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那我幫你燒
第75章那我幫你燒
“所以她真的答應留下來了?”這已經是池山第三遍問這個問題了。
不是他不相信江霜寒,實在是她的轉變太過突然,池山不由得便要多想,她為什麽會突然改變了注意,是不是見到了什麽人?又或者,是和什麽人達成了合作?
“你可問清楚了她這段時間去哪裏了?”池山又問了一句。
再看薛燼的表情,便知道他根本就沒想起來問這事。
不等池山再問,薛燼便道:“她既然沒主動提起,我也給她不說的權利,左右如今她回來了,過去的那些事情,就過去吧。”
池山眨了眨眼睛,眼見着自己昔日殺伐決斷的好友真的成了一個大情種,自己在這兒提醒半晌,他竟然是半點兒都沒有反應過來。
池山自然是希望兩人和好的,可如果這種和好是以薛燼的安全為條件的,他就不怎麽看好了,就像現在,池山終于忍不住挑明了說:“從前無論你如何留她,她都不願意,死活要往外面去,甚至不惜成為江美人,現在……”
他說到一半,注意到薛燼滲人的目光,登時停了下來:“總之,你自己想想清楚。”
這時候,池山清楚地認識到,薛燼對江霜寒的那一份防備已然沒了,他也沒什麽好說的,只盼着江霜寒能對薛燼存有一絲善念。
池山嘆着氣走了。
薛燼見他離開,自己也換了叫人幫他換了衣裳,服侍的公公就要叫人去往屋內去,被薛燼攔住了,他方才出來的時候,江霜寒還睡着,薛燼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其他人立即意會,也沒有人敢去打擾江霜寒休息了。
江霜寒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巳時一刻了。
見她醒來,幾個丫鬟忙捧着早上淨面漱口的用物進來,江霜寒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問了一句:“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回娘娘,已經是巳時一刻了。”
江霜寒往梳妝臺前走的步子停了停,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先問這個稱呼還是問怎麽這個時候都不叫自己起床,她開口道:“我竟睡了這麽長時間,薛燼……陛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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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霜寒昨日夜裏被薛燼逼着将什麽稱呼都喊了,這會兒剛醒來,腦子還沒轉過彎來,等反應過來自己如今應該對他用尊稱的時候,原先的稱呼已經脫口而出了。
春娥聞言偷笑了一聲,被身旁的秋姬抓了一下胳膊這才老實:“回娘娘,陛下已經去上朝了,是陛下吩咐不讓吵醒娘娘,說讓娘娘多歇息一會兒。”
江霜寒這時才皺眉問道:“什麽娘娘?”
紅玉解釋道:“娘娘還不知道?陛下早在登基之時,便已經昭告天下,娘娘是陛下的原配夫人,自然是獨一無二的皇後娘娘。”
江霜寒微訝,她這些日子一直被關在暗室中,确實對外面的事情不了解。
“這……他這樣胡鬧,就沒有人勸谏嗎?”立她為後,這比趙易珣獨寵異族女子還要荒謬,別說旁人,宰相章重璞就第一個不答應,怎麽還會安心地離開。
秋姬聲音更低了一些:“陛下的性子娘娘是知道的,陛下珍視娘娘,怎麽會輕易妥協?”
更何況那個時候朝臣們都覺得江霜寒早死在外面了,為了這件事情忤逆新帝也不大好,所以都對這件事情采取了不聞不問的對待方法。
誰知道,這麽長時間過去了,江霜寒竟然真的被找回來了。
江霜寒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娘娘,這是方才陛下吩咐人送來的藥。”
江霜寒看見熟悉的湯藥,眼波動了動,不過什麽都沒說,擡手接了過去,很快喝完了藥,将碗再遞給紅玉。
秋姬在一旁輕戳着紅玉,春娥也在另一旁拽紅玉的袖子。
幾個丫鬟分明是有話想說,可是當着江霜寒的面又不好商量,只得這般暗示。江霜寒當即看向三人:“有什麽話要說?”
春娥和紅玉一同将秋姬推到前面,絲毫不留情。
秋姬一看站在自己身後的兩人,無奈開口解釋道:“娘娘,這湯藥是陛下特地請大夫給娘娘調配的方子,是調養身子用的,娘娘從前身子不好,傷了根本,陛下在府裏的時候便讓人配下了。”
江霜寒皺着眉頭回想,不只是從哪一次起,那湯藥味道和從前不一樣了,沒人多解釋,江霜寒也只以為是普通的換藥了,從沒往這裏想過。
“也就是說,從那個時候起,我喝的一直是這種……藥?”江霜寒微訝,她錯怪薛燼的事情還挺多的。
秋姬笑着道:“那時娘娘生着陛下的氣,奴們自然不敢提。”
“你們真是好大的主意。”江霜寒擡手将三個人指了指,卻沒生氣。
薛燼剛登基,朝堂上的事情還很多,江霜寒按着以前的習慣,晌午備好了飯候着他過來,結果過了時候還不見薛燼過來。
紅玉都出去看了好幾遍,進來的時候只是失望地搖搖頭,又不敢将這點失望在江霜寒面前表現出來。
這一屋子的人裏,最後只有江霜寒這個真正候着薛燼的人表情最淡定,她大約想得到薛燼每日在為政事繁忙,來得晚些也正常,便是嫌麻煩不過來更是再正常不過。
這樣的落差感自然會有,不過很快就能消解。
飯菜熱了兩遍之後,薛燼才到了未央宮內,江霜寒正指使着宮人準備将飯菜撤下去了,便看到了他匆匆走進來的身影,于是又叫人放下飯菜。
薛燼往飯桌上看了一眼,再一看一屋子的人,還有什麽不明白。頃刻,方才在朝堂上的沉悶心情都消散了,他嬉笑着往江霜寒身旁湊:“這是給我留的飯菜?”
江霜寒等了他許久,這會兒人一進來又是這副不正經的模樣,當即嘲他:“陛下是皇上,陛下不來,我們豈敢動飯菜?”
薛燼知道她是故意的,還是順着她的話求饒:“今日朝堂上事多了些,我以為你早用過飯了才沒有讓人過來通傳,誰知道……”
他說着又抓起桌上的筷子:“是京城花燭動,戚裏畫新蛾。”
兩人當初成親之日并未圓房,對于薛燼來說,昨日就相當于他們兩人的洞房花燭夜,他說出這話,分明是拿昨夜的事來逗江霜寒。
饒是一直冷着臉的江霜寒也不免紅了耳朵,她端莊地吩咐身後的人出去,假裝沒看見紅玉紅着的臉和秋姬眼中的笑意。
待他們都走了,江霜寒才看薛燼:“你瞎說什麽呢?”
薛燼見人都走了,這會兒又舍不得江霜寒這副少見的害羞模樣,知道再逗她定然要惱,也不多話,給江霜寒夾了一筷子菜:“等我這麽久,應該餓到了吧,先吃飯。”
兩人吃過了飯,江霜寒才發現薛燼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她以為自己臉上沾了什麽東西,正準備拿着帕子去鏡前看一看,卻在起身的時候被薛燼拉住了胳膊,他的吻落在她的臉側。
江霜寒頓了一下,方才還只是耳朵紅,這會兒是臉色都成了微粉色,她正要說什麽,就被薛燼抱住了。
他埋頭在她的腰間,低聲道:“你知道嗎?這一幕我在夢裏見過。”
只是夢醒之後,他發現他根本找不見她。
江霜寒的話說不出口了。
薛燼用過膳同江霜寒溫存了一會兒,便又匆忙離開了。
他們兩人還是像從前一樣相處,卻又有很多不同。江霜寒不會再叫薛燼“将軍”,薛燼也不敢再提“卿卿”這個稱呼。
薛燼白日裏忙,晚上也忙,他常常将折子搬到江霜寒這裏來處理,忙到夜裏才睡。
即便如此,江霜寒還是能感覺到薛燼的不安。
江霜寒睡眠淺,周遭有什麽動靜她都能第一時間醒過來,她常常在夜裏感覺到薛燼突然醒來,之後便是做一些小動作,要麽是拉着江霜寒的手,要麽是摟住她的腰,生怕她趁着他睡着了跑了一樣。
江霜寒也會在這個時候,在他的嘴唇上落下一吻,用來告訴他,她還在。
第二日醒來之後,薛燼自然是不承認夜裏發生的這段事情的,有時江霜寒提起來,他也只認為那是兩人睡着了之後對彼此下意識的安撫。
江霜寒擔了皇後的封號,自然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好在後宮事少,江霜寒也沒多忙碌。
她知道薛燼內心總是不安,也知道他政務繁忙,所以經常帶着糕點去勤政殿陪着薛燼。
是日,江霜寒來了之後,聽李公公說薛燼正在殿內同朝臣議事,便在側殿薛燼的住處候他忙完。
江霜寒坐在屋內無聊,也轉着翻一翻薛燼房中的書籍,找到了幾本感興趣的,便拿到書桌那邊去看。她才将書放在一旁,便注意到方才自己找書的架子上多出了幾張露在外面的紙,她還以為是自己方才沒放好,便又起身去整理。
等将那些紙拿下來的時候,江霜寒才注意到上面熟悉的畫,全是她以前畫的,不過畫的并不是薛燼。
他将這些放在這裏做什麽?
江霜寒皺着眉毛将那一沓畫取了出來,是少了幾張,但剩下的全是她當時在大将軍府畫下的。
江霜寒在拿到這些畫的一瞬間,腦子裏面便是自己嘲諷薛燼時清晰的聲音,她說,這些畫上的人全是趙暄玉,同他沒有半點幹系。
薛燼留下這些畫的時候,心裏在想什麽?
江霜寒到底沒能看得進去書,她坐在桌前看着那些畫發呆。聽見門聲響動的時候,她還以為是李公公進來了,所以也沒擡頭,自顧思索着。
薛燼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江霜寒盯着那些她畫下的趙暄玉的畫看得入神,他攥緊了拳頭,強忍着沒讓自己的占有欲表現出來,盡量淡淡道:“在看什麽?”
江霜寒聽到薛燼的聲音才反應過來,她下意識擡頭,看到薛燼幽暗的目光,再聯想到自己手上的畫,想也知道薛燼這會兒心情如何。
她開口問道:“春娥之前說,你将這些都燒掉了?”
“嗯。”薛燼沒想過她會知道,艱難地應了一聲。
“那為什麽現在這些會出現在你的寝殿?”江霜寒又問。
薛燼滾了滾喉嚨,他本來确實是打算燒掉的,火已經撩到了畫紙邊緣,又被他生生撿了回來。還能為什麽?不過是想着,萬一她以後真的不在他身邊了,他看着那些畫像也能度日。
縱然那上面畫的不是他,可也同他有幾分相似不是嗎?
薛燼漆黑的雙目沉沉看着那些畫,沒出聲,這個原因他是不會告訴她的。
江霜寒不知道是猜到了還是不想知道了,也不管他不回答,她将桌上的畫全拾了起來,走到了燭火旁:“那我幫你燒。”
語罷,便将那些畫着故人的畫像全送進了火舌中,随風化做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