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鼎新往事
第三十章 鼎新往事
“你媽媽病了,現在正在住院。”
阮藍把頭轉向窗外,神色茫然,沒有說話。
“藍藍,我和阿婧、哥哥的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個模樣。阿婧總是想瞞着你,不想讓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不想讓爸爸的形象在你心中徹底毀滅,可是這樣帶來的結果卻是你對她誤會的加深。你已經長大了,有權利知道事情的真相。現在我就把一切告訴你,你想聽嗎?”
剛剛還覺得熱鬧的環境一下就清淨下來。阮藍驚詫的回過頭看着叔叔阮臨淵,充滿了疑問。
這樣的表情說明了一切。阮臨淵喝了口水,兩手撐住下巴思考片刻組織好語言,這才緩緩開口:“一切,還要從阿婧上大學的時候開始說起……”
姚婧的美是全校公認的。白皙的皮膚新鮮水潤,如同當季的果肉;臉是美人典型的鵝蛋臉,笑起來嘴角會有淺淺的酒窩。鼻梁高挺,線條柔美,卻顯得小巧;唇色如蜜,粉嫩可愛,嘴角還自然上翹,隐隐帶着笑意。而五官上最為使人嫉妒的,卻當屬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
姚婧的眼睛是獨一無二的。睫毛濃密而修長,自然上翹,眨眼時有如蝶翼。那時課本上有一個概念叫做蝴蝶效應,即一只蝴蝶在巴西輕拍翅膀,可以導致一個月後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而那時大學校友則戲稱,姚婧在新寧輕眨眼睛,可以導致一個月後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她的眼睛很大,笑起來會呈現出月牙的形狀,而不笑的時候,純黑的眸色就會像帶有魔咒一般使人被吸引,跌入到那一潭清亮與純潔之中去。
因此,姚婧是當之無愧的校花,并且被全校至少半數的男生暗戀,走到哪裏都會迅速招致圍觀。
漸漸的人們發現,這個姚婧似乎背景不一般。花錢大手大腳,常去各地游玩,身上穿的是大家都沒見過的衣服,牌子上全是英文,就連上下學也總是名車接送……重重跡象表明,她被大款包養了。
在那個保守的年代,這就意味着風塵。而這個詞,明顯是極為貶義的。許多男生都因為心中的女神夢破滅,變得日漸頹廢。姚婧更不知大家為何總在她背後指指點點,直到那次有人在食堂當衆拿水潑她,被恰巧在隔壁桌吃飯的阮臨墨擋下。
在那一天,大家才知道,她根本不需要被什麽大款包養,她自己,本身就來自于大富之家,是鼎新集團老總的女兒。
也是在那一天,姚婧遭遇了阮臨墨的英雄救美,從此對他一見鐘情。
後來經過多方打聽,姚婧知道阮臨墨是學校的老師,教數學系的數學。那時候她還在中文系渾渾噩噩的混日子,回家後撒着嬌的甩爸爸的胳膊。鼎新姚家就只有這一個女兒,對她極是寵愛,姚爸經不過女兒的懇求,通過關系把她轉到了數學系。
那些深奧的數學知識姚婧自然是聽不懂的,可是好在上課可以看到阮臨墨,她便每天的按時到教室,托着腮美美的一看就是兩節課。赤 裸 裸的眼神讓講臺上的阮臨墨覺得尴尬,校園中的傳言也變得越來越難聽,可是姚婧不在乎,從來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阮臨墨,在乎的只是她愛他,那他是不是也愛她?……
姚婧決定向阮臨墨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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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向敢作敢為,也從來不覺得女生主動就是丢人現眼,這一切,自然又要歸功于從小把寶貝疙瘩捧上天的姚爸姚媽。
那天天朗氣清,萬裏無雲。一向不翹課的姚婧居然沒有來,讓阮臨墨覺得有些奇怪。當然,沒有人在下面虎視眈眈的盯着,壓力自然也小些,這堂課,他上得甚是輕松。
下課鈴響,他走出教室,迎面而來的女生神秘兮兮的把一張紙條塞在了他的手心,上面娟秀的字體寫着:隔壁操場,拜托。
阮臨墨看不出這是誰的字跡,折了便想要丢,迎面而來的第二個女生又塞了張紙條給他,上面寫着同樣的話。看來如果今天他不去,就會有人接連不斷的進行這項活動,他不想紙條淹沒,同時又以人師的态度覺得,這件事他該管管。于是,鬼使神差的就去了操場。
他沒有想到會有這麽多的人圍觀,而站在主席臺上面穿着長擺婚紗的姑娘,居然是今日曠課的姚婧。
她站在由百合和玫瑰圍成的圈裏,旁邊是各色的氣球,夢幻得如同童話故事裏的公主。她站在上面,沖着人海裏的阮臨墨大呼:“阮臨墨,我喜歡你,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結果當然不是她所期待的那一個。
晚上回到家,姚婧趴在她圓形的公主床上大哭,連晚飯都不吃了。
姚媽急得直落淚,姚爸也滿屋的亂轉。他們只有這一個女兒,如何能讓她不開心?
有錢自有有錢的好處,姚爸能想出的辦法,也只有用錢解決。
其間究竟使了怎樣的手段略過去不說,最後,身心具疲的阮臨墨終于答應了姚爸,娶姚婧。
姚婧毅然決然的休學選擇了結婚,嫁給了她愛的男人。也是在那個婚禮上,阮臨淵第一次見到了姚婧,這個即将成為他的嫂子,卻讓他莫名心動的女人。
阮臨淵以為這種畸形的愛戀會随着時間的推移而逐漸變淡,可是當看到哥哥對她的刻意忽略後,那種感情夾雜着忿忿不平變得更加熱烈。
哥哥辭去了學校的工作,進入鼎新幫姚爸打理生意。姚婧樂得繼續做她的小公主,每天的購購物,逛逛街,世界各地的去旅行。他們表面上來看是相愛的,阮臨墨會好好的哄她,寵她,甜言蜜語……而這背後真實的原因,只有身為弟弟的阮臨淵才一清二楚。
他的哥哥,那個曾經淡看名利的人,如今一心想要的,就是這個龐大的鼎新集團。而他的背後,那個曾經與他有過婚約的佟慧,也始終存在着。
一年後,小藍藍出生,姚爸堅持以入贅的名義讓藍藍姓姚。姚婧深愛阮臨墨,自然是不允的。為了這,父女倆少有的大吵了一架,終以姚爸的失敗而告終,藍藍得以姓阮。而這些,并未激起阮臨墨怕是丁點的感激。僅僅在3個月後,佟慧的孩子出生,取名阮念。
當初給藍藍取名的時候,姚家人費盡腦筋,阮臨墨随随便便一句“叫藍藍吧”,便被姚婧力排衆議的留了下來。可是若說其中有什麽含義,就連阮臨墨自己也掰不出來。他只是看到房間藍色的牆壁,覺得這個字用在女孩子身上不錯而已。而在他給阮念取名的時候,卻着實費了一番功夫。最後留下這個字,即意指他阮臨墨會永遠記得佟慧,記得他們的愛。
當然,這些只有阮臨淵知道,那個單純的如同清水的姚婧,始終是被蒙在鼓裏的。
阮藍出生後僅僅三年,姚爸心髒病突發離開了人世。阮臨淵不放心姚婧,違心告訴哥哥他要幫他得到鼎新,以此獲得阮臨墨的幫助,進入了姚家。又過5年,姚媽車禍離開,鼎新集團正式由阮臨墨掌權。
這個時候開始,阮臨墨開始大張旗鼓對鼎新進行控制。
姚婧漸漸察覺了阮臨墨對權利的追逐,然而她相信這個男人是愛她的,便樂得輕松的全權放權,繼續過自己的快樂日子。在這個過程中,阮臨淵默默的陪伴着她,竭盡全力的替她擋去一切殘酷的現實,讓她繼續生活在自己的童話世界中。
然而這種情況維持到阮藍高中前期,一下變得難以控制。
阮念是扶不起的阿鬥,除了會惹是生非沒有任何長處。小時候打架逃學,長大後坑蒙拐騙,靠着阮臨墨給他的錢盡情揮霍,并揚言自己是鼎新的太子爺。
對于鼎新姚家的事情大家都略有耳聞,狐朋狗友們并不相信。阮念覺得自己被看輕了,叫着朋友們去了鼎新總部,鬧到了阮臨墨的辦公室。
雖然阮臨墨極力的隐瞞這件事情,可還是經過姚家忠臣的嘴,傳到了姚婧的耳朵。姚婧這才這道,一直以來被自己認為美滿幸福的婚姻,實際上從開始就爛得千瘡百孔。
可是如今她能做些什麽呢?藍藍已經長大,她也愛慘了阮臨墨,即使是已經知道真相,卻仍舊不想放棄他。
于是她開始變得更沉迷于物質,以此來麻木因佟慧所帶來的痛苦。對于阮臨墨,更是只字不提,依舊維持着這樣的現狀。
可是她苦心的維持,阮臨墨卻從未承情。他蠶食鼎新實力的動作越搞越大,甚至于有了離婚娶佟慧的念頭。
阮臨淵終于再沒有辦法保持沉默。雖然那個是他所敬重的哥哥,可是究其手段,實在是龌龊至極。他如何能坐視不理,讓這樣一位單純的小公主葬送在阮臨墨的手中。
阮臨淵終于把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訴了姚婧,阮臨墨從來不愛她,娶她只是為了姚氏的鼎新,他想要離婚娶佟慧,以及他愛她的事實……
姚婧在知道一切之後徹底崩潰了,她跑去鼎新與阮臨墨對峙,這才知道,雖然媽媽的死與他無關,但是爸爸因心髒病離開,卻是因為他的見死不救。
爸爸,是那個寵愛她到骨子裏的人,忍受她的任性,無理取鬧以及偏執。而這個世界上最愛的她的男人,卻死于她最愛的男人手下。這樣的事實擺在面前,何其殘忍?!
姚婧的愛于那一瞬間徹底轉化成了恨,她守在停車場,要與他同歸于盡。
飛起的身體,彌漫在地上的鮮血,那溪流般的猩紅染遍眸子,曾經的純淨,毀于一旦。這樣就好了,他死,她去接受法律的制裁,只要足以告慰爸爸的在天之靈。
可是事情并沒有往她預計的方向發展。
阮臨淵強勢的介入這件事情,動用這些年積攢下的人脈,封鎖住了所有的消息。
阮臨墨活着下了手術臺,只是腿傷了,永遠不可能恢複。姚婧終于看清了現實,病床上的男人并非良人,與其這樣痛苦的活着,不如分開,給各自自由。
在阮臨墨剛剛恢複意識睜開眼睛的時候,姚婧對他說:“阮臨墨,我們離婚吧,你帶着那個女人離開中國,從此我不會再打擾你們。如果你不走的話,我不保證不會做出什麽傷害她的舉動,我不保證,就這樣放過你們。”
阮臨墨知道姚婧能夠做到。能夠在這種家庭長大的孩子,絕對不會如眼睛中看到的不染凡塵。她可能不會做什麽,卻不是不能做什麽。看得多了,什麽是最行之有效的手段,心裏還是明了的。這些年生活在一起,平心而論,姚婧從未做過傷害他的事情,他的所作所為,也是問心有愧的。阮臨墨于是同意,在離開醫院的當天,與姚婧辦理了離婚手續。
姚婧心已死,跟誰在一起也就沒了多大差別。阮臨淵的愛她看在眼裏,索性就這樣結了婚。這麽多年默默的守護,連個家都沒有,最後為了她連親哥哥也背叛了,她能給他的,也只有這段婚姻而已。
緊接下來,姚婧雷厲風行的入主鼎新,手腕強硬的拔除了阮臨墨的所有親信,憑借着最大股東的身份,硬是在最短時間內全權接手生意,成就了鼎新的頂峰。
可是,那個小公主離開了,溫柔清澈的目光也消失了。留下來的,只有現在這個冷漠,世俗,除了金錢和權力再也找不到安全感的可憐女人。
“姚婧愛你,或許她不會表達,卻從不忍傷害你。她之所以喜歡你的嚣張,只因為嚣張才能保護你不受傷害。她之所以阻止你跟韓予銘在一起,只以為她怕他又是另一個哥哥,接近你愛你,只是為了鼎新集團。”終于把所知的一切都告訴了阮藍,阮臨淵的心裏覺得難得的輕松。他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塞在了已哭得泣不成聲的阮藍手裏:“這是哥哥的電話,我說的一切,你都可以親自向他求證。”
電話通了,阮藍猶豫着接過來,放在了耳邊,爸爸溫潤的聲音傳來:“喂,臨淵,找我有什麽事?”
“爸……爸爸,”阮藍哽咽着抽抽鼻子,聲音酸澀而沙啞。
“藍藍?”阮臨墨頓時驚訝,“怎麽了傷心成這樣,叔叔欺負你了?”
這算是關心嗎?如果是原來,她一定這麽覺得,而如今,卻無法确定了:“爸爸,你真的是為了鼎新集團才娶得媽媽嗎?你真的一直在外面都有愛人嗎?”
電話裏沉默片刻,那種沉默讓阮藍覺得不安,時間越長,不安越大:“爸爸,你說話呀!”
“臨淵,都告訴你了啊……”
心,在剎那間崩塌,失望以及悲傷占據了所有的意識。呵,原來都是假的,果然都是假的,那些愛,那些關心,那些溫柔……
“阮臨墨,原來你才是那個該被真正怨恨的人。為什麽直到今天,我才看清事實!”阮藍果斷的挂掉電話,趴在桌子上嗚嗚痛哭。
媽媽,對不起,因為你的保護我得以如此任性的生活着,卻帶給你這麽多的傷害與失望。而那些時候,我本該站在你身邊的。所以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抛
棄你!
“叔叔,我要見我媽媽!”決心已下,她擡起頭,決絕的擦掉臉上的眼淚。這種脆弱的東西,不該屬于姚家的女人。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寫到我最喜歡的地方了。我喜歡過去的故事,實際上每篇文章裏都有。記得當初構思《一面》的時候,想要闡述的便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所以才有了那麽多的自白篇。後來寫《盛夏》想要說的是每個人都有過去。如今也是一樣,過去,是最充滿故事的。嗯,就這些,大家五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