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誰敢攔我
沒過兩日,便是江霜寒要登臺的日子。
于他們這些唱戲藝人而言,第一次登臺唱主角兒是個要緊的日子。從前江霜寒經歷過一次,那次緊張又忐忑,最後沒登成,她從前遺憾過,現在也早已經坦然了。
在後頭扮裝的時候,江霜寒也依舊淡然。同她相反,這些年不知道教出了多少角兒的師傅卻表現得比江霜寒還要緊張。
又是檢查她臉上的裝扮,又是看她的戲服,一會兒還要去看伴奏樂器。
正忙活着,師傅突然想起來什麽一樣,跟一邊兒的弟子問:“蘇巧呢?”
“蘇巧師姐一大早就出去了,應該是去透氣兒了吧。”當着霜降師姐,徒弟很有眼色地沒說蘇巧是被氣出去的。
“她這兩日可還安分?”
“起初在房裏鬧了一陣,前一陣似是想通了,這才安寧下來,只是沒事兒早上就出去透個氣,許是自己開解了。”徒弟如實說道。
江霜寒聽見兩人說話,突然想起來那日早上蘇巧跟自己說的莫名其妙的話,前後一合計,大約猜到了一些,她皺着眉:“師傅,今日的戲,原本排的是蘇巧?”
“哪有什麽原本上。這《玉樓春》原本便是能者得之,我從前也未曾明确說過是她,是你一來,這戲才定了下來。”師傅知道江霜寒的性子,知道她不屑同人争這些。
不過他也是如實說的,那日若非蘇巧提起,他還沒想起來,還有一出《玉樓春》可以安排給江霜寒。《玉樓春》是他們這幾年都知曉的用來捧角兒的曲子,卻少有人明白,這曲子之所以能捧人,只是因為調子奇險,雖是好學,但要唱好卻難。是以每年唱得少,哪怕要排這個曲子,也要挑唱功出衆的。
江霜寒雖然大概猜到了緣由,卻沒有想到這曲子還有這樣特殊的意思,她一瞬間便明白了蘇巧對自己莫名的敵意了。
事到眼前了,江霜寒這會兒要換人已然來不及了,她對唱什麽其實沒什麽要求。
但這是自己真正意義上的頭一次登臺,她也不想草草對待。
銅鑼一敲,很快就到了江霜寒登臺,她動作有一瞬間的遲緩,歷經四年,她竟然又一次站在了戲臺子上。
這一出戲往日的聲名盛,來聽曲兒的人也都候着這一出,等看清水牌上寫的名字的時候,臺下已經掀起過一陣的議論了。常來聽曲兒的對角兒的名字都熟,霜降這個名字,顯然從前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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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名不經傳的小戲子,頭一回登臺竟然也敢唱這曲兒,質疑多過好奇。
江霜寒絲毫沒在意底下人的情緒,她墊着步子上臺,小蓮花步先交衆人驚豔了一遭,随後是身段和一雙美目流盼的眼睛,聲腔移開,更是叫人拍案叫絕。
方才的質疑頃刻便不存在了,場子也熱了起來。就連站在後頭聽着的幾個徒弟都愣愣地看着江霜寒的方向,他們是內行,自然聽得出來這裏頭的門道。
他們從前沒有完整地聽過江霜寒唱曲兒,更不用說還是這種高難度的曲子。
所有人的心頭同時湧現出這樣一個詞——難怪!
難怪師傅這樣看重霜降師姐,難怪廣玉樓敢叫一個新人唱一首高難度的曲子。
不,她不會是新人,這樣叫人驚豔的唱功,怎麽可能是新人,這比過了不少老人了。
江霜寒對于旁人底下的驚嘆目光毫不意外,她唱白的時候自然有要看望臺下的時候,她将目光定格在最後一排的空位置上,目光溫柔。
她用自己的實力征服了聽這一場戲的所有人,如果那個沒來的人在就更好了。
曹文遠幾乎是紅着眼眶看完了她這一出戲,太不容易了。幾個徒弟看到師傅的表情,自然不敢打擾也不能出聲。這種安靜沒維持一會兒,便被匆忙跑進來的小厮打斷了:“老板,出事兒了!”
“出什麽事兒了?”曹文遠皺眉,目光從臺上移開。
“老板,外頭有人鬧事,将蘇巧姑娘攔住了。”小厮着急道。
“誰敢在我廣玉樓鬧事,怕不是不想混了,叫人跟我出去!”曹文遠不滿地出去了,廣玉樓這些年聲勢浩大,做的又不是秦樓楚館的買賣,該是個清淨的地方,知道的都該明白,廣玉樓鬧不得事。
江霜寒這邊兒唱完戲往下走,已然有些人開始往臺上扔金銀珠寶,這是大燕的習俗,自有小厮在後頭收,用不着江霜寒操心。
她往後頭去換裝,才在房裏将頭上的裝飾一樣一樣往下取,她剛出來的時候幾個師弟就同她說了師傅有事兒出去了的事情,她還是在意師傅的看法的,所以換裝的時候也沒着急,沒打算走得那樣早,等着師傅回來評價。
這一會兒的時間,門外頭就有了動亂的聲音,男人的醉酒聲和小厮攔人的聲音混在一起,最後演變成了撞門的聲音。
江霜寒握緊了袖中的刀,往後躲了躲,盡管知道這無濟于事。
這樣的場景在四年前也有過一次,太過熟悉的動亂聲音讓她幾乎一瞬間就想到了當年發生的事情,那會兒是趙暄玉救了她,這會兒她得自保。
果然,沒一會兒外頭的人開始撞門了,木門單薄,沒一會兒便被撞開了。
酒醉的男子瞧見江霜寒的臉之後狠狠地吸了一口氣,笑得肉态橫生:“這不是人了,還敢騙我說不在?”
“馬大人,霜降姑娘等會兒便要離開了。”小厮為難地看了江霜寒一眼,又試圖勸阻,曹文遠不在這兒,他們其他人根本碰都不敢碰這位馬大人。
“走什麽?大爺我才瞧見小美人兒,方才在臺上大爺就覺着你長得不凡,這會兒一看,還真他娘的生得一臉騷樣兒,怎麽樣?要不要跟大爺我?保你下半輩子吃穿不愁。”馬伯褚說着就伸手想摸一下江霜寒瞧着細嫩無比的手。
江霜寒注意到他伸過來的手,嫌惡地躲開了。
“你還敢躲大爺?能叫大爺看上是你的運氣!”他沒想到江霜寒竟然還敢拒絕自己,平常女子想上他的床他還要挑一挑呢,“來人!給我把這小娘們兒綁了!送到我床上,看你還怎麽躲我!”
江霜寒在這時朝前走了一步:“馬大人?別着急啊,霜降一時心急沒認清人才躲的。”
馬大人見她換了态度,這才稍微滿意了點兒,又講手伸了過去,準備将人直接抱進懷裏。
江霜寒又朝前走了兩步,在要碰上他的時候擡手用刀往他手掌刺過去,馬大人疼得一聲慘叫,什麽淫心都沒了,腦子裏只剩下的想法就是如何弄死這個臭戲子。
“他媽的臭□□!老子今天就叫你知道什麽叫厲害!”馬大人徹底動了怒,江霜寒在他怒吼的時候就直接将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面,姓馬的人多勢衆,解決不了那麽多人,将這肥頭大耳的東西制住江霜寒還是能做到的。
後頭這色膽包天的蠢蛋也不敢放狂言了,從額上直往下掉汗,還不忘威脅:“我叔父可是朝廷命官,你知道你一個下賤的戲子拿刀抵着我是多大的罪名嗎?你要是這會兒松開我,我還能念在你那風騷小模樣的份上,饒你一命!”
江霜寒笑了:“若我不要命呢?”
刀刃離他脖頸更近了,緊緊貼在皮肉之上,直往外滲血,蠢蛋額上的汗珠更快地往下掉。
江霜寒目光狠厲地朝外頭的人看着:“愣着幹什麽?還不快去找師傅!”
薛燼來廣玉樓的時候心裏是帶着怒火的,臉也陰着。
他上一次來廣玉樓已經是近一年以前了,他對這種地方沒多少興趣,偶爾來一次也是同幾個纨绔一起瞎玩,這幾年能玩兒的時候少了,這種地方自然也少來。
他的轎子停在廣玉樓的門口的時候,看門的小厮想要上來問,他連話都懶得回,直接就闖進去了,根本沒人敢攔他,也沒人攔得住他。
旁邊有人看見,還以為薛燼是來尋仇的,身後跟着幾個帶刀的侍衛氣勢洶洶地往裏走。其實也差不多,他是來尋答應了十八日回來用膳又沒有來的江霜寒的。
薛燼在路上的時候随便尋了個人問了地方就往裏去,進去的時候,正看到的就是江霜寒拿刀逼着人的場景。
他愣了一下,突然就笑出了聲:“卿卿,你還真是會給我驚喜。”
江霜寒聽到薛燼的聲音之後愣了一下,下意識擡頭往他的方向看過去。她這會兒才想起來,之前答應過薛燼今日要早早回去的,結果因為這些事情耽擱了。
被江霜寒挾持着的馬大人意識到她片刻的分神,根本顧不上後面來了誰,趁機便推開江霜寒準備逃。逃的同時一把甩開江霜寒的胳膊:“去你娘的臭□□!還敢動本大爺……”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人直接踹了個狗吃屎,身子越過幾個板凳箱子跌在地上,狼狽不堪:“他娘的誰敢踢大爺!”
馬大人轉頭要尋人,還沒來得及起身,便被一把刀攔在了身前,這人身上的殺氣讓他明白面前的人不是在開玩笑,他下一秒可能就會要了他的命。
馬伯褚顫着聲音:“我、我可是太仆大人的表侄,你、你要是、殺了我的話,他不會放過你的。”
薛燼一聲嗤笑:“一個給皇帝牽馬的仆人有什麽可稀罕的,別說你,就是你那表叔,我殺了便殺了,誰敢攔我?”