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擺駕祥和宮
薛燼離了祥和宮後,直接往自己府上去了。
池山早已經在廳堂候着他了,見人回來,也沒跟往日一樣嬉皮笑臉地玩鬧,一臉嚴肅地立着,細看來還有些愁眉苦臉,可是他又不敢在薛燼面前真憂愁,畢竟人是在他手裏弄丢的:“回來了?太妃沒訓你吧?”
“人查得怎麽樣了?”薛燼沒同他廢話。
池山立即狗腿地在一旁倒了一杯茶水:“你聽聽你聲音都啞成什麽樣了,先喝杯茶水潤潤。”
薛燼接過茶沒喝,反而是不耐道:“查得怎麽樣了?”
“我當時趕進門的時候,就只看見一個黑影,順着那個客棧往外查,也一家一家逼問過那附近的商戶,還有一些不遠處的百姓,确認了那黑影離開的方向是——皇宮。”池山小心地觀察着薛燼的表情,縱然是同他相熟,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再觸怒他。
這幾日薛燼分明已經瀕臨暴怒狀态,要是往日,只怕早已經大發雷霆,池山沒少見他揉着腦穴飲濃茶,昨日還叫了太醫過來。他的那根弦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斷,只怕是因為現在江霜寒還不見蹤影。
池山記起以前他們兩人的相處,更問不出來薛燼不是只把她當替身的話,只怕他擡手就給他一拳。
一想到薛燼從前的光輝事跡,池山突然覺得他或許真的做得出來。
“皇宮。”薛燼咬着牙将這兩個自己念了一遍,布滿血絲的眼睛裏面全是陰鸷,只怕大有将皇宮移平的氣勢。
“不過你先別着急,我仔細想了一想,就算是那位,可是他也沒有什麽理由将人扣在皇宮之中不放啊。更何況他知道了這樣會激怒你,還這樣做,不大明智。”池山知道薛燼這會兒已經沒有思考的餘地了,是以主動幫他分析了一遍。
“那還能有誰?除了他,整個皇宮還能有誰?”薛燼啞着嗓子發問。
“他能輕易将江姑娘推出去,可見他根本沒将這麽一個人放在眼裏,你與其懷疑他,還不如看看同她相關的人,比如賢妃娘娘什麽的……”池山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在說到賢妃的時候,聲音已經形同虛無。
“誰?”薛燼犯瘋病之時,也常常會耳鳴,這會兒已然到了急躁的程度,根本聽不清楚池山在小聲說什麽。
“趙扶卿。”池山明明白白地将人的名字說了一遍。
薛燼愣了一下,反一臉茫然地問道:“與她有什麽幹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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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山聽了這話簡直不可思議了,可他在這個關頭,又不能真的直接質問薛燼,索性嘆了一口氣,婉言勸道:“我知道你在乎賢妃娘娘,可是如今咱們不是要先将江姑娘找出來嗎?你要是真護她護到了這種程度,那我只怕,她就算找回來了,也會對你心生怨怼。”
這話池山說出來自己也有點兒心虛,就以前江霜寒對薛燼那百依百順的樣子,只怕是薛燼當着她的面說此生只愛趙扶卿一個,她都不會介意,還會大大方方地陪在薛燼身邊。
他之所以這般說,不過是趁着薛燼現在精神不好,哄着他罷了。
“你在說什麽?”薛燼的臉拉了下來,“我與賢妃娘娘,早已經是陌路而行,什麽在乎不在乎的?”
“那我一提她你急什麽?”
“她和霜降又不相識,兩人無冤無仇,何況她一個區區後妃,如何來的能力在宮外将人帶回去。”薛燼沉着臉分析道。
“你這想法可真是太過天真了。”池山難得有這麽嘲笑薛燼的時候,遂得意地說了一句,然後坐在薛燼身旁幫他分析,“她們兩人原本是沒什麽關系,可有了你就不一樣了。按照你說的,她們兩個在皇宮中的時候還從見過彼此,她們兩人本就生得那樣相像,旁人看一眼都能看出端倪,她們自己會覺不出來嗎?這仇恨不就結下了嗎?”
薛燼想了一會兒,似乎是覺得池山所言确實有道理,立即叫了管家到自己跟前,吩咐人先去查那日賢妃宮中的動靜。
池山見他如此果斷的命令,不免将心底的疑惑問了出來:“若查出來當真是她,大将軍會如何做?”
“自然是将人帶回來了。”薛燼用冷厲的聲音道。
“我說的是……”
“怎麽?”薛燼見池山還要問什麽,又擡眼看他。
池山見狀搖頭:“沒什麽,沒什麽。”只見薛燼這樣子便知道自己的問題完全是多餘了。
薛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池山從來沒用的話多,他也沒怎麽将池山的反應當一回事。
得了薛燼的命令之後,池山立即又轉身出去辦事了,眼下這境況,只怕在把人找回來之前,薛燼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池山猶豫着還想說句安慰的話,才開了口,沒等出聲,就猛然吸了一口冷氣:“祖宗!你怎麽又給它放出來了。”
薛燼順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正是才得了自由的夜月:“它是狼,又不是狗,自然不能整日拘着。”
從前江霜寒還在府上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麽說的。
池山被夜月那雙幽綠色的眼睛猛然一吓,原本要說的安慰的話也忘了,給薛燼扔了一句“保重”就離開了。
此時尚在祥和宮的江霜寒正和剛忙完回來的蘭若正在房內說話,蘭若如實道:“不瞞姑娘,太妃那日聽了姑娘的話後便開始注意俞大人了,姑娘也知道,俞大人同太妃本是同根于俞家的,這事太妃自己不好出手,所以這件事情慢了些。”
“這些都不急。”江霜寒随口道,她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了,她看了一眼蘭若的表情,心下思忖着,“可是太妃還有旁的顧慮?”
“其實,俞大人在當年回來的時候,曾說過一個害臨澤王的人的名字。”蘭若看着江霜寒的表情,慎重道。
“什麽意思?”江霜寒心下一跳,“這個名字,該不會是我吧?”
蘭若沒說話,江霜寒已得到了答案。
她心下頓覺得有幾分好笑,可細想下來,又覺得這話也有幾分道理。當初在沂水的,除了她,旁人都是跟着臨澤王多年的下屬,她也是唯一一個死前陪在臨澤王身邊的人。
如此一合計,她竟然真是嫌疑最大的人。
江霜寒現下只覺得太妃能出手救她當真是菩薩心腸了,随便換個人,只怕都要千疑萬猜。太妃不僅果斷出手救下了她,還在她說出臨澤王的事情的時候沒有質疑,最起碼她表現的是這樣的。
“奴這樣說,不是太妃懷疑姑娘,只是跟姑娘交一個底。”蘭若見江霜寒已經想通了這一層關系,才低聲道。
“我明白了。”江霜寒扯了扯嘴角,“若是後面太妃調查這件事情,需要問我什麽,我也會如實說的。”
蘭若嘴唇動了動,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還是沒開口,只沉默着點了點頭。
蘭若沒在江霜寒的住處多留,說完話便離開了,她在太妃身邊侍奉多年,在宮中常年以穩妥大方的性子備受各宮稱贊。然而今日卻在長街之上步履匆匆,只顧着埋頭行路,險些沖撞了禦辇都未看到。
李公公遠遠翹着蘭花指訓斥:“這是哪宮的宮人,見到皇上的禦辇在這兒還不知退讓!失了規矩,仔細些教訓!”
蘭若這時在往旁邊一避,彎身行禮。
李公公這才瞧見來人,認出是祥和宮的大宮女之後面色緩和不少,象征性地提醒了一句,才走近小聲道:“蘭若姑娘今日怎的如此慌亂,好在咱家先看見了,要是陛下瞧見了,可是大不敬啊。”
“是我冒失了。”蘭若低頭又說了一句。
禦辇之上,趙易珣被迫停了下來,此時的他尚且懶洋洋地靠在身後的軟塌上,聽着身旁之人解釋是祥和宮的人,又朝前面的人擺了擺手,意思是不必計較了,接着走便是。
李公公得了命,也不敢再同蘭若磨叽,又一甩浮塵為皇上去開路了。
沒人瞧見,禦辇之上一直沉着臉閉目養神的陛下在經過蘭若身邊的時候又突然睜開了眼睛,那雙陰鸷而冷淡的眼睛在蘭若身上打量了一圈,眼中明滅不定,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麽。
蘭若一直看着皇上的禦辇離開,才緩慢起身,望着他們朝貴妃娘娘的宮中去。
趙易珣斜靠着,單手撐着腦袋,看着步辇所去的方向,不知怎麽,竟有種莫名的煩躁的感覺,幾番欲要揮手停下,可又沒有。
李公公離趙易珣最近,也是最會揣摩聖心的,這會兒也只看出了皇上心神不定,至于為的是什麽,卻是半點兒看不出來,只覺得是撞見蘭若姑娘之後的事情。
李公公還沒想完,先被自己的想法一驚,蘭若那可是太妃身邊的人,皇上也不是會突然對這類不該動的人起心思的人,怎麽就想到這裏去了呢?
他沒懊惱完,那頭皇上已經去看望早備好了膳食候着他的貴妃辛姒。此時的皇上還哪裏有方才的半點煩躁,可見方才那點兒反常該是想貴妃娘娘想的。
貴妃娘娘在宮中的恩寵是頭一份,皇上對她也是不加掩飾的偏寵。前幾日一直是貴妃娘娘去勤政殿伴駕,這才一日不見,皇上果然又沒忍住來看望貴妃娘娘了。
趙易珣第二日從辛姒宮中離開之後,才又想起來昨日的事情一般:“去祥和宮。”
“是,擺駕祥和宮——”李公公自然地喊完,才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再擡頭悄悄看一眼聖上,早已經閉目養神了,李公公縱然此時在心裏琢磨着,卻不敢說出來。
誰知還沒走兩步,趙易珣又變了想法:“等等,先去勤政殿,叫邵風來見我。”
“是。”李公公低聲應了一聲,心中卻更為驚駭,邵風乃是皇上的近身侍衛,一般情況下,皇上是不會特意将他叫來的,李公公隐約覺得自己猜錯了,可到底是什麽原因,他也摸不準。
是夜,江霜寒在房裏熄了燈就要歇下。她在祥和宮的日子過得平淡而簡單,太妃并不信任她,也不指望着她做什麽,更多像是養了一個閑人在宮裏,江霜寒也沒多少感受,只等一個結果。
這日她歇得晚,在床上躺了沒一會兒,便聽見門外有細微的聲響,房裏燭火熄了,江霜寒心中只想着該不會是祥和宮的人在外面走動,她還是提防地攥着攥着不遠處自己一根發簪,警惕地往門口的方向看過去。
那聲響沒停,江霜寒從床上起來,準備往門口的方向走過去,誰知才一起身,頸後便傳來一陣疼痛,她手上的簪子落在了地上,在空曠的房間裏聲音格外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