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分明是來尋姑娘的
第64章分明是來尋姑娘的
江霜寒前腳剛踏進大将軍府內,一扭頭便看見方才恭敬地迎接她的士兵毫不留情地将門關上。
薛燼是放她回來這裏,只給她劃定區域範圍內的自由,想來他現在也知道,只要有機會,江霜寒定然不會乖乖地同他成親。
進去之後,江霜寒想到了池山方才離開時候的眼神,步子頓了頓,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紅玉沒來過大将軍府,所以自然地便跟着上去了,春娥卻知道江霜寒走的方向不對,她以為是江霜寒許久沒回來,即記錯了方向,忙提醒江霜寒:“姑娘走錯方向了,是這邊。”她指着和江霜寒所要去的地方相反的一面。
“沒錯,就是這邊。”江霜寒回憶着自己那段時間見到的陌生工匠的方向,确定是這裏。
春娥縱然心有疑惑,但見江霜寒的神情,便不再多言了。
江霜寒少在大将軍府閑轉,最熟悉的便是西院這裏,正巧,她回憶起來的方向正是這裏,穿過長廊,走過花園,地方不算偏,距離江霜寒的住處是遠了些,不在她平日裏會走動的範圍,也難怪江霜寒之前沒注意過這裏。
“這是……”紅玉在一旁驚訝。
她雖沒來過大将軍府,但也知道一般朝臣顯貴在選擇建府結構的大致模樣,按照大将軍府的陳設,這一出戲樓可以稱得上是別有洞天了。
這并不是紅玉發出驚嘆的原因,她如此失禮,是因為這裏被燒毀了。
江霜寒這才明白過來池山所說的,看一看這裏是什麽意思。
紅玉看着江霜寒走到跟前去,自覺停下了步子,又看向身旁毫無意外的春娥。
江霜寒或許沒注意到,但是他們這些府內的下人卻不會根本不清楚。尤其是在抄家之後。
從前,薛燼将這裏當做世外桃源一般保護起來,不讓府內人靠近,春娥他們底下有所猜測,卻也不大确定。但是抄家之後,府裏早亂了,這裏也失了原來的守衛,府內人終于得知薛燼在這裏偷偷建造了什麽。
只是那個時候,這裏就已經不複剛建好的樣子,紅木燒成黑色,連帶着裏面燒了一半的木箱子,散落在灰燼中的珠寶,尤可窺見當初那裏放了怎樣精心設計的戲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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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處的建造是個大工程,要想燒毀也沒那麽簡單,原先的布置大多還在,只是被毀了一半,剩下被火燎成黑色的殘破廢墟。
江霜寒擡手放在戲臺不遠的一個椅子上,這裏不僅準備了和廣玉樓一樣的戲臺,也有一樣的觀者席,只是留下的座位只有一個,在正中間。
許是這個座位比其他地方高一些,所以沒有燒成灰燼,被留了下來。
不怎麽華貴的椅子上“傷痕累累”,椅背上深陷下去的刀痕,一道一道,彰顯着曾經有人在這裏發洩過的惱火與恨意。
與上一次來這裏的人相反,江霜寒的情緒從頭到尾都很平靜,平靜地看着這裏的一切。
去年年末大将軍府走水的事情在外面流傳甚廣,彼時不少人都在說這把火是大将軍自己放的,說他瘋了。大将軍為此受了皇上很重的責難,被文官彈劾更是不必說。
江霜寒唇線微動,如今看來,傳言不假。
在遠處等着的紅玉和春娥都以為江霜寒要很久才會出來,沒有想到江霜寒過去連半刻鐘不到便又回來了,她連眉毛都沒皺一下,跟進去的時候一樣,表情淡漠。
紅玉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看身旁的春娥一副忐忑的樣子,也不敢多問了。
江霜寒進來的時候沒怎麽注意,等去了回自己原來住處的路上,才發覺确實如此。從前一進大将軍府便能看到各種珍稀植被,冬天也不例外。
可如今正值春日,卻不見百花盛開的景色,反而是植株少了許多。
唯有江霜寒住處這裏,變化不大。
江霜寒一進房間,跟在她身後的春娥便跪了下來,紅玉也不安地低下了頭。
“你一早就知道了。”江霜寒道,她對春娥的反應沒有多少意外。
“是。”春娥只說了這一句話。
“是他不讓你說,我明白。”江霜寒突然善解人意道。
春娥卻不敢讓她為自己解釋:“是奴欺瞞了姑娘,奴是姑娘的人,這件事情沒跟姑娘說過,是奴不忠,請姑娘責罰。”
這件事情放在任何一個主子那裏,都是不可輕易寬恕的罪過。不管她原先的主子是誰,如今既然在江霜寒身邊照顧,若是還能有所欺瞞,這樣的下人是誰都不敢用的。
江霜寒對這件事情不甚在意,只是因為,她從一開始就不是大将軍府的主子。春娥和秋姬這兩個人也是薛燼指派來的,她們的月錢不是江霜寒出的,自然做不成自己人。
江霜寒此時看着低頭認罪的春娥,想到的反而是另一件事情。
她一直以為,薛燼會對自己有如今這樣的執念,不過是因為那日趙易珣派來刺客的箭射過來的時候,她下意識擋在了他的前面。
自那日之後薛燼對她确實百般維護,江霜寒記得清楚,在那之前,薛燼還忙得不能去看她,那日之後,薛燼便一直在她身邊照顧。
所以後來江霜寒一直在薛燼面前強調,他不過是趙暄玉的替身,為的便是讓他放下這段執念,告訴他沒必要非得留一個心裏沒他的人。
可是,江霜寒最早在府內發現外來人在悄悄行動的時候,是在這之前的。
那會兒薛燼還早出晚歸的,江霜寒以為是朝政上的事情,現在看來,就是為了這個戲臺。
這是曾經她和趙暄玉約好了從沂水回燕都之後要做的事情,趙暄玉永遠留在了沂水,沒想到,當時說過的話,在薛燼這兒實現了。
江霜寒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
下人們見狀還以為是江霜寒今日回來路上見了太多人,也不敢打擾,當即退下了。
春娥也沒得江霜寒的罰,一并退下了。
江霜寒如今不論人在哪裏,都很清閑。薛燼安排人在準備兩人成親之事,知道她不情願,所以每日幾乎沒有什麽事情來煩擾她。
不過旁的事情都可以免,嫁衣的挑選卻不能免
薛燼前幾日剛讓人給江霜寒量身裁衣,這兩人就讓人送來了花樣任江霜寒挑選,送來的嫁衣圖樣只有八種,雖然數目不多,但難得每一個都是別出心裁,美豔無比。
江霜寒同臨澤王在沂水待了四年,在薛燼和趙易珣身邊來回了幾次,從來沒想過自己穿上正紅色嫁衣的一日,所以在看到圖樣的時候,少有的出神了片刻。
紅玉總覺得大将軍對江霜寒不至于這樣小氣,所以一邊看着江霜寒沉默,一邊問送來圖樣的宮人:“怎麽就只有這幾種?”
宮人笑着道:“司制送來的圖樣有上百種,全是前些日子新畫的,大将軍知道江姑娘不耐心挑這些,所以是自己一個一個看過來的,最後挑了這八個,這才讓奴送來給姑娘挑。”
紅玉看了一眼沉默的江霜寒,明白過來。
來送圖樣的宮人顯然對江霜寒這個“禍水”也十分好奇,從進來到現在,已經不知道偷瞄了江霜寒多少眼了。
最後江霜寒選好了圖樣,宮人才領命離開。
江霜寒讓人送宮人出去,态度不冷不熱。底下人早已經習慣了,但是這個來送圖樣的宮人不同,她在司制坊待得時候久了,常與宮中各位娘娘打交道。
那些娘娘不說對她态度多好,但至少也是客客氣氣的,從沒有過這樣的冷遇。
這種态度,倒莫名叫她想起了從前的辛貴妃,也難怪,都是主子寵愛的主,難怪宮中人議論,說這位是禍水,這可不是嗎?也難怪大臣們都要阻撓。
紅玉和春娥何嘗不知道旁人在想什麽,不過薛燼自己都不在意,她們就更沒辦法提他們在意了。
她們出去不久,江霜寒便聽見外頭一聲驚呼,她聞聲開門,正好看見被眼睛泛着幽光的夜月攔住的兩個丫鬟。
紅玉見江霜寒來了,這才反應過來:“姑娘,趕緊進屋裏去,畜生不通人性,只怕傷了姑娘。”
她明明自己都怕得眼淚要出來了,還小心朝江霜寒傳話道。一旁的春娥雖然知道這狼是誰養的,但也知道這确實是個兇悍的,一時間也不敢吭聲。
江霜寒沒關門進屋,反而是往跟前走了兩步。
夜月狼跟找到了正主一樣,繞過瑟瑟發抖的兩人,慢悠悠地往江霜寒的方向走過去,在江霜寒不遠處停了下來,朝江霜寒龇牙咧嘴的,一副不怎麽歡迎她的樣子。
江霜寒方才從太妃那裏拿的香囊還在,她也知道夜月一直不怎麽喜歡她,薛燼不在,這樣也很正常。她朝另外兩人道:“去找管家。”
春娥應聲去了。
往常若是夜月私自跑出來,管家應該很快就過來了,這會兒春娥去了半晌,還沒尋回來人。
紅玉見這縱然對江霜寒有百般敵意,也沒有真的上前攻擊她,這才放心了些,跟着江霜寒進屋了。
在他們回屋期間,夜月狼就老老實實地耷拉着腦袋在屋外守着,紅玉還是頭一次見到,所以不免心慌,是不是去看一趟。
許久過後,她發現夜月還在外頭的時候,突然開口:“姑娘,這狼不會是你養的吧?”
江霜寒好笑,那狼對她一直都不喜歡,也不知道紅玉是從哪兒看出來它會是她養着的。
等春娥尋來了管家,他看到一向威風凜凜的夜月狼守在西院門口的時候,也愣了一下,朝江霜寒苦笑:“姑娘,這……老奴也沒辦法。”
夜月平日裏只聽薛燼一個人的話,他們這些人從來不敢靠近。
說起來管家也覺得奇怪,明明之前看養夜月的人都說夜月最近挺安分的,沒有半點兒異動,誰想到,今日便突然跑出來了。還是直直奔着西院來的,所以管家才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幾人見夜月确實只是守在西院門外,也只得一面朝大将軍那邊通報,一面任它在外面守着了。
後面管家叫了人用籠子來捉夜月的時候,它也沒動,只是幽綠色的眼睛一直往江霜寒的方向望着,乖乖地回了自己的籠子。
紅玉拍着自己的胸口松了氣:“可算是送走了,這麽兇一只在門口守着可太吓人了。”
春娥在一旁笑她,江霜寒也難得露出了笑意,薛燼如今身在宮中,大将軍府看來是還未開始往那邊動。
“這狼是大将軍養的,又是一跑出來就往西院跑,我看分明是來尋姑娘的,剛被捉走也是往姑娘這邊看,這倒是跟……”
江霜寒猛然聽她這麽一說,也浮現出薛燼那雙漆黑的眼瞳,心下一跳。
春娥見江霜寒臉色不對,忙道:“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