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品相關
欺詐者 作者:沐九
【文案】:
輕松僞刑偵文、高嶺之花小少爺警察和腹黑欺詐犯。
因為是基層民警,大部分時候處理的是為餐廳海膽蒸蛋裏沒有海膽而打起來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後面會轉移戰場。
小少爺林淮高中時,偶然的一瞥,讓他對姐姐林雅的明戀對象陳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為了逼迫陳深接受林雅的追求、他們的大哥把預備進入刑偵隊的陳深調至山村,陳深在一個雨夜失蹤疑似死亡,在林淮心裏留下了一根刺。
五年後,林淮從同樣的大學畢業,并當上了警察,卻意外在一起兇案現場重逢了早已“死亡”的陳深,這次他選擇了維護陳深,惹惱了自己大哥,和陳深一起扔到了基層派出所。
林淮發覺對方在追查一樁舊案,陳深身上謎團纏繞,父親更是個天生變态的連環殺人犯。
相處之中,他對陳深的感情不受控地變得更加複雜,只是陳深這個毫不掩飾的欺詐者是否真的值得他的信任……?
在欺騙中觸底反彈,誰又是真正的欺詐者。
引子
魏岩拿着手裏的文件夾,看着對面坐着的面無表情的青年,琢磨着這久違的見面該說什麽才好。
他和林淮分屬于不同轄區,因為這次協查,林淮才來造訪的,對于這個林淮這個一看就不好伺候的官三代,自己那個老實上司直接當成了燙手山芋,丢給了他來應付。
他和林淮在政法大學是同級生,但因為兩人同為官宦世家的關系,從小開始,魏岩就知道林淮了,雖然每年逢年過節也未必見得了幾面,但是久聞大名,這倒不是林淮長得好看的原因,林淮的哥哥削瘦威嚴,姐姐标準的鵝蛋臉美人,但林淮這個小弟弟長相是最優秀的,你說不上他哪裏特別挑眼,但整體給人的感覺就是舒服亮眼。
讓魏岩留下印象的更多的是這人驕縱的性格——僅有的幾次見面,對方都是連招呼都不打,冷冷打量他們幾眼就回了房間,再後來高中的時候發生的那件事……還是鬧得有些大的。
對于林淮最後選擇來當警察,魏岩是相當驚訝的,雖然他不認為林淮驕縱到能給自己機會把他逮進牢裏,但至少不會是同行,其實他敏銳地察覺到林淮變了多少,雖然還是一貫的話不多,但那股驕縱的小少爺味道幾乎淡不可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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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看着他,開口:“沒什麽事,我先走了。”
“別,”魏岩擡頭,特別真誠地說道,“一起吃個飯再走吧。”
他這話雖然說得真心,但他沒有把握林淮會答應,但誰知道林淮點了點頭。
魏岩轉了下腦袋,正在想去哪裏吃飯的時候,突然門猛地被打開。
“小魏,有命案,快走。”魏岩上司探出身體,看到林淮時,似乎才反應還有這麽一個人,正結舌的時候,林淮主動站了起來。
“我也去。”
一上車,他自然被安排到了林淮坐一起,大概是因為有林淮在的關系,魏岩上司沒有像往常一樣聊起案子,倒是林淮主動問了起來。
“山上那個高端會所的拍賣會,發現了一具女屍,而且……”
“而且?”魏岩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趴到駕駛座後方,問自己上司,“師父,死者身份很特殊麽?”
“好像是副省長的兒媳來着,”魏岩上司嘀咕道,“雖然只有一個人,但之後的調查肯定會由大隊直接移交到市局支隊去。”
魏岩上司突然又想到還有林淮這麽一個人,又急忙補充道:“當然了,這不是說明我們的工作是毫無意義的……”
林淮依舊面無表情,他看了魏岩上司一眼,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
然後這種回應對尴尬的氣氛沒有半點緩解,魏岩索性發揮自己吊兒郎當的屬性,幹脆一把摟住了林淮的脖子,林淮身體明顯一僵,又快速放松下來,他仍由魏岩摟着。
“說起來,你怎麽會想到來當警察。”魏岩笑嘻嘻地說,直接抛出來一個直球,搞得開車的上司一下汗就下來了。
林淮想了幾秒,回答:“我不像當警察的麽。”
這個作威作福的小少爺怎麽會像能當警察的,而且還是刑偵工作,不用猜,魏岩就知道自己師父在想什麽,魏岩沒有直接回答:“其實你當初考政法大學,我就很驚訝了。”
“我姐姐也是政法大學的,怎麽沒見你驚訝。”林淮回答,他似乎也意識到魏岩上司的尴尬,他天生就不是能讓人覺得可以親近的人,他此時語氣十分緩和,甚至嘴角勉強能看到笑。
“說起來,你大哥也是政法大學的,”魏岩想到了什麽,他若有所思,“倒是只有你一個當了警察,說起來你大哥同意麽。”
“我認為警察很好,他也随我。”林淮回答,他擡頭看魏岩,向來冷淡的語氣中帶了明顯的真情實意,“你的選擇倒是和我想的一樣。”
“什麽,你還對我有印象麽?”魏岩吃驚,“我以為你只見過幾次。”
“幾乎逢年過節就見……”林淮頓了一下,又說道,“我那個時候只是叛逆,覺得打招呼麻煩,并不是針對你。”
魏岩眯了下眼睛,還沒等說什麽,車子就到了案發現場。
魏岩大學畢業後來X市只有三個月,所以也沒聽過這個會所,但也大概能猜到這裏的高端程度,一進門,看到一堆人穿着晚禮服站在大廳或慌張或竊語的樣子,稍微判斷了下這些人的身份,魏岩就知道支隊馬上真的就要來了,但是該做的還是要做。
魏岩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樓梯上的那個男人,對方低着頭,雖然身型氣質極佳,身上那套行頭看上去也價值不菲,但就是透露着濃濃與那群貴客不和的氣質。
“不知道為什麽,那人很奇怪。”魏岩戳了戳林淮,剛才在車上,因為林淮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了,兩個人一下就親近了許多。
“因為他穿着昂貴的衣服卻坐在臺階上?”林淮意外的配合,吐了句槽。
“而且他是在場唯一一個穿風衣的人,似乎正準備走了,拍賣會都還沒開始呢。”
兩人對視了一眼,朝那個男人走去,那個男人聽到腳步聲擡起頭來,這是個長相非常英俊的男人。
“你好,我叫陳深。”男人伸出手來,笑道。他的五官輪廓深邃,但笑起來卻突然多了一種大男孩的氣質,這種氣質也許會不适合成熟一些的裝扮,但在男人身上反而有種渾然一體的天然感與特殊的魅力。
但是魏岩并沒有太在意這人出衆的長相,讓他在意的是林淮,在看到這人的一瞬間,林淮像是見了鬼一樣,青年渾身僵硬,眼睛牢牢盯着陳深,簡直讓魏岩以為這人就是殺人兇手了,在聽到陳深自我介紹的那一瞬間,林淮的表情更是複雜。
“我叫魏岩,”魏岩決定先開口,“刑偵大隊的,這位是林淮。”
“魏警官,林警官,”陳深禮儀周到地微笑,“我是這家會所的合作采購商。”
“可以簡單介紹下情況麽?”魏岩問道。
“可以倒是可以,可是這事馬上就不由大隊管了吧?”陳深皺了皺眉。
魏岩挑了挑眉,笑道:“內行啊。”
“做生意的,當然什麽都知道一點。”陳深微笑。
“……”林淮的表情看上去更複雜了,讓魏岩吃驚的是,林淮直接質問,“你進去過案發現場麽?有人能證明你的不在場麽?”
這也未免太過直接了,但讓魏岩更吃驚的是,陳深微笑答道:“出于搶救被害人的目的,我進去過,不過馬上就出來了,至于不在場證明,案發時間沒有确定的情況下,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但我認為是有的,畢竟這到處都是攝像頭。”
魏岩本打算就此打住,先上去看看情況,但無奈林淮一直盯着陳深,并不打算動。
“另外兩位警官,就算這之後案子不由自己負責,不該先去看看案發現場麽?”陳深說。
終于,林淮動了動,率先踏上了臺階,魏岩知道這裏面一定有什麽蹊跷,他試探道:“這個叫陳深的,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尤其是這名字……是不是你們家的……”
他故意欲言又止,林淮也心緒不寧,竟然一下就套出來了答案。
“他是我姐姐大學喜歡過的那個人。”
魏岩記性極好,他迅速在腦海裏搜索了一遍,發現這事就算不用記性好也能記住,畢竟當時可是個大八卦,林淮姐姐林雅在大學的時候,喜歡上了一個同班同學,但是那個同班同學是個人渣,辜負了林雅的感情,林雅因為一時受不了刺激,進過療養院治療了一段時間,如果這個陳深也是政法大學的,知道大隊支隊的區別也不奇怪了。
“呃……他……辜負過你姐姐……?”魏岩問。
所謂家醜不可外揚,魏岩本以為自己套不出更多的話的,誰知道林淮堅定地搖了搖頭,
沒辜負過?魏岩腦子轉得飛快,這事可真是奇了。
“他沒有辜負過我的姐姐,是我姐姐追求他,他不答應,”林淮小聲地說道,“我大哥就把他調到一個小山村去了,想逼他就範,後來他在暴雨夜從那個山村失蹤了,大家都以為他死了。”
“……”先不說這人一副四海的樣子居然會拒絕如此大好前程,現在這樣光彩照人的成功人士的模樣出現在兇殺案現場,這足夠是驚人的劇情了,魏岩想。
然而才剛到門口,兩人只來得及瞥到屋內的一角,支隊的人就已經匆匆趕到了,其中一人不認識林淮,說了聲謝謝,直接搶走了林淮手裏的手套和鞋套,看着林淮空着手微妙的表情,魏岩十分想笑。
“你還想進去麽?”魏岩問,“想進去我找他們借下鞋套。”
“我們先去看看監控吧。”林淮搖了搖頭。
監控室支隊的物證小組剛到,兩人加入了進去,然後得到了一個十分坑爹的答案,關鍵地方的監控居然失靈了,林淮的嘴巴一下就抿緊了,表情嚴肅了起來。
“這案子估計破得不快了。”魏岩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林淮沒有回答,他直接出了監控室,朝大廳走去,卻在廚房門口停了下來,追過來的魏岩從門口看到了陳深,陳深正在小聲安慰着當班胖經理,後者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你過來一下。”林淮對陳深勾了勾手。
“啊?我?”陳深指了下自己,似乎有些意外,但還是走了出來,林淮找了處僻靜的地方,他盯着陳深的眼神,陳深臉部肌肉動了動,一副搞不清狀況的表情。
“我叫林淮,我的姐姐叫林雅。”林淮說。
陳深愣了下,聽到這一瞬間,至少這個男人是吃驚的,他打量了林淮一眼,笑道:“我們是第一次見面?你姐姐還好麽?”
“她已經結婚了,現在和丈夫很恩愛。”林淮回答。
“那……恭喜……”陳深表情迷惑。
“你覺得劃算麽?冒着生命危險大雨夜徒步走出那個山村,僞造自己的死亡,隐姓埋名整整五年?”
“我沒隐姓埋名啊,”陳深一臉無奈,“我一直都在用陳深這個名字。”
這個對話發展,完全和想的不一樣啊……陳深沒有半分驚慌,魏岩饒有興致地看着兩人。
“你沒有隐姓埋名,你的身份證會在那之後沒有任何使用信息?”
“你說身份證啊,”陳深恍然大悟,他拍了一下自己的手,“其實我有兩個來着,早期戶籍管理比較混亂,所以我一直有兩個身份證號,我後來不小心把前一個丢掉了,所以就只好用另一個了……”
突然間,陳深打住了,他看着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的林淮,他壓低了聲音:“你不會是覺得我故意假死隐姓埋名就為了躲你姐姐吧,你姐姐有那麽愛我麽?”
林淮啞然,直到今天,在他心裏,關于陳深的故事一直都是這麽一個版本——被調到小鄉村陳深因為受不了這個氣和身邊人有意的排擠,一次争吵後,陳深在暴雨夜徒步出走,結果出了意外墜亡,而自己驕傲的姐姐聽到這個消息,精神失常了,而自己大哥也沒有任何愧疚,唯一讓他懊悔的只是林雅受到的刺激,林雅經過一年的治療,恢複了正常,并迅速結了婚,這之後四年,家裏從來沒有人提起過陳深。
這人一直是他心中的那根刺,別人表現得越像沒有這個人,這根刺就刺得越深,有時候甚至能紮得他喘不過氣來。
“我琢磨着,我被分配到鄉村,你姐姐的氣大概也就消了,我實在沒必要呆在鄉下派出所委屈自己不是麽?何況那個所長實在煩人,我呆夠了就離開了,我和他們關系又不好,沒必要報平安啊,原來你們一直以為我死了啊……”陳深托着下巴皺眉,“那這樣我是不是需要和你姐姐道個歉?”
“不必,”林淮生硬地打斷了他,“身份證換了,你的學歷也沒有了,你連學歷都放棄了麽?”
“我現在的工作也不需要我那個學歷……一直以來就沒有什麽影響,也就沒在意了,實在沒想到會造成這麽大的誤會。”
林淮徹底控制不住自己表情了,陳深的事情給他的人生造成了重大的影響,但他從來沒同人說過,盡管大哥和姐姐林雅也察覺到了他明顯的變化,卻也只當成他長大了,陳深的事在他心裏埋了許久,已經成了一座不起眼的孤墳,而如今這個孤墳不僅是詐屍,簡直是僵屍上街游行了。
“話說……”魏岩看林淮啞口無言,而他也忍不住了,他開口,“這位大神你沒學歷是怎麽混到現在這樣的,什麽工作也給我們介紹下?”
“當我徒弟就給介紹,”陳深眨了眨眼,“不過這樣感覺屈尊兩位了。”
魏岩還打算頂回去,林淮卻搖了搖頭,說道:“走吧,這邊已經交給支隊了。”
見林淮放棄,魏岩也幹脆地同陳深揮手告別,林淮只是盯着陳深,沒有任何表示。
兩人穿過大廳,魏岩卻瞥見了一個熟人。
“他居然也在這裏,”魏岩說道,還沒等林淮有反應,他丢下一句話,人已經先沖了過去,“你先回車上,我去打個招呼,馬上就來。”
眨眼間,魏岩就沒入人群裏了,這人的眼尖到真是個好優點。
林淮到了車邊,靠着門站着,他覺得自己心事重重,卻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麽,林淮盯着自己手表,七分鐘後,魏岩回來了。
“抱歉,我居然忘了把車鑰匙給你,”魏岩打開了車門,“我師父讓我們先走,今晚先去協查案件那裏蹲守。”
今晚的蹲守因為沒有打算收網,本來輪不到他的,但既然魏岩這麽說了,林淮也沒有反對。
“你剛才去見了誰?”林淮不認為魏岩是那種和熟人打招呼要打個七八分鐘的人,“他提供了什麽有用的信息麽?”
“那人你應該認識啊,蔣珂,小時候應該見過的。”
林淮在腦子裏搜索了下,發現根本沒有對這號人的印象,只能從姓勉強定位出這人的幾個可能的關系網。
魏岩知道按照林淮那時候的性子,自家的親戚都不一定記熟了,他無所謂地揮了揮手:“他和我們不是一處兒的,你不記得他也正常,而且他還改過名字,你只要知道這人很邪乎就是了,眼光非常毒,所以我上去打聽了下陳深。”
林淮沒有說話,魏岩盯着林淮,知道對方并不反對他的行為,他繼續說了下去。
“陳深是供貨商沒錯,提供了宴會的部分裝飾品以及食物,在宴會開始前,還受死者邀請進行過一次精彩的宴會介紹,你知道那個已經夠邪乎的家夥怎麽評級陳深麽?”
“怎麽評價?”林淮問。
“他說……”魏岩盯着林淮,眼中卻有火光竄出,無疑他此時興致盎然。
“那可真是個精妙絕倫的欺詐者。”
魏岩看着青年瞪着自己,半響才問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感覺不是什麽好意思,還有着欣賞的意思,”魏岩轉了方向盤,潇灑地調了個頭,“從文字層面來理解,就是這人是個大騙子。”
“他騙了什麽……從一個開場白就能看出來了?”林淮推敲了一下,“他供的貨有問題麽?”
“我沒有細問,不是趕時間嘛,但我相信那家夥的判斷力,”魏岩看着前方,緩緩說道,“陳深絕對是個滿嘴跑火車的家夥。”
林淮啞然,他說道:“你覺得他說的身份證那事是真的麽?不是故意隐姓埋名這麽多年?”
“這事我倒是感覺是真的,我看不出撒謊的痕跡,”魏岩回答,他語氣輕松,他從來十分相信自己直覺,“只是假如這人壓根不怎麽在意這事的時候,也是看不出撒謊痕跡的。”
“你是覺得陳深沒有把當年那事當真?”
“至少我是覺得他是不害怕的,”魏岩回答,“正常人應有的憤怒、委屈、害怕,哪怕是放下之後的感傷都沒有,他好像就像是玩一樣。”
魏岩看着皺着眉的林淮,突然嘆了一口氣,就在林淮迷惑的時候,魏岩卻什麽也沒說,安靜地停好了車。
兩人上了樓,直接替換了另外兩個警察的班。
“兄弟,這附近有廁所麽,這房間的廁所堵上了。”其中一個年輕警察說道。
“我帶你去吧,”魏岩對林淮揮了揮手,“馬上就回來。”
才剛下樓,那個愣頭青警察像是憋不住話一般,見魏岩面善又與林淮表現親密,他問道:“你和他很熟啊。”他朝林淮所在的大概方向擠眉弄眼了一下。
“大學同學。”魏岩笑道,他已經察覺到了這個愣頭青語氣中的對林淮的反感。
“那你一定知道吧,這人身上有案子,當初卷入過一個輪奸案,受害者跳樓了,因為家裏背景,才被撈了出來。”
魏岩皺了皺眉,回答:“這事還是不要随便說吧,對別人的聲譽不好。”
“他也不用在意什麽聲譽,來了大隊後,根本就是作威作福,追的案子都是上面給安排好了,本來今天晚上都不用來蹲點的,不知道怎麽又發神經來了,這種人,怎樣都是踩着你的腦袋往上爬的,要我說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往上調了。”那人不屑地說。
魏岩沒有回答,他只是強調了一遍:“這樣的話還是少說比較好。”
“诶,你這人——”那個愣頭青還想說什麽。
“我自然是不會說的,”魏岩打斷他,“但是你其它同事轉身告狀了怎麽辦?他要是真的你說的那麽有關系,你也沒好果子吃。”
愣頭青突然愣住了,好像沒想過這事一樣,他嘟囔:“這不是覺得你不會麽……”
魏岩啞然失笑,有些人天生有氣場問題,像他總是能輕易讓陌生人對他交心,而林淮卻是剛好相反的。
“下次還是謹言慎行吧。”他笑了笑,那個愣頭青也沒再說什麽了。
在蹲點的第二天,指揮決定收網,把兩個犯罪嫌疑人逮了個正着,接下來就是押解嫌疑人回B市,魏岩這邊X市按照慣例進行了一次友好的告別,然而魏岩卻得知這次林淮不和大部隊一起回B市,要去另外一處,去抓另一個案子的嫌疑人。
魏岩打聽了下,發現是件大案子,和林淮管轄區域只是勉強扯上關系,在收網階段讓林淮去,只是為了記上一功而已。
當天魏岩剛從郊區外的石材廠回來,整個人灰頭土臉的,轉頭就被自己師父安排去送林淮,連飯都沒吃,他啃着剛買的面包,把車鑰匙給了林淮,讓他來開車。
林淮很幹脆地接過車鑰匙,坐上了駕駛席。
“我師父要是看到我讓你開車,他大概會白臉,”魏岩咬了一口面包,“真是不把人當官二代,我渴死了,好想喝水。”
“抱歉。”林淮回答,聲音無起伏。
“你這人真是沒意思。”因為嘴巴幹,魏岩勉強将嘴裏食物咽下去。
“我是認真的,”林淮說,“我感覺我給身邊的人添了很多麻煩,也麻煩了我大哥,他來S市出差還特地來看了我一次。”
“你大哥來過?怪不得……”怪不得自己師父膽戰心驚讓他來送人去飛機場,魏岩沉默了幾秒,原來林淮也不是沒察覺到周圍人的那種疏遠态度,只是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林淮的大哥将林淮升遷的路都安排好了,髒活累活幾乎沒有,積累下功勳就直接調到管理崗位了,不像他,自家裏老爺子和大哥都是默認他打算實打實歷練幾年的。
“其實我是想打個出租車的,但你師父臉色看上去不怎麽好,而且我也想和你告別下,”林淮說,“另外我背包裏有瓶水,你拿去喝吧。”
魏岩愣了下,林淮真的變了很多,也許大學時候就變了,只是兩人大學基本沒有交集所以他才會覺得如今的林淮讓他驚訝,魏岩從背包裏拿出水,正在灌水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一下。
是支隊認識的一個兄弟給他發來的信息,告訴他之前那個副市長兒媳的案子有進展了,他們抓了一個嫌疑人,魏岩往下拉了拉,看到那個人名字的時候,他差點嗆到。
是陳深。
這是電視劇麽?不帶這麽巧吧。就在他在腦海裏吐槽的時候,一股急剎帶來的作用力将他身體往前一推。
魏岩将自己身體扯了回來,轉頭看向林淮,後者已經準備掉頭了。
“喂——你瘋了嗎?!”
“我不是怕他是兇手,我是怕我大哥讓他當了兇手。”盡管行為如此沖動,但是林淮的眼神看上去卻意外的冷靜,“今天早上見到我大哥的時候,我就擔心發生這樣的狀況,他和副市長交好,肯定會有私下拜訪。”
魏岩明白了林淮的意思,林淮的大哥見到陳深肯定不會有好臉色的,一個把自己妹妹精神都搞得不正常的死人居然還好好或者,何況從蔣珂的話語來看,陳深估計也不怎麽幹淨,不管是否有嫌疑,搞不好會将人抓起來再說,而且……按照林淮大哥那個狠性子……
“林淮……”雖然理解林淮的理由,但是魏岩這個局外人卻看得清楚,“最壞不過是陳深被追究他做下事情的責任,假如他沒殺人的話,沒那麽容易給他安一個罪名,陳深不是需要他人保護的人。”
“我知道,”林淮回答,他似乎很早之前就想好了自己的回答一般,“只是這次我不會袖手旁觀了。”
“……”魏岩靠着車背沒有說話,他知道這事他已經管不了了。
車開到了支隊,林淮直接沖到了審訊室,果不其然,審訊室中,林淮的大哥林瞿冷冷地看着陳深,眼中藏不住的厭惡與殺意,像是在看一只自己想捏死但是沒有成功的蝼蟻。
林淮知道盡管自己大哥從沒有提起過陳深,但哪怕是以為陳深死了,林瞿始終覺得陳深只是惹人的蒼蠅,是林雅的病情的罪魁禍首,林淮直接闖了進去。
“大哥!”
看到林淮,林瞿十分驚訝,魏岩站在外面,隔着玻璃看着兩人,林瞿和魏岩記憶中一樣精瘦,盡管已經不惑之年的人了,但看着依舊身體挺拔強壯,眼神閃着精明的光芒。
“你怎麽來了?”
“我有話對你說……”林淮看了一眼陳深。
“你先出去,”因為林淮突然闖入,林瞿眼中的厭惡淡了些,他語氣放緩了些,“我處理完這邊就聽你說。”林瞿不确定林淮是否記得陳深,如果不記得,這事也沒有必要讓林淮知道。
林淮自然知道這個“處理”是什麽意思,他沒有出去,他看着有些吃驚自己蒼白臉色的林瞿,他攥緊了手。
“大哥,不要這樣做了……”
林瞿皺了皺眉:“你在說什麽?”
“當初調派的事,還有今天的事,放手吧。”林淮一字一句清晰地說了出來,林瞿的視線像是巨石一樣壓在他的頭頂。
“放手?放什麽手?我為什麽要放手?”林瞿意識到了林淮知道陳深,他無表情地反問。
林淮啞然,他張了張嘴:“大哥,其實你知道的,姐姐會那樣并不全是因為陳深,在這件事上,她表現得太偏激……”
“住口!”林瞿青了臉,粗暴地打斷了林淮,“這是對家人說的話麽?當初你姐姐的痛苦你完全都沒察覺到麽?!”
林淮被自己大哥的反應驚到了,林瞿從來都沒對他說過重話,也很少對他黑臉,哪怕自己幹了麻煩事,林瞿也只是黑臉一下,轉頭又是那個縱容他的大哥,這麽難看的臉色他從來沒有見過。
“我縱容你,寵着你,為你鋪好一切路,讓你無憂無慮,哪怕是你姐姐出事的時候,也不讓你操半點心,我做這一切,不是讓你變成一個徹頭徹尾自私者的!小事上你可以随便任性,但是必須顧全大局,家人是底線!”
林淮結舌,他雖然知道林瞿反應不會好,但卻沒有想到會暴怒到這種程度。
“出去吧。”看着自己從小寵大的弟弟臉色發白,林瞿終是軟了語氣。
林淮越過林瞿,他想去看陳深,但是林瞿太高,将坐着的陳深擋着嚴嚴實實,他什麽都看不清,有如他現在看不清任何東西一般。
“大哥,你不能這樣做,”林淮繞過了林瞿,站在了陳深身邊,他直視着林瞿,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去看陳深,“這之前的行為和現在的行為都不是對的。”
“不是對的,”林瞿怒極反笑,“要是我做的都是對的,你現在應該背着案底根本找不到工作,更別說當警察了,你是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
聽到這話,陳深挑了挑眉,然而除了窗外的魏岩,誰都沒有注意到。
林淮張了張口,想說什麽,但是現在并不是細扯那件案子的時候,他回答:“不管以前如何,我現在在做我認為正确的事。”
林瞿沒有說話,但是那臉色真是難看極了,似乎下一秒就要暴怒揍人了,但看着林淮,他拳頭上的青筋慢慢沉了下去。
“你鐵定心和我作對麽?”
林淮不知道該說什麽,但是有一點他是十分确定的,他不會改變自己的立場。
“我從來沒有想到你這麽不懂事……”
林瞿語氣中撲面而來的失望讓林淮十分難受,他身體僵硬了,但還是一動不動站在陳深那邊,他努力地直視着林瞿。
“很好,”終于,林瞿的嘴角非常勉強地勾了勾,“那你就呆在你覺得正确的世界吧。”
說完這句話,林瞿直接轉身離開了,似乎都沒看到一邊的魏岩。
魏岩走了進去,屋裏氣氛可謂是詭異極了。
“他剛才是在提當年那起輪奸案麽,他壓根不在意你涉案沒,眼睛都不眨地把你撈出來了?對于受害者,這已經夠自私了,但轉眼就說你自私自利,這邏輯是不是有點怪怪的?”魏岩撓了撓頭,吐槽。
然而沒人覺得好笑,林淮沒有笑,陳深也是,氣氛尴尬極了。
終于,這場家境糾紛的焦點——陳深開口:“我說你,何必呢。”
“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自己,”林淮生硬地回答,“我犯過一次錯,絕對不會再犯了。”
陳深無奈地笑了笑:“看不出來你對我感情有這麽深啊,畢竟我之前都沒見過你……”
“第一次不是你,”林淮生硬打斷了陳深,“第一次是那個受侮辱跳樓的女孩。”
陳深愣了愣,若有所思:“移情來的愧疚麽?原來如此。”
林淮沒有再說話。
“那麽感謝你的移情,不過我覺得接下來我們要一起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