了實話。

“我對杏仁過敏。”

聽到這，陳深不再勉強。

羅技的速度非常快，兩天後，他就給陳深帶來了消息，因為搶在齊理前頭找到了突破點，他十分開心，講起案子的時候都是眉飛色舞的。

“那個李薇薇，早期的時候果然和經紀公司的人有一腿，所以才被選成了C，她心裏清楚壓根就不是她的本事，根據她一個前男友的說法，和李薇薇交往的時候，她對裏小奈格外在意，他稍微說點裏小奈的好話，甚至只是想安慰李薇薇不要跟裏小奈置氣，李薇薇都能炸，”羅技開心地說，“但那個時候，你能想到麽，她對裏小奈的态度和平常人根本沒什麽兩樣。”

“而且一旦有了思路，就很好問話了，電視劇的金主說，本來裏小奈也是候選人的，但開始李薇薇怎麽也不讓她和裏小奈過度接觸，後來定了人選後，不知道為什麽李薇薇又突然轉變态度，拿裏小奈照片給他看，并說這女孩非常好上，但金主當時新收了個情婦，又覺得李薇薇最近有點歇斯底裏的，也就沒理李薇薇。”

“李薇薇轉變的時間，剛好是李薇薇确診的時候啊，金主說他曾經前一秒看到李薇薇在浴室地板嚎哭，下一秒看到他後，又笑得燦爛如花的，他覺得這女的賤死了，有些惡心她，本來還想着再這樣，就把人甩了的，結果誰知道死了，更是晦氣了。”

“我後來拿這事去逼問了經紀人，他才終于承認了，果然那段時間李薇薇也經常情緒失控，并且說要搞死裏小奈，經紀人一直疑心李薇薇得了抑郁症和被害妄想症，因為他都不明白李薇薇居然嫉妒裏小奈，”說到這羅技，忍不住大笑，好像當時經紀人的表情十分好玩，“那天他看到李薇薇和裏小奈說話，他擔心李薇薇真的做出什麽事來，所以就跟了過去，看道裏小奈在那裏傻站了半天，裏小奈走了他才過去，那個時候李薇薇已經不見了。”

“這人膽小怕事，也搞不清楚情況，加上公司沒想好應對策略，要求封嘴，所以一直沒說。”

……

林淮沉默，雖然羅技的語氣一直很歡快，但是他卻沒有來由的感覺到沉重。

雖然注定死亡，但這樣的做法真的值得麽？林淮思考着，腦中卻沒來由的仿佛看到了李薇薇跳海前那種得意的笑容，在人生最後關頭，她後悔過麽？

幾乎是在案子告破的當天，警察終于聯系上了李薇薇的母親，李薇薇的母親看着比實際年齡更年輕些，她在原地不斷搓手踱步着，等警察把她領去認屍的時候，她一下就崩潰了。

李薇薇的母親站都站不起來了，在親戚趕過來前，出于人道關懷，繞來繞去，林淮被派來了關照下李薇薇的母親，雖是這麽說，但交了錢，殡儀館負責了一切後續事宜，輪不到他操心什麽。

林淮站在殡儀館外面，生老病死始終是人心中最跨不過的坎，面對這種情況，正常人很難做到毫無波瀾，就在這時，他在門口卻碰到了裏小奈。

他皺眉看着她，裏小奈應該已經知道了李薇薇故意陷害她的事了吧，裏小奈走了過來。

“你想進去送一送麽？”林淮問。

裏小奈點了點頭，李薇薇母親只知道女兒是自殺而已，恐怕都不認得裏小奈，何況現在李薇薇母親已經顧不得任何事了。

兩人沉默地進去了，也沉默地出來了，能記住的不過是李薇薇母親抱着遺照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林淮和裏小奈安靜地站着片刻，兩人誰都沒說話。

“你說值得麽？”裏小奈突然問。

還沒等林淮回答，裏小奈卻自問自答了起來。

“前些天網上還熱火朝天的罵我呢，”裏小奈淡淡地說，“但大家的熱情似乎都消了。”

“說到底，這事也只是外人的事而已，關注度不會超過三天。”

“雖然不關心了，但不少人也壓根不知道真相，知道的還停留在疑似被謀殺，說不定這事會成為一個都市傳說也說不準。”

林淮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回複她什麽，這女孩子看事物很透徹，網絡上劈天蓋地的輿論來得快去得也快，但最終會傷心一輩子的還是只有身邊親近的人，尤其是父母，不管李薇薇和母親關系如何，人死了，還是一輩子的裂傷。

“你想到了張佳為什麽幫我做僞證的原因了麽？”

“想到了。”林淮說，說完他自己也有點吃驚。

“嗯？”裏小奈轉頭看向林淮。

“沒來由的好感而已，她只是單純地想幫你，你是個相當有個人魅力的人。”林淮說，就像他對陳深的感覺一樣，是憧憬或者還是惜才，就像粉絲對偶像的感情，或者不像，這是一種很難去定義的感覺。

“你這答案還真是……”裏小奈突然笑了，她眉眼像彎月。

在林淮沒反應過來前，她飛快地林淮的臉上親了一下，林淮僵住了。

“謝了。”說完，裏小奈就走了，留下驚愕的林淮。

現在的女孩子還真是任性妄為……林淮手指觸着自己的臉，突然他感覺似乎有人在盯着他，他敏銳地朝四周看去，但是卻沒有發現什麽，是又一個狂熱粉絲麽？

出于對裏小奈的安危的擔心，他給裏小奈發了信息詢問，裏小奈卻只回複了個“不娶何撩”。

看來是沒事了……林淮無奈。

等可以走了，林淮第一時間撥打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很快地接了，林淮卻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

“嗯？”電話那頭的中年男子詢問。

“刑叔……”林淮叫道，刑叔是他大哥十年的秘書，兩家人關系非常好，就像親戚一般。

電話那頭的刑叔，傳來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氣聲：“你終于打電話過來了，還好麽，想什麽時候回來？”

林淮有些窘迫，他打電話并不是這個原因。

“不，我只是想問問大哥還好麽？”

刑叔有些驚訝，很快他回答：“什麽好不好的，不還就是那個老樣子。”

“你打算什麽時候回來，就算是鬥氣，也鬧得太久了。”言語間，對方似乎還是把他當成孩子一般。

“我不是鬥氣，我只是……”林淮辯駁，但又覺得說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刑叔也沒說什麽。

“算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千萬別告訴老林是我告訴你的。”老林這裏說的是林淮的大哥林瞿。

“什麽？”林淮問。

“你姐姐，懷孕了。”

林雅懷孕了？林淮愣住了，接下來一陣欣喜湧入了他的心頭，他要當舅舅了？

“真的？”

“真的，你大哥最近心情還不錯，”刑叔在電話笑答，“所以過段時間，你也可以回來了，女人有了孩子，很多事也就不那麽重要了。”

他言下之意，等林雅有了孩子，自然也不會那麽在意陳深的事了，林雅能走出來，林淮可以回來了，至于陳深，林瞿應該也不會再計較了，哪怕林淮想讓陳深加入刑偵隊，回到該有的生活，林瞿也會睜一只眼閉一眼。

林淮又詢問了些林雅和林瞿的事，挂完電話，他心情好極了，他想都沒想，又給陳深打了個電話。

“林淮？”陳深問。

林淮這時才發現，他光顧着開心了，卻沒想過怎麽和陳深說這件事，說大哥終于有可能打算放過他了麽？只要等林雅小孩生下來？明明陳深倒黴都是他們這邊的錯……

“怎麽了？是不是殡儀館太偏遠，沒打到車？”陳深繼續問。

“嗯……不對，不是……”

林淮話還沒說完，他突然感受到了威脅，他本能地往旁邊一閃，但是手卻還是牢牢挨了一棍子，手機掉落在地上，他看向襲擊者，他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被四個人包圍了。

這什麽情況？不待林淮開口，這四人不由分說，上來就是打，對此林淮倒是不急，他抓住一人，用過肩摔摔倒了他，同時撞翻了另外一人，趁另外兩人發愣的空襲，他直接沖出了這個包圍，來到了大馬路上。

此時接近黃昏，太陽光線拉得老長。

他還沒站穩，就聽到了車輛馬達的聲音，他轉頭看去，一輛車直接朝他沖了過來，像不要命一般。

林淮自己沒有聽到什麽撞擊聲，他就已經躺在了地上，他感覺身體都沒知覺了，這場變故誰都沒有想到，林淮餘光瞥到追來的那四個混混都驚呆了。

但下來的車主并不像他想象的一般驚慌失措，背着陽光，他看不清那人的臉，那人大步朝自己走來，粗暴地将他抓起，在馬路上拖了幾米，然後塞進了車子裏。

這是有預謀的。

這人是真的很恨自己。

這是林淮暈過去前最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