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五章
這一夜的酣暢淋漓使得顧淵身心舒暢,次日清晨天已蒙蒙亮,還是鄭安進來請他起床上朝的。
顧淵側身看了眼還在熟睡中的容真,她的眼下有一圈淡淡的淤青,顯然是昨夜他将她折磨得太過火。
她像個孩子似的蜷縮在被窩裏,只露出個小小的腦袋,臉上還貼着紗布,很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在其中。
顧淵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鄭安便默默地退到一旁,禦前宮女也小心翼翼地替他穿好衣服,其間沒有發出一點響動。
臨走前,他回頭看了眼,卻發現一只雪白的胳膊露在錦被之外,腳步一頓,又一言不發地回到床邊,替她掖好了被子。
馬上就到十一月了,深秋的溫度已經比較低,他像照顧孩子似的又不放心地幫她把周身蓋了個嚴嚴實實,這才松了口氣似的往外走去。
鄭安神色複雜地看着萬歲爺的背影,心道只怕惜華宮接下來的這段日子都不會太冷清了。
顧淵走出殿門,忽地側過頭去問守在門邊的長順,“皇後可有吩咐你們主子這幾日好好養傷,無須去景尚宮晨省請安了?”
長順忙答道,“回皇上,皇後娘娘體恤主子,已經吩咐過了。”
顧淵點點頭,“一會兒不用叫醒你們主子,讓她多睡一會兒。”
“是。”
皇上的人馬浩浩蕩蕩卻十分安靜地消失在惜華宮前。
而他前腳剛走,被窩裏的人後腳便睜開眼睛,嘴角噙笑地望着已然空無一人的房間。
身子骨有些酸痛,可想而知昨夜的運動有多麽激烈,然而心裏卻有一種別樣的成就感。要上位,就要學會把羞恥與矜持捏得粉碎,然後吹口氣,叫它們灰都不剩地随風飄走。
昨夜顧淵提到初次見面是在禦花園時,容真遲疑了片刻,卻沒有說出其實第一次相遇應該是在若虛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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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有兩個:
第一,萬一皇上問起她闖進若虛殿的原因,難道她能說是為了躲避前世害了她而這輩子還不認識的敬事房總管麽?
第二,堂堂一國之君,沒有任何随行的人就跑去荒廢已久的宮殿裏,必然是有什麽隐秘的事情,她若是貿然說了出來,難保不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她舒了口氣,伸了伸胳膊,“閑雲。”
閑雲聞聲,推開門走了進來,“奴婢在。”
“替我更衣,再遲些,恐怕就來不及去皇後那裏請安了。”
“可是——”閑雲遲疑了一下,“昨日皇後娘娘說過,免了主子這幾日的晨省,方才皇上離開的時候,也吩咐了不要叫醒主子,要主子好好養傷……”
“我沒什麽大礙,更衣。”容真自己坐了起來,語氣雖是一如既往的溫和,但表情卻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閑雲見她這樣堅持,也便從屏風上拿了衣裳幫她穿好,又叫來汀蘭幫她梳洗裝扮。
趁着兩人都在,容真一面望着鏡子裏的自己,一面淡淡地道,“如今你們倆也都是惜華宮的人了,前幾日我沒來得及與你們說上話,今兒就簡單地交代幾句。”
“雖說我今日只是小小的容嫔,但将來的事誰都說不準。這惜華宮裏不論主子奴才,都盼着皇上能常來,畢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們能被分來後宮伺候主子,想必在宮裏時間也不短了,這個道理不會不明白。”頓了頓,她放緩了語氣,含笑道,“不過也無須太緊張,我從前也不過是個小小的宮女,與你們二人并無不同,所以沒有什麽驕縱的主子脾氣。只要咱們凡事謹慎些,日子也樂得清閑自在。”
一番話說得十分懇切,前半截是直截了當地講明大家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後半截則是籠絡人心,當真是在宮裏待了很長時間,說話滴水不漏。
話音剛落,汀蘭也幫她別好了最後一只發簪。
閑雲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主子的教誨,奴婢必定謹記于心,時刻不忘。”
汀蘭也點點頭,“奴婢是惜華宮的人,就定然一心想着主子,絕無二心。”
容真唇角彎彎的,伸手碰了碰發髻上的那只簪子。
這發簪是前幾日沐貴妃送來的賀禮,簪體由純金打造,花紋繁複,簪頭是一朵做工精細的牡丹,其上鑲着些許透明的瑪瑙粒,似是花瓣上的露水,華美細致。
她摩挲了片刻,輕輕地将它抽出,然後放進了寶奁之內,轉而拿起一支簡潔大方的翡翠玉簪,一手扶着發髻,一手別進了先前的位置。
“今日我們是去給皇後請安,還是莫要別錯了發簪的好。”
這支翡翠玉簪是皇後送來的賀禮。
汀蘭一怔,随即反應過來,忙欠身道,“是奴婢一時疏忽,忽略了這些細節。”
容真含笑起身,順手扶了她一把,“這些小事要慢慢來,急不得。只是須知在這後宮裏,很多人的命運都決定于一些容易被人忽略的細節,咱們不能躁進,務必每一步都走踏實,不讓人抓住一點把柄。”
“主子教訓的是。”汀蘭心悅誠服。
容真到達景尚宮的時候,殿裏還只有幾個低位妃嫔,正主們都還沒來。
皇後正喝着茶,見她來了眼裏閃過一絲訝異。
“嫔妾參見皇後娘娘。”她福身行禮,禮數十分周到。
皇後放下茶杯笑道,“本宮昨日才說了,容嫔的傷還未好,安心養着身子便是,無需日日來請安。今兒就見你又來了,還來得這樣早,實在是有心了。”
容真感激地望着她,“娘娘體恤嫔妾,但嫔妾不敢依仗娘娘的溫和大度就忘了禮數,只是面上的小傷罷了,請安一事并不耽誤的。”
“容嫔不必自謙,昨兒皇上去了你那兒,按理說你伺候皇上也勞累了一晚,今日還特意來給本宮請安,禮數周到,不恃寵而驕,着實是個貼心的人。”皇後大度又溫柔地笑着,處處流露出謙和大氣的帝後風範來。
容真入了座,還沒來得及端起茶杯,如貴嫔和沐貴妃就一前一後地走外面進來了。
“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說話的是如貴嫔,聲音嬌媚動聽,面上帶着十二分的笑意,“皇後娘娘方才是在誇容嫔麽?侍寝之後還堅持來給皇後娘娘請安,坐着轎子比臣妾這些做車辇的還要來得早,難為容嫔妹妹對皇後娘娘如此貼心,确實是個有心人。”
她笑得一臉燦爛,望着容真的眼神也飽含深意。
沐貴妃就在她後面一步,聞言淡淡地瞥了容真一樣,不置可否地入了座。
容真哪裏會不知道,如貴嫔這話擺明了是說給沐貴妃聽的。說她對皇後有心,也就意味着她意圖攀上皇後這根高枝,而沐貴妃這個身處後宮第二高位的主子顯然沒被放在眼裏。
挑撥離間原本就是後宮妃嫔信手拈來之技。
“貴嫔姐姐過獎了,嫔妾初入後宮,懂的規矩不多,只能每件事都盡力而為,對待各位姐姐都極盡禮數罷了。”容真笑道,四兩撥千斤地表示自己對每位妃嫔都是恭敬有加,不獨是尊敬皇後。
如貴嫔卻不放過她,目光忽地落在她發間的翡翠玉簪上,“呀,容嫔這簪子晶瑩透亮,色澤均勻,可是前陣子進貢上來的和田玉打造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容真的玉簪上,而衆所周知,前一陣子的和田玉因數量稀少、玉質罕見的好,皇上只賜給了一品以上的宮妃。而一品以上,可不就只有皇後和沐貴妃麽?
沐貴妃哪裏會不知道如貴嫔的意思呢,不過是想方設法來膈應她罷了,就算皇後真要籠絡容嫔,而容嫔也樂得攀附,又與她有多大關系呢?礙着她受寵了?
她當下只是輕笑着瞥了眼那支簪子,“臣妾不若皇後娘娘這般地位尊貴,得了這樣寶貝的玉,自然是小家子氣了些,不敢輕易贈與他人的。容嫔這支玉簪當然是皇後娘娘割愛所贈,皇後娘娘慷慨大方,又體恤大家,臣妾真是慚愧。”
如貴嫔見她一派安詳的模樣,絲毫不為所動,眼眸沉了沉,當下也只是收回目光,不再多言。
而坐在容真身邊不曾開口說過話的蔣充儀卻忽地開口道,“怎的今日不見修儀?”
皇後道,“今早小路子來傳話,說是修儀昨夜染了風寒,近日怕是都不能來了。本宮已經命人去請太醫好生為她調理身子。不過已是秋末,天氣轉涼,大家還是多加注意的好。”
接下來也沒什麽話說了,皇後就讓大家各自散了。
容真才走到臺階下,就聽蔣充儀忽地叫住了她,“容嫔,我與你同路,不如一起走走?”
她的面容不是很驚豔,妝容也淡淡的,遠遠不及其他妃嫔的秀麗,容真看了她片刻,從善如流地說,“蔣充儀既然邀請了,那嫔妾恭敬不如從命。”
反正後宮的日子無所事事,若是不走走,乘轎子回去也只是坐在那空蕩蕩的宮裏繼續閑着。
她打發擡轎子的兩個太監先回去了,由閑雲、珠玉和長順隔了段距離跟在後面,自己則與蔣充儀一同散步回去。
聽說這個蔣充儀是書香門第出生的,進宮已有好些年了,算是後宮裏的老人。她容貌算不得出衆,品行與才藝卻是極好的,當年也是因為極富文采而被選入後宮。
只是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紅牆內,嬌豔似花的女子尚有枯萎的那天,像她這種平淡如水的女子就更沒有幾日風光。
不過還算好,至少在容真的印象裏,不曾有任何人說過她的不是,應該是個與世無争的人。
只是眼下她找自己一同散步,意在哪般呢?
難道是想拉攏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之前說這兩天就不更新了,周二開始三更,但是我憋不住,又把存稿拿出來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