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過是各取所需
江霜寒原本在聽到太妃要問她事情的時候,下意識做出一副坦然的模樣,她知道太妃現在不信任她,這很正常。她以為太妃要問的是關于趙暄玉的事情,卻不想,是薛燼。
以至于江霜寒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她。
“不過是各取所需的關系。”江霜寒輕松道。
太妃點了點頭,似乎并無再追問的意思,反而淡淡道:“我晌午和你說的,不是在玩笑。”
她說的是讓江霜寒離薛燼遠點兒的事情。
江霜寒點頭:“霜寒明白。”
太妃點了點頭,手上那串佛珠重新套在了手腕上,又是一副與世無争的模樣往宮裏走。面上雖然平靜,可實際上她心中卻不安,她總覺得,薛燼突然創進宮,為的是江霜寒的事情。
在這之前,太妃也沒覺得他這個外甥是個情種,許真是聽外頭的傳言聽多了,竟下意識往情情愛愛的方向想了。
從前,薛燼硬生生往皇宮裏闖的事情沒少幹,為此,皇上還給了他特許。可是今非昔比,在朝堂關系緊張至此的情況下,皇上對薛燼的耐心和寬容還剩多少,誰都不知道。
薛燼也好奇,可他好奇是好奇,卻不在意這件事情。
他此時心底不知道積了多少怒火,若非還有顧及,只怕是已經要将這金銮殿掀翻了。
大将軍肆意妄為多年了,這是頭一次這般将規矩踩在腳底下的,一路上遇見的宮人太監連勸說一句都不敢,只能着急又慌張地跟在大将軍身後往勤政殿的方向去。
到了門口,一向在的皇上身邊服侍的李公公見勢不對,忙快步走到跟前:“大将軍怎的這會兒回來了?陛下還在殿內處理政務,這會兒是不見人的。”
他說着,上下看了一遍薛燼。心中納罕,大将軍不是前幾日領了兵去攻打北地,這會兒怎的身披铠甲回來了,看他這樣子,分明是直接從戰場趕回來的,臉上還帶着血,這副模樣,進了殿內豈不是沖撞了陛下。
“滾開!”薛燼根本沒給他目光,他沒耐心管那些規矩和彎彎繞繞,直接推門進去了。
李公公被他這麽一吼,自然是不敢硬攔,只怕自己丢了小命,只得在門外拉着尖細的長音朝殿內禀報:“陛下,大将軍前來觐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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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易珣一早便聽到了外面的風聲,這會兒得知薛燼竟然真敢硬闖,擡手便推翻了桌上的書冊,再擡眼時,依舊是平和的笑着:“大将軍,怎的這會兒回來了?”
勤政殿裏的光從薛燼身後照進來,正被他擋住,隔着書桌到門口的距離,暗光映在趙易珣嶙峋的臉上,分明是溫和的話,此時卻多了陰冷的氣息。
薛燼沒注意到那些,他擡頭往不遠處看過去,往前走了兩步,規矩地挺直了腰行禮:“臣薛燼參見陛下。”
趙易珣沒像平常一樣立即叫他起來,反而是沉着臉看了他一會兒,才轉過身去,緩緩問道:“這次又是鬧什麽?”
“五日前,是陛下親口承諾,此行會保證臣家內全身而退,臣這才答允了這件事情,現如今內子不見蹤影,臣想,陛下是否需要給臣一個解釋。”薛燼沉着聲道。
“內子?”趙易珣眼中帶着幾分荒謬,“大将軍不會是中了魔吧?她不過一個卑賤出身的戲子,你用這樣的字眼稱呼她,也得想想她配不配得上。”
“所以陛下,她現在人呢?”薛燼咬着牙問道,他目光此時鋒利地投向不遠處,眼中洶湧的情緒幾乎湧出。
“你現在是在質問朕?”趙易珣還是第一次見到薛燼為了一個人,還是一個卑賤的女子變成這個樣子,他一時間有些不可思議,又在心中進一步确定了當時默許了太妃的小動作是正确的決定。
“臣不敢。”薛燼松了一口氣,眼中的紅血絲尚且清晰。
“大将軍此時不是應該身在北地,為何會違反聖旨回來?”趙易珣眯着眼看向薛燼,眼裏殺機必現。
若是平日裏的薛燼看到這一幕一定會笑,他終于等到了這一天,趙易珣終于敢将他的真實想法袒露在他面前。但是此時的薛燼根本無暇顧及眼前的人是如何想的。
“臨時改了決定,北地的計劃沒變,只是臣提前回來了。”
若非他提前回來,也不會正好見到風卷殘葉去的小客棧裏的景象,他攥着池山的衣領,幾乎不敢相信這裏發生了什麽,他怒吼着問他江霜寒的下落,池山只說不知道。
池山當時只差真的哭出來了,他趕到房間的時候,只看到一個黑衣人帶走了昏迷的江霜寒,至于那人是誰,去向何處,他根本無從了解。他剛到門口就被那群其他的土匪攔住了,終于擺脫那些人之後,留給他的只有空蕩蕩的房間。
池山在戰場上做了錯誤決定的時候都沒有那一刻那樣慌亂,第一反應竟然是薛燼一定會要了他的命。
“這樣……”趙易珣沉着眸子看着薛燼。
“是這樣,陛下要給臣定罪嗎?”薛燼用幾乎是有恃無恐的目光看着趙易珣,他往日縱然嚣張,在趙易珣面前卻是再不能本分規矩,可現在,丢了那一套規矩,趙易珣才恍然明白過來,他原來竟不敢直視薛燼那雙充滿戾氣的眼睛。
其實他們一直都知道,薛燼的肆意妄為,仰仗的不是皇上的縱容,而是他手上的兵權。即便是趙易珣,也根本不敢壓制他。
“罷了,這件事情就這樣了了,來日狄人作亂,還得将軍前去平息。”趙易珣盡量穩住自己的聲音,不讓自己透露出被他震懾住的神态,盡管他此時語氣中已然有些惱羞成怒。
薛燼聞言并沒有露出得意或是滿足的表情,反而是直起身往前走了兩步,他直直地看着趙易珣的眼睛:“陛下當真确定內子不在皇宮之中,或者,陛下知道的別處?”
“朕不知。”趙易珣最後重新坐在椅子上,幾乎是接近放棄地說了一句。
“好,那臣就自己去找。”薛燼說完,完全沒有方才威逼過皇上的自覺,往後退了一步,躬身,“臣告退。”
趙易珣擺了擺手,示意他離開。
薛燼已然甩袖轉身離去,他的步子果斷幹脆,沒有一絲猶豫。
到了門口的時候,李公公見到薛燼全須全尾的出來了,尚且還在震驚當中也不忘巴結:“大将軍要回去了?陛下待大将軍果然與旁人不同,今日若是旁人,只怕早就被趕出來了。”
他越說聲音越小,因為薛燼步履匆匆,根本就沒有将他的話放在耳中。
而同一時間,殿內傳來了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音,李公公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火速往殿內趕:“陛下——”
等見了殿內的景況,李公公又吸了一口冷氣:“陛下息怒啊!”
殿內的桌子已然被掀翻,趙易珣此時正一腳踢倒了一個翡翠屏風,清脆的碎玉落地聲,震得殿外守着的下人也全都跪在了地上。
“好個大将軍!好個薛燼!真是好樣的!”趙易珣近乎咬牙切齒道,一拳頭砸在書案上,其上的花瓶也被摔在了地上。
特地趕過來的蘭若,正撞上這一幕,将周遭宮人的惶恐看在眼中,也心驚了片刻。她不動聲色地打聽一番之後,又步履匆匆地回了祥和宮。
李公公在殿內勸慰無果,只得低聲問身邊的人貴妃娘娘可到了,那宮人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一早見薛燼來勢洶洶,只怕等會兒會有不好,便提前遣了人去芳華宮請辛貴妃。大将軍他們勸不了,只能盼着有人能勸一勸陛下,也好叫他們這些人好受一些。
太妃聽了蘭若的禀報,只覺眉心一跳,往江霜寒所居住的那個方向看過去,縱然知道這會兒看不見她,她還是不免皺了下眉頭:“哀家留下她是不想她再靠近阿燼了,那陛下呢?他有什麽目的?”
蘭若搖頭,她從勤政殿打聽來消息的時候就已經足夠震驚了,更想不通這裏面的彎彎道道,她只低聲說:“奴從那邊回來的路上,遇上了貴妃娘娘的步辇,正匆匆往那邊兒趕呢。”
“阿燼這般迷戀她,哀家不意外。可如今陛下的心思不定,不能大意。”太妃想了一會兒,才道,“今日她同我說了一個人名。”
“什麽人?”蘭若好奇問道。
太妃聲音冷淡道:“俞弘闊。”好像這個名字與她毫無幹系。
“俞、俞大人!?”蘭若有些不敢置信。
太妃笑了一聲:“看吧,連你都不信,可想而知她說出來這個名字有多荒謬。不過哀家決定試一試,阿燼不是一直在查之前的事情嗎?你這兩日尋人找個由頭,将人送到他的手上,哀家想看看,他能查出來什麽。”
“可是太妃,俞大人他畢竟、畢竟是太妃的家弟。”蘭若看了一眼太妃的表情,确認她無甚表示才道。
“不過是旁支的一個庶出,比不得外甥親,你說呢?”太妃目光裏劃過一絲狠厲。
“奴明白了,奴這就去辦。”蘭若低頭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