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歸家
第三十二章 歸家
阮臨淵還靠在一側的牆上，只是已經順着滑下去，坐在了地上。他曲折一條腿，手肘抵在上面扶住額頭，輕不可聞的嘆息一聲。胳膊上的血還在流着，身上的襯衫早就皺得沒辦法看，他卻一點也不在意。
阮藍走近陌生的年輕女幫工，小聲問：“姐姐怎麽稱呼？”
女幫工擦擦額上的汗，低聲告訴她：“就叫我宋姐吧！”
“那好，”阮藍點點頭，“宋姐，幫我把醫用藥箱拿過來好嗎？”
客廳裏一片狼藉，宋姐把藥箱遞給阮藍後，開始着手打掃。阮藍提着藥箱走到阮臨淵待的牆腳，蹲下去幫他清理傷口，心中歉意十足：“怎麽不跟媽媽說是我要求你幫忙的呢？”
“說了又有什麽用，”阮臨淵揉揉太陽穴，“阿婧根本不會相信，還會認為我說謊話騙她。”
胳膊上的傷口幸虧不深。阮藍拿鑷子夾住沾有酒精的藥棉給他消毒，他的胳膊不覺一顫，肌肉繃緊。阮藍吓了一跳，趕忙停下：“疼嗎？”
“還好。”阮臨淵吸了口氣，“擦吧！”
阮藍猶豫一下，這才又擦下去：“你忍忍。”
一時間無話。
阮藍小心翼翼的給他包紮起來，又在他的額頭塗了消腫止痛的藥膏，這才長吐一口氣，轉個身跟他并肩坐在了牆腳。
“業務不熟，你就忍忍吧！”
阮臨淵被她逗笑，寵愛的伸出胳膊揉了揉她的頭發，如小時候般親昵：“沒關系，我就當為科學事業獻身了。”
阮藍也被他逗笑出來，往旁邊一靠，倚在了他的肩膀上，頓生感慨：“叔叔，我們又回到以前了，真好。”
“是啊，真好……”阮臨淵重複一句，眼眶頓時濕潤。果然是上年紀了啊，已經開始感慨歲月流逝，時光易老。
“叔叔，你今年有35了吧！”
“39了。”阮臨淵不由摸了摸臉，“怎麽，看着已經老了嗎？”
“哪有！”阮藍聲音一揚，“我只是在想你怎麽越來越帥了！”
“真是個嘴甜的丫頭。”阮臨淵被他逗得大笑，抱住她的肩膀摟在了懷裏。
阮藍倚靠過去，思考了片刻，才說：“叔叔，公司的事情這些天還要你多幫忙。媽媽那裏有我，不必擔心。”
阮臨淵點點頭，沒有說話。
阮藍偷偷擡起眼睛打量他。歲月催人，即使顯得比同齡人年輕，可是眼角還是已有皺紋了啊！這麽多年的相知相守，怎麽能讓他如此艱難的生活呢？他理該有幸福美滿的家庭，理該有愛他的妻子和孩子。阮藍仔細考慮過後，心裏有了打算。
陳媽媽陪姚婧到阮藍進門。
門“啪”的一聲從裏面打開，姚婧突然從床上坐起來，臉上帶着淚痕：“藍藍……”
阮藍給陳媽媽遞了個眼色，陳媽媽會意，走出去關上了門。
“媽媽，今晚我陪你一起睡。”說着，阮藍脫下衣服，掀開被子躺了過去。
姚婧往旁邊讓讓，順手替阮藍蓋蓋身上的被子。
卧室裏空調開着，溫度适宜。阮藍關了燈，只留床頭的一盞，昏黃的亮着。媽媽脆弱而破碎的眼神就在眼前，像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只有對她，才能流露出全然的信任。
阮藍覺得難過，動動把媽媽摟在懷裏，讓她的頭貼近自己的胸口，語帶悲憐：“媽媽，你怎麽把自己折磨成這樣……”
姚婧伸出手緊緊摟住她的腰，經久來的不安和恐懼終于得以緩解。抱着她的這個人是她的女兒，這個世界上就算怎麽鬧也不會真正離開她傷害她的人。
那一刻，心中的委屈排山倒海的壓來，讓她喘息不過，急欲宣洩。她把自己縮在女兒的懷裏，難過的說：“他們沒有一個好東西，他們接近我接近你都是為了鼎新的財産。”
“媽媽，你這樣說爸爸也就得了，如果這樣說叔叔，讓他聽了會多難過。”阮藍輕輕撫摸着她的背，給她講道理，“這些年來，叔叔為了你，背叛了親哥哥。就像我于你，那也是他這世上最親的人了。媽媽你想想，如果是換作我們，你會僅為了錢就出賣我嗎？更何況，鼎新的人脈自爸爸走後就全都斷了，若不是叔叔從中周旋，怕也沒有鼎新的今天。叔叔一直知道你的底線在哪裏，也從來不碰鼎新的生意。這次你病了，我又實在幫不上忙，唯一能夠在這個時候撐起來的，就只剩下叔叔一個人。我再三求他，他才為了你勉為其難的答應，如果你因為這而這樣跟他鬧，也太傷他的心了。”
阮藍說的句句在理，姚婧找不出話反駁，可是心裏卻始終不放心：“藍藍，将來整個鼎新都是你的，我怎麽能讓別人搶走！”
“傻媽媽啊！”阮藍笑着拍拍她，“叔叔怎麽是別人，叔叔是你的丈夫，是這個世界上除了外公最愛的你的男人。是為了你單身半生，始終相伴，不離不棄的人。如果這樣的人想要鼎新，我雙手奉上。鼎新于我并非夢想，而是責任，如果有人肯幫我承這責任，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傻丫頭！”姚婧急了，坐起來狠狠拍了她一巴掌，“你知道鼎新意味着什麽嗎？180億啊！”
“啊，好多錢！”阮藍驚訝的一瞪眼睛，笑眯眯的把媽媽又拉着躺下去，“可是媽媽，我要那麽多錢又有什麽用呢？一輩子都花不完，整日的忙碌，也不快樂。我想要的生活，只是跟我心愛的人，快快樂樂的過一生足以。錢不需要太多，夠用就成。叔叔如果喜歡，他大可以拿走的。只要他愛你，只要他永遠的不會背叛你。”
姚婧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只能繼續她的強硬：“不行，鼎新就是你的，誰也不可以碰。”
媽媽這幾年一度缺乏安全感，唯一的依靠便是鼎新。如果說讓她就這樣把它拱手讓人，肯定是無法接受的。阮藍覺得現在不能勉強，哄她說：“好好，鼎新是我的，誰也不能碰。那你看這樣好不好，叔叔先幫忙外圍的生意，你則負責資金方面的工作。如果還怕有問題，那就立個遺囑，把所有的財産都留給我。兩年之後，我從寧大畢業就回來幫你，到時候，你就可以退休休養你的身體了。”
姚婧想了想，覺得這樣也好。雖然現在依舊不能全然的相信阮臨淵，可是确實也該試着去放權。他不是阮臨墨，沒有那麽大的野心，對阮藍也是真正的好，說不定有一天，真的會全部相信他呢！
見媽媽沒有拒絕，阮藍知道這個問題已經通過，接着，說出了心裏最後的打算：“媽媽，給我生個弟弟吧！”
姚婧以為自己聽錯，茫然的看着她：“什麽？”
“媽媽……”阮藍撒着嬌抱住姚婧，腦袋在她的身上蹭啊蹭，“跟叔叔給我生個弟弟吧！”
這次終于聽清了。姚婧大怒，狠狠推開了阮藍，臉上滿是羞惱的表情：“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麽瘋話！”
“哪是什麽瘋話！”阮藍粘回去，緊緊抱着她不撒手，“媽媽，叔叔為了你36歲了都沒有結婚。跟你在一起的這三年，又經歷了那麽多的痛苦，你理該給他一個完整的家，一個屬于他自己的孩子。”
姚婧沉默了一下。阮藍是長大了，說出來的話已經讓人沒辦法再辯駁。可是……
“可是我今年已經44歲啦，不知道還行不行。”
“沒事的，高齡産婦只要多加注意也能生出健康的寶寶。我和叔叔，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阮藍安慰。
姚婧不知在想些什麽，過了一會兒，說：“好了，很晚了，我們睡吧！”
早上醒來，姚婧睜開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女兒的臉，彎起嘴角笑了。有個愛她的女兒，有個疼愛她的丈夫，其實這樣的生活，也可以變得非常幸福。她搖搖阮藍的胳膊把她叫醒，心情前所未有的明朗：“藍藍，起來跟我一起去做早餐吧！”
阮藍有賴床的習慣，這麽早起來始終是折磨。她在開放式的廚房裏打轉，腦袋始終混混沌沌的，眼神迷蒙。
姚婧也不管她，興高采烈的在旁邊忙活。其實她根本不會做飯，今天走進廚房純屬心血來潮。
管家陳媽媽站在一旁，笑眯眯的在語言上指導她，雖然是手忙腳亂，可看在眼裏卻依舊是美好的。已經好幾年了吧，她都沒有再見姚婧這麽明媚的笑過。
昨夜被姚婧折騰的疲憊，再加上身上有傷，阮臨淵起晚了。頭上的傷隐隐作痛，他按了按，慢步從樓上走下。走到樓梯底端，視線所及之處姚婧正在笨拙的忙活，他頓了一下，眼中露出不可思議的眼神。
姚婧聽到腳步聲，轉身回頭，臉上帶着溫柔的笑意：“你起床啦，去飯桌旁邊等着吧，早餐要做好了。”
陽光從窗戶裏射過來，燦爛而明媚，把她周身都鑲嵌上金色的光環。阮臨淵愣愣的看着，心情複雜得難以附加。這是他從多年前就開始宵想的一幕，如今終于變成了現實。
目光流轉，身上的傷和心裏的疼一瞬間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對上姚婧旁邊阮藍狡黠的眸子，低頭笑了一笑，邁步朝她們走了過去，嘴裏的話帶着玩笑：“我還是在旁邊當當監工吧，總覺得不太能吃。”
姚婧嗔怒着瞪他一眼，轉過身繼續對付桌上的水果蔬菜。
阮臨淵站在她的身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背，臉上的笑容甚至有點傻傻的。
阮藍在旁邊看得真切，這樣的叔叔，倒像個剛剛情窦初開的少年，連掩飾都做不到。他是真的很愛很愛媽媽吧，所以才能露出這樣的表情。
阮藍悄悄蹭過去，用胳膊碰了碰旁邊的阮臨淵。
阮臨淵默契的側彎一□，把耳朵伏了下去。
“叔叔，讓媽媽給你生個小寶寶怎麽樣？”
阮臨淵驚詫的轉頭，雖然她的表情戲谑，卻透着股子認真。他知道她沒有開玩笑，臉上立刻露出狂喜的神情。
姚婧終于完工，重重吐了口氣轉過身，手中端着此生第一次的廚房傑作——三個樣子比較怪異的三明治，看着詭異的叔侄倆臉上露出懷疑的表情：“你們在偷偷說些什麽？”
阮臨淵跟阮藍交換個眼神，眉毛一揚，摟住她的肩膀說：“秘密！”
作者有話要說：唔，我真是勤勞……感動……啊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