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廁所門事件(三)
【我的髒活在他們的想象裏, 我被他們強‘奸了無數次。】
氣氛冷到冰點。
金雨苫又問, 這一次的聲音更加冰冷沉着:“淘寶店怎麽不開了?吓猴蹲?”
聽到這個搞笑的昵稱,此刻變得恐怖駭人。記得大一的她和她彼此要好時, 歌唱比賽合唱的環節,金雨苫為了突出卞涼玉的個人特色,在和她合唱時選擇了卞涼玉擅長的古風歌曲。
卞涼玉也因為她的遷就十分感動, 悄悄在淘寶上下單替她買了一件漢服作為表演服裝, 金雨苫收到快遞的時候立刻給她打電話。
“涼玉,是你給我買的漢服嗎?”
“是呀,這件我喜歡了好久, 送給你。”
“我拿快遞箱一看,淘寶ID吓猴蹲?還以為是誰寄錯了呢?你表面上淑女原來骨子裏是個逗比。”
“哈哈!淘寶ID都是小時候取的,一輩子都改不了啦!”
“那就一輩子別改了吧!”
……
卞涼玉認命似地閉上雙眼,握了握拳頭, 腦子裏飛速地旋轉着種種借口,那些自欺欺人的卑鄙産生高度熱量,燒得她快要爆炸。就這樣跟自己僵持了許久, 她忽然身子一軟,驕傲的肩膀也塌了下來。她靜靜地在金雨苫的身邊坐下, 把發出煩躁聲響的大耳環卸下來,拿在手裏掂了兩下, 揚起手扔到視線之外去。她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不知該說些什麽,于是就順着她的問題回答。
“開了一陣, 賣情侶裝,後來樹钰不想做模特了,我就去找其他男生模特,剛好我的文藝部學長刁圖說,他的室友形象和氣質非常好,可以幫我問問他感不感興趣。”
她說完轉頭看向金雨苫,眼裏突然抽出兩把刀,問:“你猜猜這個室友是誰?”
誰知金雨苫很快就回答:“焦栀。”
卞涼玉對她的早有準備的樣子感到驚訝,随之而來的內容也變得意興闌珊:“他是我見過的最不講信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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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雨苫的目光變得冷峻幾分,任何人在說起焦栀時有不好的語氣,她都不大高興。可她還是耐着性子沉默着,聽她究竟想要說些什麽。
“一開始刁圖說,焦栀并沒有興趣接什麽淘寶店模特的兼職,刁圖說,他不是個缺錢的人。可我看中了他的形象和身形,在C大也找不出第二個了。我急需做點事情去轉移注意力,這個淘寶店我非開不可。于是我決定争取一番,我親自去找他,沒想到他見到我的時候,立刻就答應做我的模特了,而且還不要報酬。這讓我覺得很奇怪。”
“不管他出于什麽原因吧,免費幫我拍産品對我來說是件大好事,我覺得模特這麽帥,寶貝一定賣得會很好,我覺得前途無量,為此我還特地買了一臺微單相機,把進貨來的新款衣服全部準備好,跟他約定了時間進行首次拍攝。拍攝的地點就定在了一家北歐風裝修的酒店裏。”
她像是自言自語,有很多話根本都不成句,這些是金雨苫憑着記憶整理出來的。她講的吃力,她也聽得吃力。
“我對他非常客氣,畢竟人家是幫我忙的不是嗎?我把他要穿的衣服全部熨燙好,還讓刁圖去衛生間幫他穿衣服。刁圖師兄人很好,比女孩子還要細心,每次幫焦栀換完衣服,他都圍在他的身邊拍拍打打,整理他衣服上的每一個細節,為了呈現出最好的效果。起初焦栀跟刁圖也很要好,畢竟他剛剛轉專業,想跟新室友處好關系吧?我猜他也有可能是因為這個關系答應幫我的。我們的拍攝非常順利,盡管他總是板着一張臉,像個被人伺候的大明星。而我和刁圖都哄着他,供着他,像個仆人一樣。這也正常,長得好看的人,只要不讨厭就是成功的。”
“你到底想要說什麽?”金雨苫露出幾分煩躁來,她十分讨厭此刻卞涼玉說話的語調,以及她對焦栀的刻畫,像是個悄悄在地裏埋雷的怪人,期盼着哪一顆雷可以被金雨苫踩到,那樣她就會變得快活起來。
“我也不知道我要什麽。”卞涼玉說,“你要是不想聽,我就不說了,反正我這人邏輯思維混亂,做不到你那樣頭腦清楚。”
盡管這麽說,可她已經打開了話匣子,變得任性起來,此時金雨苫聽不聽已經對她不重要了,她的語氣開始由平靜的講述變成了發洩似的抱怨。
“他給我做模特,是免費的沒錯,可是也不能出爾反爾吧?明明答應了,第一次也拍的好好的,可是第二次的時候,他進衛生間換衣服的,突然就很生氣地沖了出來,刁圖也慌張地從衛生間裏追出了出來,我從沒見過一個人可以把嘴唇氣得那樣白,他把我的衣服重重地往沙發上一甩,穿上自己的衣服,冷着臉就走了。我還沒反應過來,刁圖師兄追了上去,焦栀突然大發脾氣,指着刁圖師兄說:以後離我遠一點!然後就摔門走了。”
金雨苫沉默着,似乎在思考着什麽,良久,她說:“我并不想從別人口中去了解焦栀,因為沒有任何一個人比我還要了解他,所以你到底想表達什麽?”
金雨苫盯着卞涼玉略顯激動的臉容,她臉上的妝很濃,讓金雨苫覺得身邊坐着一個憤世嫉俗的叛逆少女,而不是當初那個溫婉美好的古風女孩。
卞涼玉又開始另一話頭去說關于樹钰:“樹钰從大一開始就喜歡我,這你知道吧?我原本想,他幫我抓到了那個變态,算是救我的英雄,我應該跟他在一起,可是當我告訴他我想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卻說他喜歡上了別人,我問他是誰,他就是不肯說,直到有一天他被我哭煩了,跟我攤牌,他說他發現自己真正喜歡的是那個勇敢站出來幫我出頭的女孩。”
卞涼玉擰起頭看金雨苫,眼裏有涼薄的、譏諷的笑容:“你就是那個勇敢的人吶!”
金雨苫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她有些詫異,又有些惶惑,這個不可置信的消息在她看到卞涼玉眼中濃濃的嫉妒時得到了确認。
樹钰喜歡她?
“我不知情。”她失口否認,真像是做了什麽不光彩的事,把人家的男朋友給偷了一樣。而關于這件事,樹钰從來沒有跟她說過,她也只當他是好朋友而已。
卞涼玉毫不掩飾地剜了她一眼,冷笑着說:“呵,幫我出頭……是啊,風頭出得可真是厲害。你大聲嚷嚷着有人在廁所裏侵犯了我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想讓你閉嘴嗎?”
金雨苫猛地打了個哆嗦,錯愕地看着她。
“你知道焦栀為什麽給我免費做模特嗎?因為我出事的那天他也在場,他看見了你,看見你滿世界嚷嚷我被侵犯了,看見你和老師作對執意要報警。他給我做模特,僅僅是因為喜歡上你。所有人都覺得你很勇敢,男生對你傾心,而我呢?”
卞涼玉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同學們一開始都同情我可憐我,就連樹钰也為了不傷害我才同意跟我在一起。可是我并沒有被怎麽樣啊!難道我逢人就說我并沒有遭遇到實質性的侵犯?可他們恨不得看見我遭遇過最變态最發指的淩虐!他們不願意相信我只是被人在下面抹了什麽東西,不願意相信就只是僅此而已!”
她把手插進頭發裏,又搓了搓臉,把手指陷入眉梢,撐着快要爆炸的太陽穴,冷靜了一會兒。
“後來……有一陣子我抵抗力差,身子濕熱,不知怎麽就長起了疹子,疹子越來越多,去醫院查,說是患上了玫瑰糠疹。就只是滿身出了紅疹子而已,這病沒有任何傳染性。可是有一天我聽見室友在背後議論,說我被那個變态染上了性病,她們十分肯定地說性病就是這樣的症狀。他們開始疏遠我,躲着我,把自己的臉盆肥皂鎖進衣櫃裏,只要我的床單曬在晾衣杆上,他們就不在上面挂任何東西。後來他們實在被自己吓得不輕,家長們聯合起來找到學校,學校要我出示診斷證明,我給了,可他們依然不信,堅持不允許我和他們純潔的女兒住在同一個屋子裏。”
“我從寝室搬出去了,去了一個新的寝室,我跟每一個人都不說話,他們對我也并不熱情。”
“還能有什麽熱情呢?就算我參加再多的活動,就算我再喜歡古詩漢服,可是在別人眼裏,我都是一個不幹淨的人,一個被你大叫大嚷出來的,被人猥亵過的人!”
“我應該向你道歉的,你的那個視頻是我拍的,這個不說出來我會難受死。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可是那天在體育場看見你和焦栀時候,我因為樹钰要離開而喝得頭腦不清醒,我恨你,不,我不應該恨你。我恨他們,我比恨那個變态還要恨他們!我的髒活在他們的想象裏,我被他們強‘奸了無數次……”
她說着把頭壓得很低,淚水噼裏啪啦地落在地上,像個壞掉的機器娃娃流出電池漏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